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李澈突然沉默了好久,兑泽生阳镜与颜开霁互望了眼,没有说话。 一旁萧博易忍不住拿胳膊肘碰了碰他,悄声道:“喂!你怎么了?在想何事?”
“哦!”
李澈惊醒回神,朝兑泽生阳镜与颜师拱手道:“师叔,老师,弟子方才在想,这神秘人一面在大肆搜集阴魂,一面又想要这枚印玺躯壳,二者之间会否有什么联系。”
兑泽生阳镜嘿嘿一笑,什么意见也不发表。 颜开霁一甩拂尘,左右走动了两步,缓缓开口道:“现在有两件事情要确认,一是那神秘人的身份,虽然兑泽师叔也没有印象,但我准备去查阅一些典籍资料看看,也去问问别的同道,看看此人会否是上古时存留下来的人物。”
兑泽生阳镜随同宸虚派祖师都天道人一生,比宸虚派立派历史还要悠久,作为器灵之身,不拘是经历过的,还是只是听说过的,它必定会留有记忆。 如今兑泽生阳镜毫无印象,换而言之……这神秘人很可能是上古时期的高人,如是这么去想,他一身莫测的修为与矛盾法力似乎还有可能解释。 至少也是活了万年以上的人物。 萧博易惊呼道:“这如何可能?”
兑泽生阳镜笑道:“这如何不可能?天下之大,某家也不曾走遍每一个角落,有不认识的人物那也很是正常。”
颜开霁点点头,接着道:“再还有,交给你一个任务,活捉一名海族皇庭的高层,看能否从他嘴里套问出情报来。”
李澈问道:“为何不是找妖族?”
颜开霁解释道:“妖族数目远小于海族,绝非这场战事的主力,且本就在陆路上,如是那神秘人与这两方间有什么交易,条件必然不可能对等,给海族的好处一定大过妖族,否则绝对说不动后者。”
李澈一点就透,应声承下此事。 不过他随即就想到了自己方才的推论,拱手道:“老师,弟子想到一个关键点,想在去调查海族之前另行先外出一趟。”
“何事?”
颜开霁语气平淡,看不出答应还是不答应。 李澈回道:“涉关神秘人收取阴魂之事,只是弟子有些关键节点尚不能够确认,是故想先去查探一番,再与您汇报。”
颜开霁沉默片刻,颔首道:“你自己把控。”
“谢老师恩准。”
李澈心神一振。 “我呢?”
这时候萧博易忽然插话,拍了拍自己胸膛,“掌教真人,你给了李澈任务,那我呢?”
颜开霁扫了他一眼,道:“你快要突破金丹中期了?那就留在门内吧,一面静心修炼,一面为前线绘制符箓,不用外出了。”
“啊?”
萧博易正待叫苦,却忽然想到了李澈来时路上所说,只能闷声道:“听凭掌教安排!”
颜开霁稍作沉吟后,问道:“可还有别的事情?”
李澈摇了摇头。 “那就先行退下吧,你调整调整,尽快出发,切勿磨蹭!”
颜开霁挥了挥手。 李澈带着萧博易一齐告退。 等两人走后,兑泽生阳镜忽然道:“李澈当时的那个表情,绝对是还知道些什么,你相信那躯壳真的已经被毁去了么?”
颜开霁淡淡道:“重要么?”
“这小子都与你遮遮掩掩说假话了,如何不重要?”
兑泽生阳镜嗤笑了一声,“若这样你还放纵,那往后还了得?”
颜开霁一抖袍袖,露出了左手,此刻正掐着一个决目。 兑泽生阳镜一愣,“你掐算他了?”
颜开霁摇头,说道:“不曾,只是测定他所说真假。”
“结果?”
“尽是真话,那躯壳确实是被毁去了。”
兑泽生阳镜沉默了片刻,道:“总之他一定还知晓什么,你是他老师,还是要多留个心眼。”
颜开霁却摇头道:“他不是说了自己另有事情要处理,只是不确定这才想先去调查一番,正因为我是他老师,我才选择相信他。”
兑泽生阳镜听他这么说,也不再劝了。 “嘿……那你自己把握,只要不害及我宸虚派,我自也不来多管,但要是……” 颜开霁摇头,打断了他。 “如是害及宸虚派,不消师叔你来处理,我自会清理门户,但现在却是没有理由不去相信他!”
