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雯先是福礼,再又笑道:“好在王爷提前有了告诫,妾身陪着娘娘这才不再心慌得紧。先是乘船在湖里荡漾了一会子,娘娘说是要去探春、惜春那里坐坐。我与邢氏、傅氏等姐妹伴着,就随口说起‘王爷说娘娘若游玩还有兴致,可去天香楼一观’。”
贾璘随即笑道:“娘娘未必肯听。”
“嗯。”
晴雯脆生生地应了一声,立刻冲他比划了一根玉白的大拇指,再笑着接着说道,“娘娘确稍有犹豫,妾就接着说‘娘娘万金之躯,足可为王府、西府更添甘沐’。娘娘听了也就笑着称是,就由探春、惜春两位姑娘,再有妾等陪着前去了。”
听她说得详细,贾璘笑道:“晴雯如今更是嘴巧,竟还能说出‘甘沐’的话来。娘娘或只为你这句话,才会真的移步前往的。”
说罢,他把晴雯拉进怀里好好亲吻揉抚。
他猜得自然不差,贾元春的确对前去天香楼有些顾虑。但听了晴雯这样说,她不禁暗想:贾璘现在做了贾氏族长,再又是比拟亲王的尊贵。若天香楼仍然空置,岂不令贾氏阖族难堪?
再听晴雯还说那里早已重新油漆修缮,内里一应锦帐床榻都是新做的,贾元春懂得贾璘深意,所以欣然前往。更因为居高眺望得意,与姐妹们说笑尽情,她索性听从了贾璘的意见,就在天香楼留宿。
晴雯被他亲昵,也就开心地说道:“妾自然不懂更多。但有话说‘和芳香的人靠得近些久些,自己也就是香喷喷的了’,王爷才华不尽,妾学得一二个字词,却也是应该的。”
又见贾璘只是忍不住笑,她再红着脸难为情地撒娇道:“王爷也别笑话,妾能说出这些,原本心里很欢喜呢。”
说罢,她更觉羞赧而抬手遮脸。贾璘看着她说道:“晴雯说得自然是对。只是原话似乎应该是‘入幽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
他自觉说得也是认真,但晴雯却就此瞪大了眼睛。贾璘纳闷地问道:“如何?”
晴雯就搂住他的脖颈,在他耳边娇声问道:“妾也自觉陪伴王爷日久,都晓得近身王爷的女孩。却并没听说有个‘九儿’姑娘,敢求宁平王爷爷示下?”
忍不住发笑,贾璘再就“呸”了一声,笑骂道:“好个大胆混闹的晴雯!我本来教导,你却凭空捏出来个‘九儿’!”
晴雯就挣出他的怀抱,欲要拜礼谢罪。贾璘摆摆手,晴雯嬉笑着福礼后离去道:“先去看顾芙哥儿。”
贾璘翻阅了书卷之后,信步走去捧雪斋。正遇到阿茹娜要来见礼,他拉着她的手一起前往。进去院落之后,他见到邢岫烟、李纹、李绮几人神色略有不安,才要发问就听邢岫烟报道:“傅氏姐姐正在着急,荅哥儿有些哭闹。”
贾璘连忙走入傅秋芳的住处,果然看到她正一边抹泪,一边哄弄着贾荅。坐在旁边查看后,贾璘看到婴儿的确面色红热,一边为他搭脉一边询问道:“可是着凉?”
傅秋芳告了罪回道:“或是如此。也请了太医、给了药方,金靥已去账房求取。”
贾璘再查看之后暂且安心:“就略微服些汤剂。婴儿总是娇弱,仔细些就是。”
傅秋芳连忙答是。
说话间,金靥先行走来,贾璘查看了药物之后命她快去煎煮。
不多时,再有贾探春与贾惜春前来探望,贾璘回复道:“多谢两位妹妹关心,荅哥儿应无大碍。”
他虽这样说,探春、惜春仍是不放心。探春更说道:“娘娘在楼上望到这里人员走动得急,也就命我们来看。”
贾璘点点头拱手回道:“多谢娘娘眷顾,犬子原本也是健壮,理应无事,也请小妹代为转告娘娘,待犬子稍安,我亲自前往拜谢。”
贾探春与贾惜春各自福礼,再命丫鬟翠墨先回天香楼转报贾元春。
这边汤药煎好,贾荅服药不久之后就酣然睡去。其她人暂且退去邢岫烟住处,贾璘就坐在旁边陪伴。
傅秋芳只抹泪不止,再被贾璘安慰道:“小儿患病既是难免,也是他促进抗击更大意外的能力。”
傅秋芳未必理解这些,仍是抹泪哭道:“我本觉年龄偏长,幸得王爷眷爱而有此子。本想着绝不敢疏忽,却究竟还是令他染病,更让王爷不安。说来都是妾的失责罪过,”
不待她说完,贾璘拥着她说道:“你仍年轻,未来更有子嗣可知,如何就这样焦虑了?”
