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本已坐不住大本营的努尔哈赤听闻黄台吉战死,不禁嚎啕大哭起来。
虽然之前贾璘也早就想露出勇猛的进攻态势,努尔哈赤也早就想与这个传说中很厉害的年轻人掰掰手腕。可贾璘在数年前进入中原以后,很快就被大成皇帝召回去了,使得努尔哈赤倍觉遗憾。 后来再听到贾璘继续北上草原,于两年多的时间里令草原诸族臣服,更还捎带手安定了乌斯藏、沟通了西域,使得努尔哈赤更为震惊。 林丹汗之子东逃过来,努尔哈赤在沈阳召见了他,却只听他说贾璘极为厉害。但贾璘如何厉害,努尔哈赤却听得茫然:只是贾璘凭借什么震天雷罢了。 就此也进行了震天雷的模仿制造,但努尔哈赤见到的爆破效果却并不觉得威力有多大。 再就听闻大成军伍忽然加强了在中原的战斗,努尔哈赤暂且保持耐心,等待着贾璘的出现。 对于贾璘可能出现的位置,努尔哈赤为了好好地研究对手,就在沙盘上给予了认真地分析。思索良久后,他判断贾璘既然还是先行南下,就必然还是要走海路。而目的地,就肯定还是在山东诸府一带。 后来的情况果然如努尔哈赤所料,贾璘的舰队击破金人海军的拦截,航行到了登州府一带。 虽然没能用海军击败贾璘,但努尔哈赤对于自己的判断还是满意的,也认为贾璘总还是年轻稚嫩罢了。 再后来就是中原各处相继迅速地落在大成几路兵将的手里,努尔哈赤对此既是无奈,也并不敢从沈阳、辽阳一带集合重兵出山海关与贾璘决战。 里面的原因首先来自柳湘莲与史鼎的东来,使得奴酋不敢暴露出自己后背给敌人。再有一个原因,就是奴酋总要以任何方式,来保住大本营所在的金人盘踞区域。这些地方既是扼制汉人来攻之地,更有西面的草原以及背后的雪原皆是广阔无边。那些地方既可以作为金人扩张的人口、军队、给养的来源地,也可以作为防御时的缓冲地。 要控制住那些地方,努尔哈赤就要绝对保住金人发家的沈阳、辽阳、抚顺等地盘。 正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噩耗相继传来:先是林丹汗之子被杀,再就是巴布海、阿巴泰、赖慕布这三个儿子战死。 努尔哈赤痛哭之后,立刻纠集重兵要出关与贾璘决战。但承德重地随即宣告失守,处于山西太原府的阿济格已成孤军战斗之态。 面对这样严酷的事实,褚英与多铎、费扬果等人,虽然也是悲痛愤怒,却也只得哀求努尔哈赤暂且忍下哀痛,最起码先把处于承德的柳湘莲部伍击溃,才好使得本方的侧翼安全。 正被多种意见纷扰不已的努尔哈赤,再愕然地听到了爱子黄台吉被斩杀、多尔衮紧接着求援的回报。这简直是不能忍受的,他再也不顾及许多,只命多铎守住沈阳大本营,自己前出辽阳,再命褚英迅速赶往山海关,以寻求贾璘的主力部队决战。 从沈阳至山海关一线,立刻就现出蚂蚁搬家一样的情势:既有衣甲鲜明的精锐部伍加紧行军,也有源源不断的辎重、粮秣部队,一齐沿着海岸线向山海关方向集结而去。 身在山海关的多尔衮听闻了这个消息,对于父汗亲自前来并不认同,但对褚英迅速赶来却是暗喜,认为褚英会很快送命,自己就可以获得父汗的倚重了。 