兑泽生阳镜一耸肩,飞身上了梁顶。 …… 李澈与萧博易出得寰霄星宫,还没飞出数里,后者就开始叫喊起来。 抱怨的不外乎是觉得颜真人对他不公,怎么就不能和李澈一起外出行动,又问起李澈究竟是要干嘛去,好一阵叫唤。 “还记得我与你说的么,今天颜师第一次提起你的修为,说不定我所料不差,你就好好待在门内修炼制符吧!”
李澈安慰了一句。 萧博易到也只是觉得不忿,本意还是想和李澈一起行动,好有个照应,此刻听他这么说,只能长叹一气,说道:“也是,你修为进境太快,要想和你一起行动,我修为着实低了一些,也罢!我就好生留在门内修炼吧!”
他拱手道:“你出去了一路小心,等回来了再叫我!”
说罢,头也不回,扭身就走。 李澈点点头,苦笑着自语道:“你修炼速度可也着实不慢啊!”
他可记得,当年一起的那批人里,如今除了赵向心已经是在凝炼元婴的门槛上,傅圭与张潘两人不过还是筑基修为,金丹的门槛也摸不到。 稍好些的就是赵循辉与张滕,都已经步入金丹。但这两人,张滕尚可,资质出众,年岁不大,仍有上攀的余地,然赵循辉年岁却是不小,此生大概率就止步于此。 而当时萧博易还在巅云峰上“蹉跎”,如今却已经领先除了赵向心外的所有人,诚可谓后来居上。 一个修炼天赋出众,制符天赋也不凡的修士,李澈倒是明白了颜师的打算,如果真要将萧博易收入座下,确实合情合理。 他由衷地为萧博易感到高兴。 …… 回到居府后洗漱休息,第二日一早,李澈就再一次来到了寰霄星宫求见颜师。 “李公子,真人方才收功,请您稍待。”
童子禀报一声,等过了一柱香的功夫,才又对李澈作请。 李澈理了理衣衫,步入大殿。 此时的寰霄星宫内迥乎往常,并非以往被墨玉渲染的神秘,而有无数的星河彩带如活水一般在四壁高墙、梁顶拱柱上流动,绚烂,璀璨。 伴着他徐徐走向玉石飞台,仿佛江河入海流,星河彩带条条绦绦汇拢向飞台上的那个着羽衣、戴星冠的身影。 李澈拜倒见礼,心下忍不住想道:‘从未问过颜师所学是何功法,这璀璨星辰怎与我所了解到的门内任何一门功法都有所不同?’ 颜开霁徐徐收功,睁眼笑道:“徒儿一早来寻为师可有要事?”
李澈起身站定,整理了下措辞,问道:“有两件事情吸纳要请教老师,昨日萧博易也在,不方便提及。”
“你说。”
颜开霁颔首,抖了抖拂尘。 李澈稍作停顿,“其实两件事情都与笃以彤有关。”
颜开霁笑道:“徒儿尽管说来。”
“老师有所不知……笃以彤从其娘亲处遗传了一种罕见的灵体,唤作归寒髓元身,不知您可曾听闻?”
“哦?归寒髓元身……这名字我倒是不曾听过,不过道门灵体千千万,各家对此的称呼却并没有个统一,也许在我灵门里另有称呼,你不妨说详细一些,容我对照看看。”
“据笃以彤所说,此种灵体天生会自主吸化天地灵气中的水属性灵力,自行炼化成一种寒性真元蕴存在髓血之中,一旦到达临界值,便会释放入经络之中,周天游走下归复丹田,增长修为。”
“此非好事?”
