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银鹤剪自从张芹得手,便每日都要祭炼,某种意义上来说,平素用场甚至比她自己的本命法宝还要多,心神与之密不可分。 此刻被孔文斌双手掰开,虽未对法宝本身造成什么损坏,但到了这一层次的法宝,哪怕不通灵,却也早已不是凡物,自有。 银鹤剪发出一声颤鸣,张芹眼中流露出一丝肉痛之色,怒喝道:“几位!且就干看?”
这一声喝却是针对马泰平等人。 马泰平冷笑一声,什么也没回答,自怀内摸出来一一只玲珑小塔,掐诀催动随手一抛,罩住了李澈三人以及那些个守阵弟子,随后飞身上前就与孔文斌战作一起。 长糕岛岛主江怀条亦冷哼一声,紧随其后,加入战团。 但……之后的一幕却叫围观的李澈等人目瞪口呆。 “这……”张弘业几疑自己的眼睛花了,犹豫问道:“这孔文斌……之前时候有如此厉害么?力敌三人也不落下风?”
李澈也一脸凝重,“孔文斌隐藏的太深了……” 他是看过孔文斌的档案的,知道孔文斌自入道起就一直在宸虚派,修炼至如今地步,始终没人发现他的身份,眼下只看他这一手运使由心,虽来路不明,但明显不是什么不入流的法门……不可谓隐藏不深。 空中的高少雯见底下情况同样一脸的难以置信。 元婴境界不再像以往金丹、筑基、化元时候,这一境界的修士可以实时沟通调动天地灵机,寿过千载,已然不能再称之为狭义上的“人”。 同时这一境界并不再划分上下几重,就只有这么一个境界,因而说起来都是元婴修士,但实际上个体之间的法力差异极其之大。 能够以一敌三的人不是没有,近的就有飞星游斗阁的松良稷,谁都知道他功成元婴后有以一敌多取胜的战绩。 往远了说,紫微星座下弟子大多都有这般本事,宸虚派门下同样也不少修士能够做到。甚至就李澈在金丹境界的表现来看,如果他结婴后能够力压同境界的人,张芹那是一点也不吃惊。 但孔文斌? 这个当初还是银穗岛岛主的人,一身本事都不能比及自己,如何眼下就可以以一敌三,甚至还隐隐占据上分呢? 高少雯一时间甚至都有些恍惚,心忖道:‘这孔文斌……运使的到底哪家法门?看这模样,绝非寻常三流来路!’ 见底下阵势,她扭头道:“来师兄,烦请你与李澈他们待在一起,妾身也去试试这孔文斌的手段!”
来通张了张嘴,有心想说自己也去,但看了眼自己的右臂膀,满嘴苦涩道:“高师妹小心一些,孔文斌手段着实诡异。”
他心里当真五味杂陈,孔文斌如此了得,一面也印证了并非他无能,至少单打独斗能够在孔文斌手下走一遭,还是两次。 但一想到自己如今的状态,前途无路,纵再有心气,此刻也满心不甘,只得这般照做。 高少雯知其心绪,但两人不过今日才当面,故而也不便多说,再怎么说对方如何也是为宗门而付出的如此代价,她只有满腔敬意,遂屈膝福礼道:“妾身下去后恐分布出手来照顾李澈他们,请师兄多家看顾。”
来通点点头,拱手道:“请高师妹放心。”
高少雯再不多说,身后都金素玉光一振,就铺天盖地压往孔文斌头上。 来通来到宝塔边上,也不如内,就虚立在一旁,静观战局。 …… 高少雯出手后,场面一下就变成了以四敌一的乱战。 效果立竿见影,孔文斌本事再是诡谲不凡,面对四位能够在前线坐镇岛屿的修士,此时也漏出了一丝疲态。 “拿下他!”
毛泰平见状振声一喝,复又取出来了一柄蒲扇法宝,决意乘胜追击。 但孔文斌也不知使了什么法门,厉啸着荡开了周身阴雾,黑色蔓延,原本只是一丝一缕缠卷在中心光柱上的阴雾猛地将整根光柱吞噬! “你做什么!莫要乱来!阴魂本就已经不多,这么做……”脑海内地声音第一次出现了一丝焦急。 “不然呢!”