傅秋芳听得温暖,只倚在他怀里,再看顾着贾荅轻声说道:“娇儿皆是金贵,妾倍为忧心。”
只说不必过滤,贾璘再见茜雪于门外走近,却并不敢开口。贾璘起身走近几步,听她说道:“有吏部、礼部的几位老爷前来,请问王爷可去属衙议事。”
摆摆手,贾璘只回道:“我本疲惫,本已命杜傔史代为告了假。现在再有小儿难安,你且命执事人转去通告即可。”
茜雪福礼答是离去。
贾璘静默地站了一会儿,再觉得傅秋芳悄步近前。先是福礼,她再环抱着贾璘腰轻声说道:“荅哥儿果然退了热,睡得也是安稳了。”
贾璘点点头,再笑道:“我即为强健,吾儿焉是娇弱之辈。”
仰头看着他,傅秋芳默默地点点头。
被她痴情看得心动,贾璘随即抱起她说道:“再成全你,以后不要焦虑过甚就是。”
傅秋芳就在他怀里连连福礼告罪,被他拥去隔间。
盥洗后出得里间,贾璘见贾荅无恙就走回自己院落。晴雯近前一边询问贾荅的病情,一边与丽婧、美娥等人为他更了衣。
随后,贾璘在鸳鸯、鹦鹉、琥珀、珊瑚、玻璃、翡翠、茜雪等人的陪伴下,步行穿过穿山回廊与几道游廊,边走边赏看了凝曦轩、登仙阁、逗蜂轩等会芳园内景致。再转过一道假山之后,他望到了天香楼的后门。
第667章
并未驻足,贾璘从近畔竹丛甬道转到楼前,再举头仰望。
天香楼三个大字的牌匾高悬在一层正堂的门楣上,上面另有两层朱漆廊柱、围栏阁楼。楼顶的屋脊飞翘,五脊六兽高踞其上。
漠然伫立片刻,他随即命鸳鸯前去正堂通报。有小太监、宫女立刻上楼报知,随后传命“娘娘请宁平王于二楼正屋觐见”。
贾璘等人随即整理袍裙,沿着旁边的木梯拾级而上。踏上二楼平台,他先看到贾元春的近侍侍女抱琴,已经躬身迎候。跟她转过回廊,贾璘看到贾元春一身大红袍服,已经端坐在正中。
拜礼后,贾璘说道:“娘娘居于陋宅必是辛苦,再被犬子小恙惊动,微臣倍为不安,特来请罪。”
贾元春回道:“,快请落座,吾弟切莫客套过分。先莫说宁平王为国建下奇功,就只说毕竟亲戚,我就只有感谢爱护。再贵公子有恙,我的确为之担忧,也是应该的。”
贾璘告罪落座,贾元春再顺势看过来。眼见贾璘样貌英武、神态安然,她心里先是连连暗赞:非是这个弟弟,贾氏阖族早已陨灭,我更不可能安居后宫。
再因为昨晚与贾探春、贾惜春,以及贾璘的几位侧室游赏、说笑,贾元春听得众人或是仰慕钦服,或是忠诚敬爱贾璘,再为他的豪侠豪勇之气与多才倜傥风度暗自称赞。
又在昨晚凭栏赏观夜景的时候,贾元春先是环顾长安夜色,再近观两府动静。西府自然不用多说,她投眸近畔的时候,远远地看着有几个朦胧身影,也在两盏红色灯笼的照亮下,也是观望夜景。
其中一人身材高大、举止淡定,贾元春暗知必是贾璘。因为相隔阔远,她并不担心被他发觉,只是看顾许久。心中随即升起诸多感慨,自觉倍为落寞的贾元春,又似乎发现贾璘也在举头眺望,连忙撤身返回了楼内。
想到这里,贾元春不禁也暗自诧异:本以为早是看淡世情,如何此时见他在侧而不能保持心静如水?