“确实,但在此之后,灵体拥有者没有了寒性真元,身体会急剧升温,有性命之忧,须得在一段时间内服用冰寒属性的灵药压制才行。”
颜开霁沉吟了片刻,道:“光听前半段,这一灵体倒与我宸虚门中记录的璃冰之身有些相似。”
“但璃冰之身不会有危及修士自身的性命危险,且听笃以彤描述,璃冰之身带来的修为提升也远远不如归寒髓元身。”
李澈也是做过功课的。 “确实,有失必有得,这倒是符合天道逻辑……”颜开霁思忖道:“徒儿想要为师帮笃以彤解决这一法身的副作用?”
李澈恭恭敬敬躬身行礼,沉声道:“正是!徒儿想请老师出手!”
一股温和的法力拂来,将他托扶起身。 “你乃颜某座下唯一的徒儿,颜某岂有不帮之理?你且先起来。”
颜开霁随手一挥,沉吟道:“不过为师对道门灵体向来没甚兴趣,因而不曾深入研究,此事估计还落不在为师身上。”
颜开霁看李澈又要说话,手朝下一压虚按,道:“你莫着急,为师没有研究,但不代表没有办法。”
李澈心头微动,想到了前一回请邹六阳教自己剑法的事情,问道:“您是要请别人出手?”
颜开霁笑道:“不错!术业有专攻,灵体法身一事,为师鲜少涉猎,但对于那些药道丹师而言,这却是他们的专长!”
“为师与几位炼丹宗师有些往来,便与你问他们一问,看能否有什么收获。”
李澈大喜,拜道:“徒儿谢过恩师!”
颜开霁含笑不语,问道:“第二件事呢?没想到我这徒儿终也开窍的一日,居然能为一名女子如此上心,换做些年以前,为师简直不敢相信。”
这一句调笑对颜师而言可谓少有,不过李澈不觉得尴尬,反而感觉到了师生间的温暖维系。他“唔”了一声,问道:“第二件事是想问老师,如是将来徒儿果真要与笃以彤结侣,李氏那边怎么办?”
“能怎么办?自然是以我宸虚派为主?”
颜开霁却一点也不以为意,“且不说你到底是不是真的李氏弟子,就算真是,但被李琉送到了我宸虚派,焉还能回去算作李氏的人?或许李巾纭尚可,但你呢?”
“别看你与李巾纭入门时候李氏就与我宸虚派签订了法约,将来如是要带你或李巾纭回去归复李氏,我宸虚派只可以设禁限制你二人外传所学功法传承与隐秘,但却不得阻止。”
“然而,你如今身为为师座下唯一的弟子,必定得留在宸虚派,这法约还能限制了你不成?更何况你并非真正的李氏弟子,要是将来结侣,自然以我宸虚派为主,考虑到对外,李氏那里只会走一个过场。”
颜开霁笑道:“所以你放心吧,此事不消你来担心,我自会安排妥当。”
李澈这才放下心来松出口气。 他思忖了一瞬,说道:“老师,昨日我说要先外出一趟再动身擒捉海族皇庭高层,其实是准备去望灵山走一遭。”
颜开霁含笑道:“哦?何故今日说与为师。”
李澈道:“倒不是选择昨日不说,今日变卦才来与老师说。实是弟子回去后想了想细末,觉得我此去如果真与心中所想不差,也许擒捉海族高层的事情就得往后推推了。”
“说与为师听听。”
颜开霁身子不动,星河彩带托着流至地面。 李澈登时就把当年参加霞英仙宫时候,于万兽山上取宝的过程详细描述了一遍,着重讲了张澜华以一种特殊的手法收了那印玺躯壳的全过程。 颜开霁一听就想到了关键,他眯起眼,把拂尘一甩,缓缓道:“你是说着张澜华有可能是那神秘人派来取印玺的?”
李澈点头,道:“不错!如张澜华真的是由那人指派而来,那么他一定知晓神秘人的根底……至少也要比我们了解到的情报要多。”
“弟子打算找上门去,亲自问一问此人究竟,只不过昨日没想那么多,昨夜一想,如果张澜华确实有猫腻,那他肯定绘有防备,弟子此行恐怕不会那么顺利,捉拿海族高层的事情恐怕就要来不及,是故今日来与老师您坦白,看看要不要做些调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