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发海族见状,询问道:“于公,可有眉目?”
佝偻着背的于公摇了摇头,说道:“叫达可将军失望了,这人类女子所用的几张符箓于某闻所未闻。”
这位当年也的确在南三洲洲陆上行走过,甚至还遮掩了身份在宸虚派与幽寰宫治下的某个宗门内待过几年,学求人类道法,因而对于宸虚派治下的一些势力多少有些印象。 只可惜,任他也想不到,笃以彤乃是环灵海彼岸的魔门神女派弟子,纵是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究竟来。 鲸达可挥手示意不打紧。 一旁的清瘦女子含含糊糊了几句,却没有开口吐字,只是打出了一连串手语。 于公看清楚后哑然笑道:“那是自然,这件事情肯定要汇报上去,于某见识有限,还是得问过龟部的丞相为好。”
鲸达可沉吟道:“这三人一定是有些来历的……” 鲸吞陆犹豫了下,从怀中取出来一方阵盘,说道:“将军,这是那传送小妖开启的阵盘。您看我们是否要追捕过去?”
一头持刀披甲的精怪走了近来,将东西取过,双手递奉给了鲸达可。 鲸达可一看阵盘,皱眉道:“去了东海么,那里是谁的地盘?”
南海海族的三大部族便是鲸部、鲊部、螺部,在自家地盘,鲸达可对每一片海域里有什么都一清二楚,但东海却不是他们三大部族的辖地,他真不清楚具体详细。 两个负责看管传送阵法的互望了一眼,其中一个轻声道:“达可将军,这座法阵导向,应该是在东海与极海之地的交界处了……” “东海与极海之地的交界处?”
鲸达可不觉提高了声音,喝骂道:“你们两个废物!”
这两头看管法阵的大妖虽是元婴境界的法力水准,与鲸达可一致,但一个能坐镇宝宫,一个只能看管阵法,自然是有原因的。 盖因鲸达可的实力比他们要强太多了! 人类修士的元婴境界不再分成多重小境界,但也正因如此,个体之间的法力差异就变得越发明显。 强如松良稷,初入元婴,便能力压一众老元婴,来到前线执掌飞星游斗阁,统管南海总战事。 虽然都知道这位天府星黄菡梅真人的弟子早年乃是沙场出身,精通战阵之术,是一位白衣元帅,但此刻他能坐到这个位置上……还真没有人往这个原因上去想。 说到底还是实力为尊,妖族、海族这等蛮夷更甚。 此刻鲸达可喝斥两头元婴大妖,后者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鲸达可森然道:“那传送小妖呢?怎么处置了?就算是被胁迫,为何不能把他们传送到近处,非要去如此远处?”
“某家记得早就说过,操作阵盘的小妖一定得选能够把稳的,怎么连这点事情也办不好!谁负责任事的?”
看守阵法的元婴大妖垂着头道:“那小妖已经送去了我鲊部刑窟接受处罚,至于人选……是赖某安排的。”
鲊部的刑窟内有无数能够释放某种轻微毒素的微型海鲊,虽然不致死,但却会往人七窍内钻去,游贯浑身,不消有太强的毒素,也足够让受罚之人痛不欲生。 鲸达可冷哼道:“晚些你也自去刑窟领罚!”
赖姓大妖浑身一颤,咬着牙道:“是!”
一旁的清瘦女子复又打起了手语。 “哦?好的……也是,这个问题确实要现在做决定。”
于公不住点头,等她手上不再有动作,解释道:“白香说她会着人押送赖广去刑窟,还觉得眼下关键的问题是我们是否要去追索那三个人族,达可将军你怎么看?”
鲸达可想也不想就道:“自然要去追索,从我等手指缝里溜走的,该当要我们将那几个宵小追回,否则怎么和上头交代?”
白香再又打出一段手语。 于公见后,点头道:“不错,派谁去?那一处我记得应该是鲨部的领地?”