就在多尔衮暗自得意的时候,忽然听到接连的战报:薛蟠等人率领精兵迅速杀来,而广阔的海面上,也出现了大成舰队的影迹。 对于薛蟠一行,多尔衮自恃既有精兵悍将守御,更有山海关左近的崇山峻岭可称天堑。但对于可以灵活航行在海涛之中,对金人沿海区域进行任意攻击的大成舰队,多尔衮觉得必要认真对待,总不能被抄了后路才好。 当多尔衮来到近海的戍楼上,对着海面眺望的时候,心里既有赞赏也有惊骇。 大成的舰队分成几组,以一字排开的姿态,耀武扬威地靠近海岸线缓缓而行。 举目望去,多尔衮竟然没能看到舰队的头尾,只见到大小战船都是有条不紊地持续航行。 并不知道这些战船确定要去的方向,多尔衮略作思索之后,决定要尝试着予以火炮拦截。 他的命令下达以后,金人于岸边的各个炮台,开始接连不断地对着海面上游弋着的大成战船开火。 炮声立刻隆隆作响,大成一方的战船也开始还击。彼此炮火来往不断,原本安宁的天海之间,没用多久就是烟火弥漫。 因为海船本就是移动而不易击中,但岸上的金人炮台却是固定目标。所以金人的炮弹基本打击不中大成的战船,而大成一方却接连摧毁了几个金人炮台。 岩石被炸得飞溅四处,多尔衮眼见本方不利,顿时气恼得暴跳如雷。他本出于尝试进击的心态进行炮轰,但没料到大成的反击竟然颇为嚣张,更还精准有力。 就此被激怒的多尔衮,再次下令各炮台加大火力。而他身边的一众侍卫,都拼命劝说:“章京快后撤些!”被连拉带劝地退到安全距离,多尔衮的气愤尚未消退,却再有山海关西南面传来了薛蟠进攻的战报。 也不用多听陈述,多尔衮的耳朵里,除了近前的大成海军的炮声,也有了薛蟠那里发来的连声巨响。 贾璘督率着舰队,提前数百年给金人上了一堂海战课程。舰队驶过山海关,随即就对关后的开阔地区进行猛烈的炮击。 到处都是烟火,到处都是哀嚎着四散逃避的金人兵将,贾璘于舰队后面的巨舰队列的主舰上,颇为满意地欣赏着这一切。 天色渐晚,薛蟠那里兀自进行炮火与震天雷的施放,借以震慑敌人心胆。贾璘暂且把舰队驶入深海中,既可以保得本方确定安全,更可以稍微休养生息。 回去舱内,他把薛宝琴抱人怀里。耳中隐隐传来或是薛蟠那边的炮声,或是金人漫无目的对着暗黑的海面胡乱施放的火炮声响,每一次炮声都使得贾璘倍觉开心,每一次炮声都使得薛宝琴对拥紧自己的他敬服如天人。 薛宝琴偎在他的怀里,安然地酣然睡去。再也不用担心害怕,再也不必担心害怕,她确定懂得抱着他的这个人,可以给他身心的安然。 这是两情相悦所致,也是他们彼此信任的缘故。 朝阳把红彤彤的晨辉洒在海面上的时候,睡得如婴儿般的薛宝琴,在这美好的感觉中,倏然抬起长长的睫毛,睁开清亮的大眼睛。她娇声说了“王爷万福”。 贾璘再来拥住,她忍不住娇声说道:“王爷好兴致。”
待贾璘从舱内出来,上到甲板之后,眼见金人的炮火稍小了一些。随即吩咐尽量靠近,他再饶有兴致地欣赏金人忙不迭地炮击。 数次之后,多尔衮发觉了贾璘的用意,不禁气恼地叫道:“他这是模仿‘诸葛亮草船借箭’呢!”
