贾母再环视一圈在场的女眷,默默地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说什么。薛宝钗此时不好搭话,薛宝琴却笑着说道:“老祖宗来了,正好一起摸骨牌。”
她岔开了话题,贾母立刻说好,再就拉着她的手笑道:“宝琴就坐在我旁边帮我看着,仔细被她们浑水摸鱼骗了钱去。”
众人都是大笑,几间屋子顿时因为这些女眷的开心,无处不是充满了欢声笑语。 与贾母一起玩牌,自然不能让她着急。几个女眷都是刻意输掉一些,以让她更为欢喜。贾母虽然懂得这是她们让着自己,倒也的确为总有胜利而笑得合不拢嘴。 众人玩得开心,贾璘暂且转去后宅看望夏金桂与金钏、玉钏几人。这几个女孩目前都是有孕在身,既因为身体缘故更因为有所避讳而不便参与热烈的场面。 总是因为不能与其她女眷一起热闹而有些失落,她们见到贾璘竟然前来看望,各自都觉得温暖。 夏宁贵与玉钏都还稳定,贾璘看着金钏不禁赞道:“我金钏怕不是要得一对婴儿了。”
的确“身子”大了些,金钏听他这样说更有欢喜乃至自豪。
安慰了金钏、玉钏姐妹之后,贾璘再走去夏金桂住处“桂花居”。一见到贾璘,夏金桂就眼泪汪汪起来。 知道她既是从小娇贵更有求怜的意思,贾璘就拥着她劝慰道:“金桂无须担心,只要按太医吩咐,既注意饮食得当再有适当活动就好。”怀孕毕竟是自己的事,夏金桂也就抹了眼泪,偎在他的怀里不动。略微安静了一会儿,她仰头看着他说道:“妾好担心。既害怕胎儿受损,更也担心,担心是不是小郡王啊?”
贾璘只觉好笑,但见她的确着急就再说道:“这哪里是你现在还操心的事?”
“那我应该操心什么事?”
夏金桂撒娇着说道。
贾璘凑近在她的红唇上点了一下,再笑着轻声说道:“安心守护我们的孩子。”听他说得温柔体贴,夏金桂立刻眼含晶莹而认真地点头。贾璘也不敢过于热烈,只是柔和地回应着。
才略微松口气,她又听得屋门口丫鬟宝蟾和来报的茜雪说了话:“姐姐何事?”茜雪就答道:“前面的宁晏堂,说是有宫里的太监老爷来传旨。”
夏金桂再就一惊,贾璘安抚着她说道:“并没有什么事,我去看看。”
暗呼口气,夏金桂再要出来相送却被贾璘轻按在原处:“你只管听话。”
夏金桂连忙“嗯”了一声再笑着答了是之后,目送他走了出去。
贾璘走去宁晏堂,见到大太监李忠带着几个小宦官已在等候。彼此相互见礼,李忠随即宣布了皇帝轶正的口谕:额外赏赐宁平王黄金万两的等价赐物,作为新翻新、补修亲王府邸的费用,以与封号匹配。 一两黄金可值十两白银;万两黄金就是十万两白银。 听起来很多,但这笔银子要是按照亲王级别修葺宁平王府,肯定是远远不够的。 大成建朝初期的制度,顶级的亲王府应该称为“某亲王宫城”,周边大致东西宽四百多米,南北长六百余米。城墙高九米,其上的女墙为一米七。另外要有宽五十米、深九米的护城河——这个级别过高,也没有亲王敢于修建这么宽的护城河。 这样来算,总占地面积达到了三十多万平方米。当然这是顶级的亲王府,另外遵奉皇帝的诏命,另有逐级减少的不等级别。再就是护城河未必都有,但十几万平方米以上的面积总是有的。 再要注意的是,大成建朝初期的亲王未必一定住在长安,而是各地均有,所以可以建有阔大王府。后来随着皇权的集中,一应皇族近支都不被允许出京,各自府邸也就再没有那样雄阔。 又随着各项制度的完善,即便贵如亲王,所居府邸也不再这样奢华。毕竟亲王的数量逐渐增多,而长安城的面积却不会再扩大。后来的规制逐渐减少,再就有把一家亲王府分为几个郡王分别隔开居住,如同荣国府的贾赦与贾政那样。 总之,现在皇帝轶正颁发恩谕下来,既是对贾璘的再一次赏赐,也是暗示及希望他要忠心皇族。