“毗邻极海之地,海域宽广,如是我们派少了人去,哪里搜查的过来,但要倾巢出动,既不值当,且……这里该怎么办?”
鲸达可皱起了眉头。 于公稍作思忖,问道:“外面战事如何了?人类如今的攻势怎样?”
方才披甲带刀的精怪走了进来,拱手朗声道:“宸虚派的攻势略有缓和,似乎有力竭败退之势,我方人数本就占优,这会儿已经打了出去,宝宫三里内的人类已被尽数击退。”
于公一听,当即冷笑道:“力竭败退之势?宸虚派要是如此不堪一击,也不能坐稳了灵门第一大派!此必然有诈!”
鲸达可一抬眉脚,道:“于公请教!”
一旁因为喉中天生有硬骨而无法说话的白香也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于公摇头道:“宸虚派绝不可能只有这点本事,人类讲求虚虚实实、假假真真来迷惑敌人,待到紧要处以假乱真,一击制敌,最是阴险。”
“他们明明有余力,此刻选择退却,必然事出有因!也许是见到螺厣大开,以为他们派进来的那几个探子就要出去,打算交流完情报后再择机总攻?”
鲸达可重重抚掌,喊道:“于公说的定然没错!一定是这个道理!”
“只可惜……他们不知道自己的那几个探子走投无路,已经选择了借助法阵逃脱!”
于公冷笑道:“稍后等他们反应过来,必定会发起反扑!”
“我等却比宸虚派要走前一步,也不消等之后了,现在就要趁他们无心作战发起总攻!至于逃走的那三个……” 一旁的白香打起了手语。 于公看后点头赞道:“不错,我亦是这般想法,三个低辈弟子而已,何须劳师动众去追捕他们?派一小队人过去足矣!”
“我之前还觉得他们能拿出那等符箓,定然来历不凡,但转念一想,能被派来坐探子的,有什么不凡的?”
“这只可能是些没甚关紧的普通弟子,之所以有那几张符箓,说不得也是他们门中赠予的,让他们进来以后便宜行事,不值一提!”
“正是这个理!”
鲸达可面露恍然之色,却觉得大有道理,之前是自己钻了牛角尖,以为能拿出这种符箓的人一定来历不凡,却忘了这件事的性质。 人类讲求尊卑,身份高贵的人,怎么可能被派来行刺险事? 鲸达可一下子不想再管这劳什子破事,看着自家部族的鲸吞陆,喝道:“吞陆!此也算是你放进来的麻烦!就由你带一队人去捉拿他们,如是捉不到人,你也不要回来了!否则我拿你是问!”
鲸吞陆急忙抱腕,高喊道:“是!”
于公补充道:“那里应该是鲨部的辖域,但因为靠近极海,一定极少有生息,你去了后,可以试着联系联系当地的鲨部族人,看能否帮忖你一二。”
“这事儿还真只有你能去,我螺部与鲊部同鲨部关系不是很好,去了只怕举步维艰。”
“但你们鲸部与鲨部关系不算太差,早年我记得还有往来,甚至有位老祖还是两家杂血,不会难办事的!”
鲸吞陆谢过了于公的指教。 鲸达可喝道:“你自带人传送往那座法阵的附近海域,按照于公的意思去搜寻,还不下去!”
鲸吞陆应声告退。 “你们几个也还在这里做甚!”
鲸达可的声音震得厅堂内轰轰响。 鲸昂是被叫来查探人类探子的行迹的,本并没有过错,因而也自行告退,但另两个看守阵法的元婴妖怪却就没有那么好过了。 二者皆是鲊部族人,白香打了个手势,立马有披甲的精怪入殿,押着他们下去,前往鲊部的刑窟受难去也。 …… 东海,小岛。 “大王,这些就是那朱瑙这一次要的东西,您请过目!”
竹屋内,鲨桑把得自李澈的那一张皮纸双手奉上。 昂鹿之伸手抖开,细看了起来,只是看了一会儿,眉头就不自觉地皱起。 鲨桑小心翼翼问道:“大王,他要的东西可是……有些不对劲?”