孔文斌暴烈地打断了他,喝道:“我若不敌这些人,你有再多的阴魂有什么用?能送回去?”
听他把这些话就这么公众说出来,沙哑声音的主人终是没有控制住情绪,骂了一句也不知是哪里的方言,气急败坏骂道:“你……” 孔文斌再一次狂笑着打断了他,毫不掩饰道:“你什么?你要能出来助我一臂之力,我又何须如此行事!”
脑海内的声音见他嘴上还是这般毫无顾忌,阴恻恻道:“你最好把事情办成,否则……” “否则如何?哈哈哈……”孔文斌状若癫狂,根本毫无顾忌,把整根光柱包裹住后, 高少雯等人听见他这一番话,全都不由自主思忖道:“还有第二人参与其中?”
李澈也在宝塔内眯起了眼。 “莫非孔文斌并非是那黑袍人?背后还有别个在搅和?”
他细细回想了下,似乎孔文斌的身型确实与当日的那个黑袍人有较大的差异,孔文斌骨架宽大,身量高挑,气度不凡,而后者明显更要矮瘦。 “虽然身型能够改换,说明不了什么,但……” 李澈越想越觉得可能,随即就把注意力放到孔文斌说的“将阴魂送回去”这几个字眼。 “难道这一处其实是个传送法阵?他们要将阴魂传送去何处?这些阴魂绝大多数都是海族,难道是海族的筹谋?”
他脑袋里一连蹦出来好些个问题。 “诸位!”
一声叱喝响起。 却是张芹见马泰平、高少雯、江淮条似乎也因为就孔文斌这几句话语而思绪纷纷,全都下手松了不少,忍不住唤了一声。 马泰平方才还要乘胜追击,这一下走神、回神,立马把蒲扇在手里一转,原本巴掌大小的宝贝一下子变成了丈许高大。 “喝呀!”
他气沉丹田,法力疯狂疏导入蒲扇内,猛力扇击! 哗啦! 一阵肉眼可见的暴烈狂风被他扫出,在空中翻卷数丈远,似是与空气交杂摩擦出了火星,蓬一声爆燃,狂风与焰火交错、席卷! 一旁的高少雯也把都金素玉光催动到了极致,张芹则复又将银鹤剪祭出,咔嚓剪去,在空中化成了一对鹤嘴叼啄向孔文斌。 另一边杵着拐杖的江淮条所学则是《玄道五神回精平天法》,他放出此门功诀祭炼的那一轮明星,高挂在穹顶。 银光泼洒而下,照射进黑雾之中,源源不断汲取孔文斌体内的真元法力,削弱其体,补足自身。 然而孔文斌的凶厉远超四人想象。 阴雾将光柱缠卷后,隐隐透出一股诡异的紫色光耀,依稀可见本该“消融”于光柱内的阴魂转而前仆后继冲入了他的阴雾之中。 这回孔文斌的气势不再节节攀升,只是这一团阴雾愈发凝实与渊深,在某一个节点,他狞笑在阴雾中瞬息打出了数十道决目——整个人忽然“咚”一声摧枯拉朽的架势坠落到了地面! 本就已经被一十二道紫光分裂得不成样子的地面登时炸开,土石纷飞,沙尘弥漫于穹顶内,只有孔文斌站立的地方才有一块平整的土地,余处尽是深浅不一坑坑洼洼。 众人这才看清楚,当时佴宣布置下的这座不知明法阵的阵纹竟然已经深入到了地底! 紫光在裸露的土石间散发着幽幽的莹芒,孔文斌忽然将阴雾尽数收拢归附于身,闭目沉吟着一段不知明口诀。 马泰平见他收起了既能遮蔽视线,又有无数阴魂藏匿的黑雾,立时又扇出了两道夹杂着烈火的狂风,喝道:“不知死活!”
风火鼓荡,都金素玉光席卷,银鹤唳鸣,还有一轮明星高挂在头顶,无时无刻不在吸收着他体内的法力。 孔文斌却始终只顾自己闭眼念咒,及至脸面前不足丈许,他才猛然睁眼,双臂伸展,双手作掌平摊,猛力一抬! 浓郁以至阴沉如水的黑雾再一次从他领口、袍袖、裤管内涌出,须臾铺满整片土地,无数阴魂如趴地尸鬼一般从其中飞出,如一道黑色浪潮滚滚排空而去! “这是……你竟然把这一式也给悟成了!”