既然如此,多尔衮就不再多浪费炮弹,而是紧急命令金人占据的所有沿海区域,都迅速而秘密地聚集船只,于暗夜中驶到山海关及金州等处,欲要对贾璘的舰队进行决战式的海上包围战。 筹集到许多舰船也是不易,更担心被贾璘一方发觉而逐个击毁,这些舰船再要于夜间航行聚集,也就更为不易、更是耗费时间。 因为不能凑足数量够多的战船,多尔衮再是对贾璘愤怒,却也不敢出海迎战。况且大成战船的数量众多,贾璘所在的主舰也并未竖起大纛旗,多尔衮也就不能辨别出来。 山海关西南面的薛蟠进攻猛烈,但多尔衮总可以凭借关山之险来抵御。稍有轻松之余,多尔衮就再来到近海处的岸边,来搜寻贾璘的身影。 海面上因为双方的炮火往来,一阵阵的烟雾随意地舞动在海天之间。海风掠过,烟雾再被吹散、吹远。就在几团烟雾被海风吹开的缝隙中,多尔衮惊喜地发现了自己想要看到的目标。 海面上浮动着几十艘高挂着白色帆席的大成战船,像是游动在碧波上的一座座城堡。其中一艘在几艘大小不等的战船护卫下,正缓缓地向岸边驶来。 这艘战船的桅杆顶端,有一面红色大旗在海风中摆舞不止。上面的字样,正是多尔衮期待已久的“太子太保”! 立刻为此暗自狂喜的多尔衮确认之后,当即恨道:贾璘一向狂妄自负,多有抵近对方营地、军阵的窥探行径。这当然不是为了刺探军情,而是贾璘可以炫耀武力。现在他又大胆近前,必是以为我方慌乱而缺乏弹药不能炮击他了! 也不再多想什么,多尔衮迅速带着侍卫、偏将跑到最近的一处炮台。命令士兵调整好距离与对准目标,多尔衮亲自点燃了炮引。 一道烟雾过后,重炮震颤着轰鸣一声,一发五六斤重的炮弹挟带着多尔衮的怒火,从炮膛中呼啸而出。 这枚炮弹迅疾地扑向贾璘所乘的战船,准确地击中了战船侧舷。多尔衮在身边的火药烟雾略微散去之后,举目望向那艘大船。 眼见船上的大成兵将尽是慌乱地四处乱跑,多尔衮等金人兵将在炮台山立刻欢呼成片。 也不再多有停顿,多尔衮随即命令自己所处炮台,乃至临近的几个炮台一起向贾璘所在的那艘大成战船开火。 虽然有些炮弹失了准头,但还是有不少炮弹击中了贾璘的坐舰。 望到船上的大成兵将或着奔逃或者灭火,甚至干脆跳入大海的混乱情景,多尔衮当然是欣喜若狂。但他终究是开心过头,没料到自己已经被大成一方的战船火炮瞄准了。 贾璘有意派出一只假做的主舰吸引,果然就于不久之后发觉了近岸金人炮台中的那个敌首——身穿红色战袍的多尔衮。 因为距离远并不能确认是多尔衮,但贾璘也知道总是个金人高官无疑。随后他就命令战船集中炮火,猛烈地向多尔衮所在的炮台轰击。 那边的多尔衮身处本方发炮的烟雾之中,注意力又只在他以为的贾璘所在的战船,当然不会察觉从侧方袭来的炮弹。 贾璘站在战船船首,亲眼目睹了几十枚大成火炮的炮弹——从数斤的重炮到几两不等的炮砂,一起飞向了红衣金人站立的炮台。 土石迸溅之中,金人炮台顿时烟雾弥漫。待稍微烟消雾散,那里就发出了连续的惊呼与哀嚎声。 贾璘远远地望见,立刻命令战船一边继续靠近一边持续开火。 岸上的金人不顾一切地抢走了那个红衣金人。贾璘这边虽是急切,却因为担心战船搁浅也并不能靠岸追杀。 他的视线中,金人们簇拥着红衣金人撤走,随即再有各处赶来的无数金人兵将冲到近岸处,用各种火器对大成战船给予猛烈回击。 眼见金人如此疯狂,贾璘大致知道那个金人必是高级别武官。暂且退回深海之后,贾璘随即急令山海关外的薛蟠等人加大进攻力度。而自己这边,也继续对金人附近的海岸进行接连炮击。 多尔衮果然被贾璘击中,而身负重伤。当场就昏迷了的他,先是被抢回救护所诊治。医者们纷纷赶到之后,都是各自心惊:他的伤势既有被散碎炮砂击中的,也有被岩石迸溅的。 