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双眼睛疑惑地看着自己,李澈神色自然地环视一圈,定睛看向笃以彤,轻轻点了点头。 这笃以彤不是文琴是谁? 革安江见这不速之客极为放肆地忽视了自己的问题,更还视若无人一般打量自己侄儿未过门的良配,怒从心起,立时就要给对方一点颜色瞧瞧。 只是当他准备出手时,却猛然惊觉对方是一名元婴修士,再想到方才那破开云空的暴烈一剑,心下自语道:‘元婴……剑修。’ 革安江从头到尾细细打量了李澈几个来回,皱眉道:“今日是老夫侄儿大喜的日子,阁下究竟是谁?为何拦路劫道?”
笃氏迎宾小童都能看出来李澈的不凡,革安江焉能不清楚眼前此人大有来历? 他只来回扫一眼,就知道李澈绝对是哪家高门大族的年轻俊杰,那气质绝对做不了假——洒脱、自然、无所畏惧,身有底蕴的模样。 然而再是不凡,李澈一直无视不开口的态度也令他恼怒,冷声喝道:“你究竟是什么人!老夫不会再问一遍!”
一只手突然搭上了他的肩头。 “安江兄,且慢!”
却是笃正溱冲革安江微微颔首示意,随后跨前走了两步,面色复杂的看着眼前之人,问道:“李澈?”
除了李澈“没心没肺”到连笃以彤的画像都不曾见过,知道联姻一事的笃氏门人不少都见过李澈长的是何模样,如笃海儿一般更是打听了不少有关李澈的事情,对他近些年的来去经过了如指掌。 笃正溱这一声唤,立马让不少还处于发懵状态的笃氏族人回过神来,纷纷惊呼出声。 “李澈?他来做什么?”
“他不是拒绝了以彤……这算什么事?”
“哼!宸虚派与嘉峻李氏欺人太甚!居然在我笃氏大喜的日子来闹事!”
…… 革氏不少人同样清楚李澈曾与笃以彤存在姻亲可能这一件事,此刻知道来人是谁,一个个全都脸色不善。 革安江更是抿着嘴眯眼冷笑,一旁的革修齐也扭过身来,仰头看着李澈,若有所思的表情,而他那一群好友此刻却已经叫骂了起来,一点也不客气,若非是笃正溱压开口,只怕已经有人要冲上前去质问。 笃正溱唤了一声后,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李澈开门见山,笑道:“晚辈不请自来,是要带走笃以彤,笃前辈见谅!”
哗…… 众人尽皆哗然! 革安江阴沉着脸不说话。 此时绝大部分的观礼宾客都还没有走远,有的才从客房内出来,方才破空那一剑早就吸引了他们的目光,此刻纷纷驻足观瞧,议论纷纷。 笃正溱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道:“我记得上个月时,令师颜真人已经回绝了你与小女的姻亲之事,你现在说要来带以彤走……什么意思?”
李澈拱手道:“此是误会,晚辈过错,不该让老师回绝的如此草率。”
“误会?”
笃正溱提高了嗓门,“这难道是儿戏么?你一句误会就想……” 李澈被萧博易一语惊醒,此刻再不瞻前顾后畏畏缩缩,毫不客气挥手打断了笃正溱,“不管前辈说什么,今天我是一定要带笃以彤走的。”
“你……此事哪里能随意由得你?”
