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有了老鹞的加入,但邹六阳却一点也没有放水。 他先是让李澈稍加熟悉老鹞的手段,旋即就和他当初教练时候一样,从一剑一剑让李澈去躲避,过渡到前后两剑,再然后就是两道走势诡谲的剑光。 老鹞不是剑修,自然也就不是用剑光,而是他那一对筋肉虬轧的趾爪,抓划之下所带来的压迫感觉丝毫不下邹六阳的剑光。 等到李澈熟悉了老鹞的爪法,邹六阳让老鹞只抓出一爪,剩下的那一击由他来出手。如此一来,便是两种截然不同进攻风格变换交错,让李澈吃了好大的苦。 之后便是把这些事情重复去做了。 一次三击,三击攻击正路堂堂正正,再是三击打点刁钻诡谲,最后等李澈熟悉了,攻势再变,邹六阳一击,老鹞两击,亦或者老鹞一击,邹六阳两击,让李澈应接不暇,疲于应付。 而等他再又熟悉,击数变成四下……如此往返重复。 …… 时间匆匆,倏忽就是三个月过去。 黑夜,高空中,一老一少两道身影互相追逐。 “吃老夫一爪!”
老鹞把身一抖,双手变成了尖锐的趾爪,猛地自斜里掏出,角度刁钻,狠狠抓向李澈下腹部。 李澈丝毫不慌,人飞速朝后方,拉开距离,而日西坠则化作一抹金赤流火挡来,与老鹞硬拼了一记。 “好小子!”
老鹞一击未果,再又把身子超前一滚,变换成一只展翅后有十数丈大小的“小鸟”,一个扇翅人就消失在了原地! 李澈停止后退,驻足观望四下,然而除了隐约能见到有一道阴影在黑暗中闪动,便只剩下了了刺耳的破风声。 光凭眼肉眼,根本无法捕捉到老鹞的行迹,甚至灵识也毫无所获,根本跟不上老鹞的移动速度。 李澈见状,索性屏息凝神,五感封闭,灵识归身,断绝一切与外界的联系,却是进入了一开始时候以飞剑交感外界的状态。 日西坠高悬头顶,月光在剑身上晃动,折射出一抹光茫,正好照亮了他的双眼。 忽然——破风声消失,老鹞出现! 锋锐的趾爪狠狠抓向他的肩头,日西坠嗡一声爆射,一剑已是斩下,誓要将这一对花白的趾爪砍下。 “嘿……可以,反应够快,势头也足,不过可惜……”老鹞还有功夫点评一番,“差了点火候!”
只见随他话音落下,趾爪表面蒙上了一层白蒙蒙的迷光,李澈一剑斩下,飞剑“嗡”的一声颤响,险些震飞。 老鹞纹丝不动,甚至爪子上连道白痕都没有,一爪抓碎了李澈上身的袍子,笑道:“如何?”
李澈收剑,苦笑道:“前辈,这如何算得?不是说我们只比拼招式么,您把法术化用,我如何是您对手?”
老鹞哈哈一笑,道:“兵不厌诈,你现在本事还行,但这一点却还要再好好学学!”
邹六阳则从一旁飞了过来,对老鹞的做法摇了摇头,一脸的无奈,又告诫李澈道:“速度、反应都可以,但你要逐渐学会在自然状态下以飞剑交感外界了。”
“五官是你获取信息最为直观的途径,灵识更能注意到五官所不能及处,你不可能真不用了此二者,还得利用起来,在此基础上以飞剑交感外界!”
李澈若有所思,缓缓点头头。 老鹞尤自不满足,邀道:“小子,再来吗?这次我保证不用术法!”
李澈也不管这么多,有个炼神妖王陪练,他还能有什么怨言?遂拱手道:“恭敬不如从命!”