再或者,也有因此耗费贾璘财力以及腐蚀他的进取心的意思。 对于皇帝的赏赐,贾璘领旨后先做了推辞。理由就是所住府邸的面积已经足够阔大,虽然规制没有那么严谨。 那么,宁平王府到底有多大呢? 这个比较容易计算:与荣国府的内部建制大致相同,宁平王府在整体围墙之内的占地面积,也有二十多万平方米。按照这个面积来说,可以比拟亲王的宁平王府面积是稍小了一些。 但应该注意的是,因为之前两府合修了“从东边一带,借着东府里花园起至西北,丈量了一共三里半大”的大观园。这时的大观园面积,在二十五万平方米左右。 后来大观园被赐为宁平王府独有之后,贾璘再予以向东扩展至了府里的东墙。所以现在大观园的面积,占了两府总体面积的大约五分之三。 规制一样的两府,总计占地面积约为五十万平方米(单府宽约二百余米、长一千余米,这是大致数字,另外还有中间的夹道),而大观园就占了三十万平方米。 目前宁平王府实际使用的面积就是20×0.4+30=38。也就是说,现在的宁平王府虽然整体不规则,但实际占地面积已经超过了亲王级别,达到了三十八万平方米。 另外,宁平王府内部建制也没有纯粹亲王府邸严谨。譬如亲王府为前殿后宫——前面的院落理政、后面的院落为寝宫,宁平王府目前也没有刻意如此。仍是以宁晏堂及第一个院落理政,其后为休歇之处。 若说规制,其实大观园已经有了代表,譬如大门附近的“体仁沐德”与“辅仁谕德”两处所谓敞厅,就已是亲王级别的建筑。 宁平王府的面积已经足够,贾璘也不想再修筑什么高墙、护城河。他若真要是这么忧心自己的安全问题,不若索性居住在譬如金陵、扬州、幽州等地,甚至干脆废黜皇帝住进长安宫城里面就是了。 而且住在目前的宁平王府,毕竟可以直接对贾氏族人有安全可靠的寄托感,也是贾璘应该为族人提供的心理需要,也就不会搬迁去其他王府。 但这并不意味着贾璘可以忽视当下礼仪。朝中公侯文武无论品级必须参拜亲王,行四拜之礼。无论品阶乃至如公侯伯等若遇有公差出京,必来宁平王府拜见。如果是遇上朔望之日,三司(承宣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都指挥使司)等官要到王府觐见——如官员绕路或隐匿不往,以大不敬论死! 目前的贾璘上朝不必大礼拜见皇帝,行三次躬身拱手礼;而太子按照礼制,应该身穿便服向座东面西的贾璘,行四拜而不必叩头的礼节。 这既是王教规定,更是贾璘需要维护的。如此既能拢住及震慑各级官将,更能保证身份的尊严。 宁平王府的各级属官一应俱全,如长官司左右长史各一人(正五品)、典簿一人(正九品),审理所审理正一人(正六品)、典膳所典膳一人(正八品)、典膳副一人(从八品)、典乐一人(正九品)、典宝所典宝正一人(正八品)、典宝副一人(从八品)、典仪所典仪正一人(正九品)、典仪副一人(从九品),引礼舍人三人(未入流)……。 再就是护卫指挥使司官并属官,以及仪卫司仪卫正(正五品)、仪卫副(从五品)、典仗六人(正六品);护卫指挥三名,千户六名,百户六名,标配士兵六百七十二名——这是朝廷配置,贾璘另有当下最为精勇及武器配备精良的百战卫士——精武卫。 总之,贾璘既要得到与亲王对等的权利,也不必多耗朝廷钱粮。 出于这些考虑,贾璘对恩赐整饬王府建制的诏命做了推辞。 大太监李忠见状只得无奈地返回宫城汇报。皇帝轶正再派他来传谕,贾璘坚辞不受。如此一来,轶正索性就把这件事是否执行的权利交给了贾璘,恩赐万两黄金也不再收回。 这件事往返几次落定,贾璘转回后堂。贾母等人得知后,再遥拜皇宫方向以谢主隆恩。 