笃正溱真气不打一处来。 实际上,他一开始自然是对李澈颇为满意的。 他长荆革氏在神女派内是鲜有人能及的大宗氏族,虽比不上在南三洲都堪称第一世家的嘉峻李氏,但也算是门当户对,同属第一流的势力。 神女派在魔门的地位更是与宸虚派更是不相上下,李澈又是掌教弟子,还能有比这更好的亲事么? 谁知道这件事情一拖再拖,前些时间颜真人突然就莫名其妙回绝了此事。 笃正溱本以为这件事情十拿九稳,他也打听到李澈在外执事,以为正事紧要这才暂时没有推进,谁知道等来的是这么个结果。 笃以彤母亲去世的早,故而她的亲事一直都被笃正溱放在心上,当作是头等大事,而作为一个父亲,他只想女儿去一家不会让其吃亏的的好人家。 与佳云云想的一样,笃正溱知道自家女儿的性格为人,绝对不会受了委屈,这“不会吃亏”指的并不是被夫家欺负,而是怕夫家条件配不上她,让她吃苦受累。 原本李澈与笃以彤自是良配,身份、地位、条件笃正溱都很满意,被颜真人拒绝后,他便开始苦恼女儿的婚事。 毕竟,他笃氏本就是豪门大族,有几个的条件能比得上他们?就是有,不少人家里也早就安排好了亲事,这会儿根本没有多少选择。 笃以彤早就到了嫁人的年纪,笃正溱这才费尽心思找到了兰西革氏的革修齐,与对方族长谈齐条件,安排了这一门亲事。 虽然与心里稍有落差,但勉强达到他的要求。 每每这个时候,笃正溱都会念想自己已经过世的妻子,同时暗骂自己没有为女儿准备充分,早该安排好她的亲事,如果妻子在世,现在绝对不须弄得如此毛糙。 李澈不知笃正溱纷飞的思绪,只是毫不以为意地笑道:“前辈,我要带笃以彤走!”
他不想与对方争吵,更不想解释说自己是因为与笃以彤之间的约定而来,事到如今,那是怎么也都解释不清楚的了。 而且……李澈明白,恐怕笃以彤根本就没有再找另外的人来帮忙,只有他自己一人。 “颜真人弟子好生霸道!”
革安江高声喝道:“你以为自己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么!今天是你自己行事不当!将你拿下,倒要看看颜真人要怎么给我等一个说法!”
革氏弟子一听,喝声顿时此起彼伏,纷纷提起精神,准备斗战。 笃正溱深吸一口气,劝道:“李澈,看在颜真人的面子上,你速速退去,笃某人不来追究你拦路劫道的事,以彤与修齐的吉时已近。”
李澈拱了拱手,轻声笑道:“笃前辈,还有这位,唔……革氏的前辈,恕李某直言,除非有炼神真人出手,仅凭这里的人……恐怕拦不住我!”
“狂妄!”
之前同革修齐口无遮拦的年轻人突然暴起,纵起遁光就直冲李澈! “承星回来!”
蔡姓女子一看他冲了出去,急忙叫唤道。 一旁的革修齐却对此无动于衷,一点没有反应,只是冷眼看着李澈,目光中透着一丝凶狠。 革安江身边有人低声道:“大老爷,可要我等出手?”
革安江皱眉道:“没我命令不许出手!”
“可是……” “没有可是!年轻人的事情,我们掺和什么?既然是来抢亲,修齐自己会解决,徐承星是文彦徐氏最为出色的弟子,没什么好担心的!”
革安江虽然气恼,但却也佩服李澈独身前来的勇气,本着年轻人之间的事情就由年轻人自己解决的道理,他喝止了旁人插手。 当然,这其中也有一层对李澈身份的顾忌。 …… 徐承星高高跃起,手腕一抖,袍袖内登时多出来了一杆长枪,在空中挽了几圈枪花,直捅李澈门面。 他年纪轻轻同样是一名元婴修士,自知剑修的难缠之处,因而根本没有打算与李澈远程斗法,上来就要贴身缠斗,尽可能压制飞剑之利。 李澈修炼至今,斗法经验不在少数,哪里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 他闭目静默,直到徐承星的长枪快要近身一丈,才猛然睁眼,双手于瞬息间打出一套决目! 嘭! 虚空震裂! 牛角大魔从李澈身后遁出,仰天怒吼,挥舞着右拳,夹杂着破风声呼啸击去! “这是……”徐承星悚然一惊,脚下一蹬,飞出来一道棕黄色匹练,生生带着他折转方向躲开了这一拳。 然而牛角大魔左拳立马又呼啸而至。 徐承星这下是如何也躲之不及,只能攥紧了手中长枪,一下正正捅了上去。 没想到这一枪捅来,牛角大魔拳势一收,立时变向,转以小臂硬生生硬吃了这一记。 叮……唰! 枪尖在臂铠上划拉出一道斜长的痕迹,火星四溅。 徐承星不知其意,惊疑喊道:“你!”