…… 等到第四个月,邹六阳授剑终于暂告一段落。 这段时间里,李澈足不出户,只在金乌涧内修行,邹六阳全程陪同,老鹞则另有事情要办,不能时时刻刻都陪练,但也几乎五成以上的功夫都在涧内。 其用意李澈一清二楚,自然就是为了示好他背后的老师。 这中间自然有老鹞对邹六阳的信任,以及对李澈的欣赏,爱屋及乌,不然李澈要是一坨扶不上墙的烂泥,老鹞一头炼神境界的妖王那是真拉不下脸来。 这一日,李澈没有与两位妖王“陪练”练剑,而是在邹六阳草庐外,摆了几张桌椅,坐在湖边吃茶说话。 三人都颇为洒脱,更没有那么多的条条框框,就这么并靠着坐。 老鹞一只脚踩在凳沿,另一条腿挂下,懒洋洋的,说着话还要拿手肘碰碰边上的邹六阳,哈哈大笑。 浑然不似一头妖王的做派。 邹六阳也不与他计较,一脸平静地望着湖面,时不时托起茶盏抿上一口,什么话也不说,似乎是再考量着什么。 倒是李澈,这几个月来和老鹞算是混得颇为熟埝,老鹞一句,他就能接上一句,什么都说,也什么都敢说,一点也没有境界、种族之间的隔阂。 甚至让李澈回想起来了当年,那与一众乞儿小伙伴们明明什么都不懂,就在河岸边拿着根丝线连饵料都不串就在钓鱼,大家伙你一句我一句还要比谁钓上来的鱼大,又该怎么吃的时候。 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但却没有人觉得浪费了时间,好不开心。 事情、人物、地点虽然俱不相同,但氛围却无比相似,令李澈颇感放松。 说着笑着的老鹞忽然道:“搜查的事情告一段落了,估计再有个几日功夫,各部族就会带着人陆陆续续回来了,望灵山也是,听褐鹫说,他们已经开始撤退了。”
“所以终究还是一无所获了么……”李澈有些失望,叹出一口气。 老鹞耸肩道:“你不是早就料到一无所获了?这会儿何必再唉声叹气。”
“预料和真的看到结果还是有差异的啊!”
李澈苦笑。 自从望灵山与雀贡山脉两方开始合力搜查那妖人的踪迹已经过去了三个多月的时间,无数望灵山修士和禽鸟妖兽几乎要将西元洲西面这一隅给翻了个底朝天,然而就是没有一点收获。 就在前些天,扫查队伍已经到了西海海面距离海岸两千余里附近,真正意义上的大海捞针,饶是望灵山弟子队伍庞多,雀贡山脉的妖族更是千千万,这一寸一毫土地的扫查,也已让两方大干劳累。 其实这还是次要,关键是一点也没有收获,别说那妖人本人了,就连对方一点行走的痕迹都没有看到,反倒是望灵山在茫茫大山与平原中搜查出了不少叛门而出的弟子,将他们擒拿归山。 雀贡山脉的妖部也是如此,这一路搜查过去,别的没有发现,倒是见着了不少潜伏在附近准备对望灵山及望灵山辖地发起进攻的妖物。 因是之故,两家在半个多月前就都已经萌生了退意,这再坚持了半个月,再往西面去就是极西之地,一切都是未知物,就是真找到了那神秘人,相比较可能遇到的危险与造成的损失,两家都不愿冒险。 尤其是望灵山,身为十大玄门之一,如今尚与妖族海族处于拉锯战中,参加搜查的人手是从各地抽调而来,如今三个月过去,各处战线都承受了极大的压力,西面这边却一无所获,不免为人所诟病,因而有了事心思的弟子最多。 雀贡山脉的形势也不是很好,如今在这场战事中,雀贡山脉内的妖部一直都保持中立,因此各方都没有为难他,而在联合搜剿前,雀贡山脉内部流出了一份说明,大意即是说那神秘人有残害山脉内妖族同胞的情况存在,因而无奈之下,才选择了与望灵山联手调查。 搜查这事儿如此大规模,有心的无心的都不用找人打听,消息便不胫而走,流进了他们耳朵,因而对于那神秘人的存在没有必要保密。 雀贡山脉这么说吧,大家也都能理解,但不知怎么,近来逐渐就有雀贡山脉准备在事后与望灵山继续合作的消息流传开来。 真假不重要,有这个消息就已经足够麻烦,如是见自家卷入进战火内,这不是雀贡山脉内一众妖王所愿意看到的。 因此,两家都有退意,也都心知肚明,正好搜查到了这一个节点,事情也就顺其自然做罢。 有老鹞在外走动,这些消息李澈都是第一时间就知道,之前半月他已是清楚这件事情大概率就将会不了了之,毫无收获,但总归还是存了一份希冀。 如今确切的消息回传,搜查行动彻底告罄,不免让他心底有些感叹。 老鹞晃着腿,抿了一口茶汤,咂巴下嘴,道:“这事儿暂时肯定是没有结果了,西面一无所获,此人法门独特又高强,谅必是早已走脱,天大地大,找不到咯!”
