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偷偷保留了它,一直在想这案子也许有重见天日的一天。”
刘克森说着小心翼翼地把那颗人头捧了出来。 虽然沐天陉经常看到些奇怪的东西,但还是被刘克森惊到了。 “你不担心家人……” “我老婆是外科手术医生,首先声明她的嫌疑已经被我排除了,呵呵……” 这听起来一点都不好笑。 “我女儿主修的是血液学。那两个是她们的抽屉,我们各有各的空间,想不想看看她们都藏了些什么?”
“还是算了。办正事儿吧。”
谈话的时候刘克森已经剥去一层层的保鲜膜,一颗白里透红、微微发蓝的人头展现在沐天陉眼前。那颗头眼睛依旧微睁着,只是睫毛多了一层白霜,面部的皮肉已经有一点干瘪凹陷。沐天陉没有对其它部位多作观察的兴趣,接过人头后马上瞄向它的额面。刘克森随手拿了一个盘子放在餐桌上,沐天陉将头颅放在盘子里,两人坐下细细研究起来。 在清了清粘在额头上的几缕略硬的发丝后,沐天陉掏出纸巾,轻轻拭擦那个疤痕周围的冰霜。 “就简简单单两的个字母,无从查起。这种随意的刻画也许只有凶手本人知道是什么意思,可能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只是牵扯我们当时的精力……” 沐天陉没有理睬刘克森的话,拿着那张照片与头颅进行比对,突然放下照片抱起人头倒转过来,探头下去和那微睁的死鱼眼睛对视,仿佛想亲吻夏小雨的额头。 “妙!”
沐天陉轻呼一声,嘴唇向上扯了一下,很难得的微笑。 “解了?这两个字母什么意思?”
“这不是字母,是一幅画。”
“画?”
“确切地说,是一个汉字。”
“到底是字还是画?!”
“我们的伟大祖先创造的汉字本身就是一幅幅美妙的图画。这是一个倒置反写的祭祀的‘祭’字。”
“一点儿都不像。”
“是甲骨文。”
“甲骨文?”
“我们把它摆正,瞧,左边这个貌似反写大写字母D的符号,在甲骨文中是‘肉’的意思。比起D来它弧度两边的尾巴要稍长一些,如果你真的把它想象成D,那么会发现它在甲骨文中的弧头是不固定方向的,而且有时出现在一个字的左边,有时则出现在右边。右边这个难看的X,较长一点的这条线通常向下落,而不是向上挑起,如果是向下落的话,代表的是一只‘手’。因此我们应该这样看。”
说着又将头颅到转过来,天顶盖冲向自己的胸口,继续解释道,“甲骨文绝大部分是象形字和会意字,这显然是一个会意字,手里拿肉,在金文中是‘有’的意思,表示富有。但显然不符合我们想寻找的那个含义。究竟是什么意思呢?我突然发现自己很笨,赶紧拿出在这颗头处理之前拍摄的照片,你瞧,有什么不同?”
“照片里的额头上有血迹,而这个是清理后的。”
“血迹!没错,滴血的‘肉’表示鲜肉,是祭祀用品。手拿滴血的鲜肉在甲骨文中表示举行祭祀之礼。正规的写法应该是在‘手’和‘肉’之间加四个点,以示鲜血淋淋。凶手显然用真正的血迹代替了刻画,太妙了。”
“不可思议。”
“其实如今通用的‘祭’字仍然保留着这个特点,仔细观察就能发现它的变化。”
“你刚才说倒写是什么意思?”
“不光倒写,而且是反写。换句话说,正确看这个字的方式,应该是将额头的皮剥下,从里向外看。”
“为什么?”
“因为这个字不是给我们看的,而是给祭祀的对象看的。古人相信鬼魂总是漂浮在活人或祭祀品的天顶盖上方,祭祀的时候当然要以他们的视角来写字。”
虽然知道沐天陉是个怪胎,刘克森还是很惊讶,不到两分钟,这家伙解决了困惑他整整一年的问题。甲骨文?疯子才会对这玩意儿感兴趣。 “祭祀什么呢?”
沐天陉盯着那颗头的眼睛,仿佛在问夏小雨。“祭祀一般分三种,祭神、供祖还有追悼亡魂。那么你究竟是用来干什么的……”沐天陉下意识地轻轻拍打夏小雨的天顶盖,好像一个男人在温柔地抚mo自己的爱人。 “还用吗?”
“哦,不用了。”
“不用你瞎拍什么,”刘克森说着护宝贝一样将头颅端过去,重新包上保鲜膜,放进了冰箱的冷藏抽屉。“将来还要作证据用的,时间不长,应该不会有损害。不早了,我得赶紧去局里,你下一步怎么打算?”
“去精神病院见夏源。”
“对了,刘队。”
两人分手的时候沐天陉突然问道,“你家没停过电吗?”
刘克森回到警局,先被褚辛叫到办公室密谈了一刻钟,随后便匆忙赶往化验室。他和林函引虽然见面不多,但二人师承一派,算起来是师兄弟,几个月前林函引还是在刘克森的强力推荐下进的县局。法医这行当,往往一个局就一两个宝贝,尤其在县一级的公安局里,属于稀缺性人才,六十多岁被领导软硬兼施留下的也常见,如果不是确实身体欠佳再加上招来一个“替死鬼”,刘克森是不可能五十出头就清闲在家的。 在客套地问了刘克森的身体状况后,林函引详细地向刘克森介绍他所发现的情况,并分析了凶手可能使用的截肢手法及犯罪心理。刘克森暗自感叹廉颇老矣,林函引虽然三十岁不到,眼睛比自己这个拥有二三十年经验的老法医还要毒。真想与其探讨一下夏小雨的案子,但犹豫片刻终究没有说出口。 在罗从和刘克森的坚持下,段青山同意分派一部分人化作便衣潜伏在几个大型公共场所巡逻,尽管他一再抱怨人手不够并质疑这样做的必要性。确实,几乎整个舜城的警察都出动了,任务一级一级向下分派,除了县属和各区刑侦大队,安全保卫大队、治安管理大队、交通大队也都被划分出自己的搜寻范围。这种倾巢而出的场面只有在一年前中央来人的时候出现过。 没心没肺的周正阳依旧跟着罗从,正准备出外勤调查的二人突然被段青山叫进了办公室。 屋里一张陌生的面孔,罗从一眼就看出这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乃是自己的同行。目光灼灼,眼睛里射出来的精明坚韧非常少见,透着一股军人的气质,这种气质也许只有同样当过兵的人才能捕捉到。 不是省厅的人,公安部不会这么快吧? (为了书友周日早上一个美梦醒来就可以看到更新,阿冥决定再次凌晨更新。什么?我早起不就行了?抱歉,星期天的早晨,你就是拿金箍棒抽我屁股,哥们也只是换个姿势睡给你看。刚刚上传了调查问卷,朋友们多参与啊,很简单,只需轻轻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