此时的贾元春看着贾璘在鸳鸯等丽质女孩的侍立中,神态平和自若,又看到鸳鸯几人虽是才来相伴他,却从各自神态中看去如同早就侍奉的安然神态,更是暗赞贾璘确有超群的品貌与人格魅力。
心里幽思,她脸上略有绯红,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贾璘见她暂时无语,先自开口说道:“娘娘闲居于此或有心烦,我自会命人再进奉几张琴,并一些书籍以为散心。”
提到琴,贾元春格外来了兴致。她的侍女即称“抱琴”,可见她们主仆都是此中妙手。再也知道贾璘颇负琴艺,贾元春随即笑道:“书籍有来吾弟送来,琴倒也不必。我这里倒也有几张历代遗留的琴,足可自娱。只可惜吾弟归来辛苦,暂不能聆听妙音。”
她说得自然是客气话,无论以她还是贾璘的身份,即便琴为尊贵乐器,也不可能当着这些丫鬟们来抚琴。
贾璘笑着回道:“知道吾姊爱琴,而抱琴必也通明此道。”
见他也来了兴致,贾元春就说道:“王爷见爱,抱琴可试抚一曲。”
抱琴低头答是,随后转去后堂。有小太监与宫女连忙抬出琴桌、琴凳,置于贾元春与贾璘之间,再就捧来一炉香焚上。
抱琴两手侧抱着一床泛鳞旧琴,款款地走到近前。这女孩年龄也有双十出头,容貌安详静美、身段窈窕多姿。
到了琴桌旁,她先对贾元春与贾璘福礼,再把琴置于琴桌上。安放完毕,她抬起玉手试了琴音之后,重新起身福礼。之后她略微扶住水粉色的褶裙,安然地坐在琴凳上。
“奴婢就试着弹一曲‘阳春’,娘娘与王爷莫怪粗陋就是。”
报了曲名,她再调匀了呼吸、安稳了情绪,抬起两只玉手于弦上。
琴音随即回响在屋内,清雅之音曼妙地舞动在天香楼内。抱琴的两手灵动地抚按、拨弄丝弦,聆听者一时都入得浑然忘我之境。
曲罢,琴音仍袅袅地与香烟伴和。耳中琴音消失,贾璘率先鼓掌赞道:“抱琴果然妙手,可以奏出动心乐曲。”
抱琴起身道谢,贾元春称赞几句后,命人撤去琴桌。抱琴再福礼后,怀抱着琴送回后堂。
贾璘接着说道:“有娘娘居于两园,实在是为两府倍增神采。”
贾元春点了点头,随即说道:“本觉得两园清静,尤其是会芳园。我却耐不得吾弟侧夫人劝说,只好略微前来打扰。”
贾璘略作沉思,随后说道:“若说及此,微臣倒觉得有娘娘惠顾,两府更为安详。尤以会芳园为甚,娘娘亲来居止,阖府都是欣喜。即如金鸡高唱而天下白,娘娘到此天香楼乃至两府再无黯淡!”
贾元春才要客套,却见他神色颇为郑重,也就颔首致意。再要说什么,她见到有小太监谨慎地靠前,也就问道:“何事要扰王爷清静?”
小太监连忙跪倒回道:“宫里来了人,说是圣上召见宁平王。奴婢虽知惊扰,却不敢不报。”
贾元春就看过去,贾璘随即起身拱手道别,鸳鸯等侍女尽皆施礼后跟去。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屋门处,贾元春心中暗叹道:眼下情势终究不明,只望吾弟万千仔细。
下来天香楼,贾璘先走回后堂落座略作思考。晴雯等人得知,忙着近前为他更了官服。
就要走出府邸,贾璘再听“夏金樨求见”。想了想,他只得吩咐“过来后堂”。
不多时,夏金樨到了阶下,膝行进入堂内拜伏哭道:“王爷救了夏家性命,夏金樨磕头谢恩。”
说罢,他“咚咚”地磕了几个头。
贾璘随即问道:“后来如何?”
夏金樨再拱手回道:“母亲并没它意,必要遵从王爷恩命。但小妹哀泣不已,只说情愿入府为婢就是。”
贾璘立刻皱眉喝道:“敢不听我言?!”
夏金樨连忙再磕头回道:“小人也劝说许多话,小妹终归从命。”
略微放心,贾璘再问道:“她究竟何意?”