来回用了两三个小时,阖族人等欢饮的时候也就到了。 庖厨那里做得了各样饭菜,由一众丫鬟、婆子流水一般地送来宁嘉堂、宁泰堂。 宁平王贾璘的亲王级别的用餐标准:酱一百斤;香油五十斤;椒二十斤;干鱼一百斤;醃羊一只;子鱭鱼四十斤;醃猪一口;醃鹅一只;醃鹿一隻;醃麂二隻;醃鸡九只;白面一百斤。 茶芽五斤、茶叶二十斤、酱瓜四十条、黑沙糖十斤、藕煎五斤、木瓜汤煎五斤、酱茄一百五十箇、醋蒜三百箇、酒五十瓶、醋二十瓶、芝麻一石、糖茄一百五十箇、米三石,另有时鲜蔬菜及河鲜海货等…… 他肯定吃不了这么多食物——各房夫人各有食物分赐,就另外赏赐给侍妾、丫鬟、婢婆、仆役等,总之肯定不会、也不能浪费。 因为再得知宁平王今天与族人欢饮,皇帝轶正赏赐了万两黄金觉得仍是难为情,就给贾氏家宴另外恩赐了二十只羊、十头猪、五只鹿、十只鹅、江南上等黄酒二十坛,另有鲜鱼、嫩笋、海参、鲍鱼干等无计,另特派宫内司礼太监前来道贺。 不用说贾璘的奢华,而若按照礼制,遇到诸如祭天地等大事之后,作为异姓兄长的皇帝轶正,应在偏殿单独设宴招待宁平王贾璘,以尽亲近之谊。 获得皇帝另外恩赐,贾璘再次予以司礼太监道谢、致礼,其他人等纷纷礼拜谢恩。 眼见菜品丰盛众多,贾璘干脆再多邀请了族人男女前来聚饮。男眷筵席的主持人贾璜一边祝酒,一边暗自叮嘱各房的主事人“就且算是流水席,以让更多族人来此聚会”。族人们自然懂得阖族欢庆,听从吩咐之余更在到来之后拜礼贾璘,临走之时再次道谢。 贾璘支应不来,就再找几个族人分别接待。 前面男眷们欢声笑语不断,后面宁嘉堂的女眷们也并不稍有逊色。 性格活泼的王泌、阿茹娜、吴晴雯帮衬,薛宝钗、孟玉婉、孟玉娇、孟妙玉、贾元春等人,分别与包括贾母、王夫人,以及回府欢聚的贾迎春、贾惜春在内的一众族中女眷祝酒说笑。 至于王熙凤更活泼地调动气氛,自然是少不了的。贾母虽然被一众女眷围拢说笑,但更是拉着薛宝琴的手不放。 备受贾母喜爱的薛宝琴当然不敢落座在她的身边,只是站立侍奉。贾母再又连续劝说甚至埋怨,薛宝琴只得告罪之后,勉强侧身坐在她身后的一张杌凳上作陪。 贾璘从宁泰堂走回这里,为贾母与王夫人祝酒的时候,立刻既觉得好笑倒也觉得颇为震撼。 上百名女眷再加上各自的丫鬟、婆子,此时在各处堂、屋、厅、亭之内的酒席中。本已多是喝了酒,她们再见到面貌英俊身姿挺拔的贾璘带着温和的神情,迈着平稳的步子走来,顿时就相继发出了一阵欢呼声。 各处“王爷万福”的娇脆声音此起彼伏,娇面丽裙闪动不已。贾璘听着这些声音,看着亲眷女子,心里的确既有欣慰更有一份自豪:因为自己拥有奇功伟业,这些可称人间精灵的女眷们虽然多有劫难经历,但总还是都保持了安好状态。 先是连连拱手回礼,贾璘再走到贾母的席位前,恭敬地为她做了祝酒。贾母就要起身还礼,被贾璘按坐回了椅子内。 也亲自为贾璘斟了一杯酒,贾母感慨地说道:“阖族都仰仗王爷,我先给王爷祝酒一杯。”贾璘接过来饮罢,众女眷再欢笑着齐声赞“好”。贾璘再捧了一杯酒送到王夫人面前,她连忙起身说“不敢”。总是长辈,在他的坚持下,王夫人也饮酒后再为他斟了一杯。 也不用贾母与王夫人另有感伤,贾璘端杯径自说道:“探春妹妹前往武威成亲,这是大喜事;宝玉兄弟护送,这是他们兄妹应有的情谊。就请祖母与太太放心,他们总会安好归来,到那时阖族更是欢乐可知。因此这杯酒我不敢独饮,就与众位亲眷一起同饮,为探春与若兰婚事祝贺,也祝宝玉来往安然。”