孔文斌脑海内的沙哑声音惊讶不已。 与之前张弘业、陈武顺出手时候的光景一样,风火吹入黑雾,只是发出嗤嗤响声便尽数消逝不见,都金素玉光尚可,多坚持了数息,却也没前仆后继的阴魂浪潮给吞噬。 银鹤剪化作的银鹤被围住后,一剪而下,“黑潮”却像是有弹性,尽数“被”挤开,最后剪了一个空,反而被包围起来,凄鸣一声,光华一闪,回了一脸肉痛之色的张芹手上。 至于江淮条一直都只是从旁辅助,受影响反而最轻,把手上拐杖一拄,身影融入头顶明星,凝出一层光幕后,便藏身其中。 马泰平喉头翻涌上来一口咸腥,复又取出来一面青朦朦小盾,抵御来势汹汹的“黑潮”。 江淮条也沉声低喝,把这一颗明星激催的好似烈日大阳,死死抵抗 高少雯与张芹最是不堪,一个是修炼《都金素玉法章》后每日淬炼的都金素玉光,一个是每日祭炼的宝贝,皆是性命交修之物。 此刻生生受了这一击,两人俱是心神紊乱,浑身气血逆行。 要非是一个有花篮模样的本命法宝散出漫天香氛护住己身,一个身上似乎是护命的玉佩放出的光罩,两人此刻就要被淹没在这一阴鬼黑潮之中! 厉啸、哀鸣、哭诉……各色各样的叫声充斥穹顶之下。 宝塔内,仅仅是听闻入耳,李澈便觉得胸闷气短,耳鸣头昏,只得把日西坠放出,藉以炽烈的火光缭绕周身,这才能不受其影响。 张弘业与陈武顺同样不好受。 后者有都金素玉光护身,能够屏退阴邪,只消静定己身,尚可维持心神不动,张弘业却不得不盘膝坐倒在地才能够保持心神不失。 他们尚且如此,那些筑基境界的弟子更是不堪。 即便有宝塔阻隔,不少人仍旧癫狂也似,倒地抽搐不止,也有的捂着脑袋,瑟缩在一旁摇头呢喃,浑身发颤。 黑色狂潮席卷过境,逸散在了穹顶上方,域内已是千疮百孔。 除了孔文斌所站立的区域剩下了一根独立的岩柱,余处砂土尽数裸露在外,紫色的阵纹依旧闪动,源源不断将阴魂鬼物输送入中心光柱。 孔文斌一眼扫去。 马泰平衣衫破烂,身侧一面小盾环绕,站在罩护住李澈等人的宝塔顶部,一手捂着腰腹处,气喘不止。 高少雯一手被架在张芹肩头,已然昏厥过去,后者半眯着眼,额头流淌着血迹,此前脖子上挂着的一枚玉佩表面也已布满了裂缝。 江淮条倒是无碍,但他本身就已将要油尽灯枯,一身法力早已不如壮年,此刻虽无大伤,却也已经精疲力竭。 四人竟然惨败! 好在孔文斌也不好受,这一击骇人的术法使出,他身周缭绕的阴雾已然非常淡薄,显然同样消耗颇大,但比起伤痕累累的四人,却分明还有余力。 孔文斌扫了眼四人,又定睛看向中心光柱,狞笑道:“快了快了!”
他肆无忌惮打量四人状态,最后居然把目光凝定在了马泰平脚下的宝塔上! “啧啧……”孔文斌浮空而起,旁若无人也似地问道:“我问你,如果我捉了宸虚派掌教弟子给你,回去后该不该论功行赏?”
此时众人都知道孔文斌似乎还与暗地里的某人在实时联系,听见他这番话,全都神色一变。 然而还不及反应。 孔文斌复又从光柱中汲取了部分魂灵,深吸一口气,人便消失在了原地。 砰砰砰……砰! 四声响后,马泰平、江淮条、高少雯、张芹四人已被击晕过去,四背相靠,被一股阴雾缭绕而成的锁链缠卷在了一起。 “四个元婴修士……啧啧,晚些可有我滋补的,哦,不对!”
他忽然扭头望向了空中的来通,咧着嘴阴森道:“是五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