他呵呵一笑。 “你还是另行想办法引他出来罢!”
李澈苦笑道:“哪有这么容易……对了,前辈,你确定之前调查雀贡山脉内部的时候都调查彻底了么?”
“废话!你还不相信老夫么!”
老鹞一下子从座位上跳了起来,瞪了李澈一眼,理了理衣裳重新坐下。 “先前就与你说了,有我辈大圣在,那人就是再有本事也绝对瞒不过去,更何况联合搜查前,老夫就让褐鹫先把咱们山脉内部清查了一遍,这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天不还有人来这金乌涧搜查,被老夫数落了一顿么!”
李澈的不信任令他简直快要吹胡子瞪眼,怎么这小子就这么信服邹六阳,和他就是这么个样子? 李澈尴尬道:“前辈勿要激动,晚辈非是这个意思。”
“呵……”老鹞冷笑一声。 邹六阳忽然开口道:“你回去后打算怎么和颜真人交代?”
李澈想了想,道:“如实说,这事儿我瞒不了老师更也不打算隐瞒,想想到底不是一无所获,看看老师能不能有什么办法对付那人。”
“你这样回去,门内应该有人会觉得你办事不利吧?难保没有微词。”
邹六阳记得人类修士勾心斗角的厉害。 李澈一愣,想了想,道:“该是没有的,晚辈至今没在门内听到过类似的话。”
邹六阳摇头道:“肯定是有的,你之前修为低,没人觉得你紧要,不满你的人自然也就没有觉察到威胁,而你也把颜真人嘱咐的事情办得很顺利,指摘不了。”
“但你如今修为渐高,不满你的人肯定会坐不安稳,这次你回去,如果把事情没有办好的消息传出去,一定会有人加以利用声讨你。”
李澈真没有想过这方面的问题,面露豫色,道:“不至于吧,非是晚辈天真,但……” 他还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邹六阳没再多说。 老鹞在一旁也不讲究,亲自给邹六阳与李澈斟满茶水,笑道:“嘿……就连老邹回到山脉短暂栖歇一段时间都有不满的声音,何谈你的境地?何谈你们一肚子都是羊肠的人类?”
李澈双手恭敬接过茶盏,沉默不语。 半晌后,邹六阳忽然问道:“如今你学剑已成,搜查一事也已经暂告一段落,没理由再待在我这里了,收拾收拾明早回去吧!”
李澈这下真是呆住了。 老鹞叶大感意外,问道:“这么急干嘛。”
邹六阳扫了他一眼,淡淡道:“那要待到什么时候?”
又对李澈说道:“颜真人一定在门内等你,没事情了就回去吧,不要拖沓,免得落人口舌。”
李澈也不墨迹,他心底其实也想多待两日,颇有偷闲的意思,更知道这是不应该,邹六阳一催,这份心思便也做罢,遂起身拱手道:“前辈,鹞老,这段时间真要多谢两位对前辈的照拂。”
说完,拱手长鞠到底,回了自己须弥洞府,整理整理歇息。 老鹞仍不解邹六阳为何如此着急,乃至像是在赶着李澈回去。 没想到邹六阳淡淡道:“褐鹫还希望我留在这里么?”
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问题,老鹞愣了愣。 “这是自然,怎么说起这个?”
邹六阳闭目,拇指磨挲着盏口,语出惊人道:“总觉得那人就在西面这片,下来打算自己去看看。”
老鹞微怔,叹道:“你啊!李澈拿你当老师真是应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