众人一起起身,与他同饮了这杯酒。 酒筵持续了几个时辰,直到戌时过后才陆陆续续地告罢。宁泰堂的男眷大多离去,只有贾政、贾琏(番值回来)、贾琮等人暂且留下。至于贾芸、贾蔷等人,仍是回宫城内番值。 酒席撤去,院内、堂内、厅内各处都是灯芯小指粗的灯盏、婴儿手腕粗的蜡烛,明晃晃、红彤彤地照亮起来。 桌上摆了一应干鲜水果果脯、花生瓜子松仁等,再就是清茶、熏香在侧。 堂下铺了红毡毯,十几名各色乐人静立一侧,随后就有梨香院的小乐人来演唱曲目。 听着这些小女孩的唱腔,看着她们有些稚拙但极为可爱的神态,贾母等人自然记起来芳官儿、龄官儿等人,在“元妃省亲”的时候献艺的情景来。 芳官儿等女孩已然都是大姑娘了,而现在在红毯上鸟啭歌舞的小女孩们,正可以唤起贾氏族人对往事的清晰印象。 贾母和王夫人各自点了一出戏,随后就要其她女眷点曲。推让之下,孟妙玉点了一出《一捧雪》。 这出戏曲既有豪门倾覆的过程,又有主人公不甘衰败再奋争之后恢复家业的励志过程。众人本来对这出戏都很熟悉,之前赏看的时候只是略微剧中人感慨,此时更对己身与贾氏经历颇有感怀。 曲罢,贾母先就再次称颂贾璘,众人随即起身对宁平王致礼。这既是族人的真情显露,贾璘更知道这是妙玉有意引导,是她对自己的衷情与爱恋。 接连还礼之后,贾璘再请其她人点戏。贾元春接过戏本,随即就点了《游园、惊梦》。这是昆曲《牡丹亭》中的曲目,赏看、听闻起来,演出者的服饰、唱腔都是美妙,尤其唱词更是让人如痴如醉。 最早林黛玉曾偷看《西厢记》、《牡丹亭》话本,就对里面的唱白等词句暗喜不已,并于和姐妹们行酒令的时候脱口对出,甚至为此遭到薛宝钗的细心提示。 但这些唱白,其实也都来自各自曲本,女孩子对此了解一些其实并不是过分惊怪的事。 眼下就有小女孩儿在红毯中唱道:“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她的唱音还未完全停止,贾璘率先赞好,众人叫“好”声随即不断。
这是贾璘的自豪与自信的体现,也是贾氏族人对贾璘的倾慕与信任表现。 贾母、王夫人立刻命随身丫鬟看赏,戏班子的乐正不敢就此接受。出于开心的情绪,贾母等人随即再次说了“看赏”,王熙凤、秦可卿、薛宝琴、甄玉莲等人,纷纷或者拿出小金银锞子,或者从近畔丫鬟那里取来一二头饰,抛掷在戏台的红毯中。 满地金银器物跳动、金银光亮闪动,小艺人继续唱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亦可生”……。 秦可卿、薛宝钗、贾元春、薛宝琴等人各有感怀,随即相继拭泪。 这就是戏曲发展到最为鼎盛时期的作品,既超越前代之生涩粗简,更也远高于后代的形式过分绮丽却内容多是疏浅。先不说装扮与身姿,仅是这样的曲词就堪称绝美。 红灯高照四周,从小戏台到周边坐席的众多女眷,映得簪钗的金光晃动、锦衫丽裙飘舞。远远地看去,此时景象与戏曲中何异?更可追传说中的天界欢乐情形。 接下来就是一出《相约》,是穷书生与富家女早已订婚,却因为家道中落而被女家欲要悔婚。穷书生自然痛苦无奈,富家女却笃意初心不变,暗自命丫鬟偷拿着自己的私房钱去赠送穷书生,让他以此作为聘礼来完成婚姻。 这又是一出演绎人间爱恋与重情的戏曲,众人听来既为剧中人的不幸、奋争、完美而心情跌宕起伏,更为曲中暗含的彼此忠贞与关爱之情而感动。 这就是昆曲深厚内涵的魅力,如同其它文学、文艺作品一样,都能给观者、听众以无限遐思。 曲罢,贾母略作沉吟,随即吩咐道:“我们两府都是好女子,我又有王爷哥儿照顾,也就不再多计较什么‘养老本儿’。就每位媳妇都赏一百两银子,并不区别分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