面对从胸膛到胳膊腿都是血水涌流的情景,医者们并不敢挖取嵌入他体内的弹丸与尖锐岩石,只有暂且用止血药物给予敷治再进行捆扎,以免他失血过多而当场死掉。 多尔衮受了重伤的消息,立刻向东北面的传报。先是正在加紧赶来的褚英得知,再就是已经是身心交瘁的努尔哈赤。 褚英知道这个弟弟,是父汗除了黄台吉以外最为喜爱的儿子。听闻了这个消息之后,又听说多尔衮伤势沉重而不能施救的他,急忙一边命人护送多尔衮返回,一边再继续赶路。 之所以如此,褚英是担心多尔衮撑不住几时。也确如褚英所想,能够支撑多尔衮现在不死的,只是心中还残存着的未来大汗之梦。 从山海关到渤海湾沿线的金人尽是慌乱,薛蟠与贾璘在关内外两面猛攻,趁着金人顿失主将的当口,于两天之中一举将山海关攻克。 这时的贾璘才确定从金人俘虏的口中得知,重伤而不能保命的那人,正是于历史中留下凶悍以及与皇太后苟且绯闻,甚至被赐封了皇帝名号的多尔衮。 贾璘自己颇为振奋,大成兵将更是欢呼不已:多尔衮的确于当下也是作战勇猛。能将他击成重伤,对于大成一方来说就是减少了许多伤亡,绝对可称是件大喜事。 薛蟠继续在山海关一带清剿残余的金人,褚英赶到山海关附近的时候大势已去。 贾璘也不再理会这里的战局,而是调转舰队船头,向渤海湾北面驶去,做出一副大致要在北面的盖州一带登陆的迹象。 褚英别说管不了在海上行动的贾璘,就是陆地的战斗也还应付不来呢。 他率领着金人兵将才到,就立刻遭到了薛蟠的猛烈进攻。 狭窄的通道中,金人兵将可谓多矣,却并不能展开队形。而薛蟠此时却尽情发挥了新式枪械,以及震天雷的最大威力。 燧发枪装填、发射速度快,射击距离远而精准。拥挤在海岸线的金人兵将,越是愤怒得出奇,就越是更多地做了薛蟠部伍的活靶子。 前面成排的倒下,在后面督阵的褚英仍然挥刀呵斥属下冲锋。既有愤怒,更有要为即将到来的父汗顶住敌人兵锋的他,只是严令金人兵将对呆霸王进行连番地反冲锋。 大成兵将几乎杀得手软,但领头的却是个天下最为蛮横的呆霸王。薛蟠固然并不通明什么兵书战策,却是极其听从贾璘命令。因为只有贾璘可以释放他体内的蛮野之气。 战争确乎需要战略、战术等,但这些不用薛蟠考虑过多,只管听从就是。再就是本方的武力高于金人,薛蟠就只管前冲就对了——因为他从未收到过敌人的严重阻击。 他本就生性粗豪,再有贾璘的严命以及自己的血性,也就继续命部伍保持射击队形的同时,连番催促后方的供给人员送来粮秣和弹药等补给。 在薛蟠的身后,是林宗圭、林宗坤等人带着精兵与军资源源不断地赶来;薛蟠的西北面,是柳湘莲和曹云天等人从承德方向进击金人腹地。 山海关附近的几百里范围内,各处山谷、山道,出现了几百年来从未飘扬过的汉人军旗,以及争先恐后出关的汉人兵将身影。 无数汉人旗帜与兵将涌入关外的时候,贾璘亲自督率的舰队,已经逼近了渤海湾北面的盖州地区。 这时正在快速向山海关赶来的奴酋努尔哈赤,再痛心万分地接到了爱子多尔衮重伤的消息。不仅如此,他更哀伤地亲眼见到了垂死的多尔衮。 大哭之后,他抱着多尔衮问道:“你有何愿望?”
多尔衮喘息着说道:“本来想为父汗平灭天下,将来即便不能继承汗位,但能够坐一坐也就满足了。”
努尔哈赤哭着说道:“就封你为‘极武’汗。”
多尔衮再要施礼也是不能,才要咧嘴笑笑却立刻从口中涌出鲜血。 怀里的爱子尸身逐渐冰凉,努尔哈赤痛哭多次之后,命人把多尔衮的尸体暂做装殓后送回沈阳。 随即就有战报传来“贾璘的舰队出现在盖州海域”,努尔哈赤听闻之后先是震怒,再就凝神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