没想到牛角大魔喉骨咳咳两声,仿佛是在嘲笑,左臂臂铠骤亮,红光挪移,血纹佛甲将徐承星这一击之力转移到了牛角大魔右拳,猛然挥出! 徐承星猝不及防,只得横起长枪硬抗。 嘭! 他整个人同断线的风筝也似,在长枪嗡嗡的吟鸣声中爆射砸向地面,重重坠进地表,又斜斜从山壁内射出,落到了笃氏族地内,压塌了数座房屋。 “承星!”
几个徐承星的好友惊叫,纵起遁光从祥云跃下,在漫天灰尘中扶起了他,带回了祥云之上。 只见先前这吊儿郎当肆无忌惮的徐氏子弟此刻早已昏迷过去,一身精美奢华的衣物破破烂烂,横握着的长枪却依旧被他紧紧攥在手里。 但……这却不是他不肯放,而是不知为何他的双手、小臂与长枪全都被一层蓝色的坚冰给冻结住,散发着阵阵寒气。 “承星!”
蔡姓女子急忙跑了过来,一把扶住徐承星,见他这副惨状,单手按在了他被冻结的双手上。 蓬…… 一道橘红色的火焰熊熊燃烧,将坚冰徐徐消融。 “吼!”
围在一起的几人纷纷色变,循望过去,就见到牛角大魔在李澈身后仰天怒吼,身上半凝不凝着同样蓝色的坚冰,口中呼吐着一股一股的寒气。 李澈看了眼自己的双拳,《升玄太阴霄辰宝书》的法力萦绕在双拳上,忍不住虚握又松开,似在感受着什么。 却是他第一次步入元婴后出手,心念通达下一时兴起,试着将法力凝绕到了牛角大魔,没想到别有奇效。 修士元婴之后,对于道法神通的理解都会更上一层楼,举手投足间运使浑然天成,远非之前可比,尤其是对于那些本身道法玄奇上乘的修士而言,无疑是一次实力上的巨大跃升。 见牛角大魔像是在示威一样怒吼,蔡姓女修将徐承星身上坚冰花开后,再难忍受,足尖一点,便叱喝着腾冲而起。 她轻轻张嘴,红唇中一缕火焰喷吐而出,初时不过一线,离身之后蓬勃暴涨,变成一道火浪排空滚滚席卷。 “火法?正好试试……”李澈依旧云淡风轻,看着席卷而来的火浪,抬起右手,身处拇指与中指,“啪嗒”一声,搓了一个响指。 一点幽黑色的星火在他指尖被搓燃,初时只得豆点大小,甫一出现,却瞬间就将周近空气全都引燃,在他掌心变成了一蓬头颅大小的焰火。 太阴幽火! 这缕焰火通体幽黑,不同于寻常火焰那般橘黄或是艳红,本身虽称为火,实则还是应了“太阴”之名,乃是冰属性神通。 外观最大的特点,便是除了焰色幽黑之外,焰火边沿的外观亦迥乎寻常,并非如普通火焰那般燎卷,反而如同泡沫翻腾的浪潮。 李澈屈指一弹,太阴幽火化作一道火线飘忽飞去,所过之处,把空气“灼燃”,落下一阵阵霜白雪屑。 一面是铺天盖地的橘红色排空火浪,一面只是头颅大小的黑色火球,声势完全无法相比,但两相交触后,结果却叫人惊掉下巴。 太阴幽火就像是一团浓重的墨汁被泼洒到了宣纸上,以极快的速度开始晕染火浪,须臾就将整面火浪浸染、冻结,变成了一座漆黑的冰雕! 蔡姓女修目瞪口呆。 李澈自己也有些意外地哈了一声,口中呼吐出一口寒气。 哗啦…… 黑色冰雕表面开始皲裂,晶莹的冰霜粉尘簌簌而落,在日光下折射出眩目的光芒。 李澈神色微变,掐动剑诀,右手大袖一挥! 金赤剑光从袍袖内遁出,化做一轮滚滚红日,越过了扑天盖日的火浪冰雕,直落蔡姓女修的头顶! 她尚在震惊之中,亦是瞧出了李澈抛出的这一抹黑色火焰后劲并不足,无法彻底将她的火法给制住。 只是她还来不及应对,就见到一轮大日越过火浪冰雕,沉沉坠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