第668章
夏金樨略作为难之后回道:“莫怪小妹斗胆,她实在是仰慕王爷。只说若做了王爷如夫人之婢,将来仍可陪侍王爷。若认王爷夫人为义母,或者再无近侍王爷的可能。因此,小妹认同前往扬州宁平王行署侍奉。”
就此放心,贾璘再安慰道:“你既是夏家义子,也就有代为兴盛夏家之责。且去安顿夏家人口,将来迎回你母亲与妹妹。”
夏金樨再磕头后,试着请求道:“小妹既要远行,又说渴望面见王爷,”
“就先去,日后必能相会。”
贾璘摆手说罢,夏金樨连忙拜礼退出。
心中也是暗叹,贾璘终究要为甄玉莲,乃至薛氏略微讨个公道回来。再也的确因为目前事务繁杂,他也顾及不得过多偏爱夏家。
稍作安定之后,贾璘也不再去皇宫。再次更衣,他只与邢岫烟、李纹、李绮、阿茹娜、傅秋芳等人为伴,或者谈论诗词,或者抚琴弈棋,再就是晚间合欢,皆是安逸和乐。
晴雯之前对琴棋书画确乎不明,但相伴贾璘日久,也能背下一些词句,也能略微通得几首简单琴曲。至于弈棋终究耗费时间与精力,她又本是个急脾气而不能定心。贾璘倒也不怪,只说她已经足够聪明。
晚间闲来无事,贾璘散步于大观园内,行经梨香院的时候又听得里面说闹声大,就进去查看。
一见之下,他既是心疼更觉气恼。几个婆子正按住芳官儿、龄官儿、玉官儿、蕊官儿要打,而文官儿、藕官儿等人在旁苦苦哀求。
见他走来,众人连忙拜倒请安,婆子先行诉说“几个小官儿顽闹,饭菜洒了一地,所以略加惩治”。
贾璘再看向芳官儿,蹙眉问道:“可是如此?”
芳官儿两手合在头前,伏地哭道:“确是。只是艾官儿来推,我一时失手,打翻了炕桌。”
“可挨了打?”
贾璘再问道,芳官儿几人各自抹泪,委屈地称是。
贾璘只得说道:“办错了事,略有惩戒直是应该。譬如军中犯错,多是没了性命。你们也并不过分稚幼,当知言行终究稳妥,更要懂得一丝一缕、一饭一菜皆是不易。”
“都知道了的,以后绝不敢,只求别再打。”
龄官儿哭着哀求道。
默默地点点头,贾璘随后说道:“既然也已打过,各人再皆罚半个月例钱,以后不可再犯。婆子们管得有理,皆赏五百钱。”
众人各自敬服,婆子们也帮着扶起这些小官儿。旁边的鸳鸯看着,终于忍不住笑道:“才夸你们仔细多了,却见如此。只是该打,以后就记住了。”
龄官儿抹泪福礼称是,贾璘见她仍是哀泣,干脆抱她在怀走进屋里。小官儿们低头抹泪跟进,就在炕上簇拥着他。
贾璘抱着龄官儿于膝上,再说道:“都想着顽闹,却更该知道‘乐极生悲’的话,必要随时有份警惕才对。”
“知道了。”
一众小官儿脆生生地答道,鸳鸯等人见她们风一阵、雨一阵,不禁都掩嘴发笑。
玉官儿、文官儿各自还在叹气,贾璘伸手拉近说道:“记住就是,也不必再多悲伤。”
两个女孩儿连忙答了是。
终究都是活泼的,这些小官儿不多时再就说笑不断。贾璘看得开心,鸳鸯轻声说道:“王爷就在这里安歇,我等先行回去王府。”
贾璘先是点头,再拉住鹦鹉说道:“且留下作伴。”
顿时神色惊慌,鹦鹉眨着大眼睛,一时不得回应。急忙用眼神看去鸳鸯以求解决之道,她却只见鸳鸯掩嘴笑着先行走了出去。
相熟姐妹们的身影消失,鹦鹉更有不安感觉。
“姐姐就安心。”
芳官儿笑着说罢,再又掩嘴嘻嘻地笑。实在无奈的鹦鹉只得再拉住龄官儿道:“好龄官儿妹妹。”
龄官儿瞪大眼睛打量她,在她耳边轻声道:“王爷定是要爱怜,只放心就对了。”
鹦鹉羞得要打,龄官儿惊呼一声拉着芳官儿避开。
鹦鹉之后慌张地捡起喜巾子下炕拜礼后,再就竟然一边说着告罪一边溜走了。跑回王府后宅,她进去屋内还觉得心跳急切。鸳鸯诧异地看着她问道:“你,你怎么就回来了?”
“我,我,嗐。”
鹦鹉实在难言,鸳鸯眨了眨眼睛,随即就捂嘴笑个不停。旁边的茜雪知道鹦鹉难禁逃回,也是笑得止不住。
玻璃、翡翠见状兀自不明,只眨着眼睛疑惑不解。茜雪就凑近她们,三人交头接耳之后,那两人也先是大笑再也觉得心惊不已。
鸳鸯随后说道:“终究小蹄子不识抬举,如何就敢自己跑回来了?”
鹦鹉也就回过神来,神色极为尴尬,更也怕得紧。
几人正在迟疑,又见晴雯走了来。鹦鹉慌得连忙跪下告饶道:“主子娘有知,奴婢实在没用,竟慌得跑回来了。”
晴雯听得一愣,也觉得既好笑又可气。伸手在她额上点了一下,晴雯再无奈地笑道:“就让茜雪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