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败? 季妧脸色微变,双手无意识攥了攥。 稳了稳情绪后,问:“主将是谁?”
“郑华亨。”
季妧这段时间重点了解过郑国公府,自然知道郑华亨是郑国公的二子——除郑国公世子外,郑家最受器重的儿子,同时也是郑贵妃和郑华蕤的胞兄。 从表面上来说,他也算是关山的大舅哥。 当初神武将军被从辽东调往关北,朝廷派去暂代其职务的就是郑华亨,后来与北梁议和,身负重伤的“寇长卿”解甲交权回京闲居,郑华亨也便顺理成章的成了辽东方面的主将。 二人之间似乎并未发生什么龃龉。 关山潜回辽东,会不会是想从郑华亨入手,让他相信自己才是真正的“寇长卿”,然后多一股助力与假寇长卿抗衡? 可为什么会打败仗呢?还是惨败。 郑家也算凭武功起的家封的侯,郑华亨也是在军营摸爬滚打长大的,上过战场,立过军功,按说不至于如此…… 尤其还有关山在,就更不至于了。 可他若不在呢? 季妧又不敢确定了。 一方面,她希望自己的猜想是正确的。 与京城相比,辽东算是关山的地盘,回到那个地方便如蛟龙入海,别说是假寇长卿,就是万德帝知道了,轻易也无法奈他何。 同时她也可以稍微安一下心,至少知道人在哪了不是吗? 另一方面,她又希望自己的猜测是错的。 若郑华亨和关山的关系并不如传闻中和谐,反而势同水火呢?若郑华亨怕关山的归来威胁到他的地位,进而暗动杀机呢?那关山岂不是又多了一重危险? 此外她还有更深一层的担忧。 这世上没有战无不胜的战神,便是关山也是无数次死里逃生才淬炼出来的。只要是肉身凡胎,当然有可能打败仗,败仗并不可怕,怕只怕是有意而为。 关山镇守辽东多年,是辽东百姓心中的守护神,辽东的每一寸土地都是他打下来的,重要性毋庸置疑,他绝不会拿大周河山以及百姓的安危作赌。 季妧是这么说服自己的,可心底一角隐隐的不安是怎么回事? 宋璟见她神思不属,只当是身心疲累所至,就建议她先去睡会儿。 “大宝由我守着,你放心去吧。把自己拖垮了,还怎么照顾大宝?”
整整两宿一天,季妧只稍打了几回盹,到了这会儿确实有些撑不住了。 可她又怕自己离开后,大宝这边万一有个什么变化,宫人通知不及…… 摇了摇头,又回到榻边坐下。 “我就在这,等大宝醒来,我得给他一个惊喜。”
这一守,又守到了深夜。 屋里烧的有地龙,暖烘烘的,季妧的头一点一点,不知怎么就睡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感觉有什么从手背爬过,下意识一抓,温热热的。 季妧猛地坐起身,一瞬间的迷糊过后,对上了一双黑莓豆似的眼睛。 她还以为自己没休息好以致出现了幻觉,晃了晃脑袋,又揉了揉眼。 没错,那双黑阗阗的眼睛虽然不如以往有神采,可确实是睁着的! 两排睫毛还跟小扇子似的缓缓眨了眨,嘴唇也跟着动了动。 没有声音发出,季妧却仿佛听到了那声熟悉的“阿姐”。 所有的睡意、疲倦、忧心,在这一刻通通不翼而飞。 正要张口说些什么,眼泪啪嗒掉了下来。 季妧硬忍了回去,鼻音浓重的喊他:“大宝,大宝……” 大宝的手指动了动,但是没有力气,季妧反手握住他,俯身凑近。 “阿姐来了,大宝。是阿姐不好,到现在才来找你……” 感受到她的体温,大宝无神的双眼比刚才微亮了些,稍微缓了缓,便一点点攥住了她的手指。 他的眼圈是红的,却没有哭,只是一瞬不瞬的盯着季妧看。 季妧甚至不确定他究竟有没有完全清醒,这才想起来应该先叫太医。 刚站起身,大宝就急了,额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 季妧安抚道:“大宝,我不走,我就是去喊人。”
大宝根本不信,满眼的惊悸和不安,仿佛回到了从慈幼局回来后的那段时间。 季妧心里一刺,赶忙又坐了回去。 “你放心,阿姐不走,阿姐就在这陪着你,别怕,阿姐在的……” 季妧发觉大宝有点抖,这一会儿的功夫额上冷汗就布了一层,忙扬声叫人。 直叫了好几声才有人应。 宫人进来,见闵王竟然醒了,大惊大喜之后便跌跌撞撞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太医们就都来了。 接下来直到天亮,这间屋里都没消停过。 太医和几位京中的名医会诊过后,给出的答复俱是余毒已清, 双方都认为是自己的药起了效用,暗地里较劲自不必提,只有滕秀分神看了始终被小主子攥着手的季妧一眼。 天亮之后,王府的气氛立时就变了。 虽不至于从死气沉沉直接跨度到生机勃勃,但每个人的脸上好歹有了些生气,毕竟盼头回来了。 相比头两日的敷衍,宫人对季妧也恭敬了许多。当然,主要还是因为大宝对她的看重。 刚醒那会儿,大宝缠人到了极点,根本不许季妧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过了两天后,情绪稍微稳了下来,情况便稍稍好了些,终于肯放季妧出去一会儿了,但也只是一会儿,一会儿不见就要下榻寻人。 这日,季妧见他余毒已清,精神也恢复的不错,自己又实在熬不住了,便回到自己院中小憩了片刻。 大宝午睡醒来,见季妧不在,等了一会儿还没见人,就开始大发脾气。 值班的小太监要去叫季妧过来,大宝一听是在休息,立马就阻止了,非要自己过去。 可他身子还没恢复好,下人哪敢让他下地走动,实在拗不过他,只好用肩舆将他抬了去。 季妧醒来见到大宝,脸色不太好,不过忍着没说。等人下去后,才劈头盖脸将他好一通训。 大宝垂着头听训。 等她训完,又伸手去拉她的手。 季妧顿时没脾气了。 “你前后差不多躺了整十天,毒是清了,身体却还亏着,不好好休息乱跑什么?”
“没乱跑,他们抬着——” 大宝认真解释到一半,被季妧瞪了一眼,就不说话了。 季妧也歇的差不多了,下床洗漱后便进了院里的小厨房。 自住进来,这个小厨房她还没用过,东西倒是备的挺齐全。 大宝几乎瘦脱了相,季妧恨不得做上满满一桌子他爱吃的菜,最好把亏掉的肉都补回来。不过他眼下尚处于虚不受补的状态,还得再等等,便做了道党参黄芪炖鸽子。 大宝想进灶房给季妧烧锅,可惜季妧用的是炭炉,没有他的用武之地,而且季妧让他老实待着,他也不敢动。 随行的几个小太监见王爷这么听他那个义姐的话,心里不免多了番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