昂鹿之没有说话,一直从头看到了尾,这才摩挲着皮纸,问道:“他有说别的什么么?”
鲨桑摇了摇头。 昂鹿之冷笑了一声,大手一挥,道:“那就都给他,你把这张纸交给鲨奔,鲨奔机灵,让他去处理,但是搜购齐全后,先拿来我处,我亲自去给这朱瑙!”
“小的明白!”
鲨桑紧忙点头,告退出屋。 …… 日子一天天过去,李澈倒也不急着马上动手修补阵法。 阵法最是讲求完善,一点差错也出不得,一旦开始刻布,总要协同顾及到各处,毛毛躁躁动手,或许确实一时是快了,但在不清楚整阵架构与细末的情况下,非常容易出差错。 这可不是孩童玩泥巴,高兴了随意发挥,捏成个随心所欲,不乐意了,那就一把推倒,从头再来。 倘若阵法的刻绘出了差错,那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也许不仅要把他所修复的内容给推倒,甚至有可能把之前那人所刻绘的部分也毁去…… 眼下的阵法李澈心里多少还有些底气去尝试修复,如若真毁去的太多,那他是真的无能为力。 因是之故,李澈并没有着急动手,只是钻研着手上的阵图,尝试着将结构拆分,将笔画勾勒走向熟记。 高强度的学习与全身心的投入,误打误撞下,倒是让李澈对于阵道有了更深的认知与长进,倒也算是意外收获。 只不过时间都投入到了补完阵法上,如何该要脱身那自是没得空去想。 开始几天他颇有些静不下心来,好在中间“文琴”出来了须弥洞府一次,李澈本以为她只是出来透口气,没想到这位来历明显有所隐瞒的女子给了他一颗定心丸。 “你专心补完阵法,能拖时间便拖时间,脱身之计我这边在想办法,你不消来担心。”
也不知道这文琴用的什么法子,走出洞府后问了一句“怎么样了”,便靠了过来。 李澈本想说她也不懂阵法,解释了也没用,哪知道他脚下的冻土土地就活了过来也似,泥土一个字一个字的变幻,给出了上面的这一句话,偏偏几个看守的海族丝毫没有察觉,颇为奇妙。 李澈心下登时大定。 他虽然对这唤作“文琴”的女子的身份有疑虑,但对此女的本事却没有一点怀疑,光看之前救他的时候,有几个人能够拿出来那几张符箓? 眼下他们三人说难听点乃是一根绳上的蚂蚱,生死与共,对方既然这么说了,那么八成是有些思路的。 李澈放下心来,便开始着手修补阵法。 匆匆就是少半个月过去,这一日,他拿着刻刀与符笔,专心致志正在地面上勾勾画画,忽然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呵呵,这已经开始了么,到什么地步了?”
李澈站起了身,就见到昂鹿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阵法外圈,笑呵呵看着他正在补完的地方。 他笑道:“正才开始没多久,之前一直都在解构了解阵法,也缺些材料,只能在边边角角修补阵法。”
“哈哈!我的不是!”
昂鹿之仰头大笑一声,摸出来了一只储物的囊袋,“这不是凑齐了朱小兄弟的需用,昂某人火急火燎就赶来了么!”
说着,就把手上囊袋递了过来。 李澈心头微动,伸手去接,笑道:“有些东西确实不好搜集,前辈这点时间内就把东西搜集齐全,已经出乎了晚辈的预料。”
没想到昂鹿之蓦地把手收了回来,乍笑道:“朱小兄弟这么说……我也是好奇,有几样东西想问下小兄弟,是用在阵法上的么?”
“前辈哪里有疑惑?请说来晚辈一听,”李澈神色不动,对方这一反应,他心底其实早已有所准备。 昂鹿之盯着他脸面看了一阵,笑道:“我也不懂阵法,有几样东西我也不见你之前那位曾用过,是故有此疑问,你看看,先是这个……” 说着,他将手伸进了储物囊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