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使说只消把这枚破阵玉碟嵌入阵眼中心即可,此物自会作用,可为何却不见反应?”
佴宣猛力一把将三角玉碟拍在地面上,却不见任何动静,不禁回想出发前,那神秘特使与她叮嘱过的事情。 “莫不是在诓骗我……”佴宣嘴角一抽,“我在想些什么,此事关节重大,大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怎会如此?“ 她正起疑,却忽觉一股斥力传来,要将她手心给推撑开,定睛一看,才发现地面泥沙内不知何时出现了一节节的竹茎。 这竹茎翠绿带着些黄意,横走于底下,每一根鞭节都生着芽头,绕转缠卷,出现的莫名其妙,正是此物把三角玉碟给推开,另起没有按至地面。 佴宣焦急,叱喝一声,就用巨大粗壮的触手拉扯住竹节,想要将其一气掰开,露出底下的地面。 但没想到的是,竹节却纹丝不动,好似本就扎根在地底也不知有多少年,无比的牢固坚深! 这六节一根的竹杖法宝同样来自禹台运,唤作六囚灵杖,名字带个”囚“,正是一件囚锁困禁用的法宝。 此物据说是禹台运族内的家老出品,材料取自一种生长在雪山山腰的积年枯黄老竹,辅以两种土、木的天地灵材齐合开炉炼造而成。 原本雪山上就少有植物,这积年老竹少说也有百岁,虽未通灵,但却也已非是凡物,能够汲取地下的木土灵机滋养己身。 这等材料辅以土、木的天地灵材,成品后的六囚灵杖自然对土木灵机特别敏感,李澈只是打了个法决,这宝贝便自行遁入地底。 但却不是说此物的遁速比剑光还要快,而是此物本就并非飞遁,转是类似于瞬空飞移一样的变化。 此宝与土木灵机颇有感应,掐诀定位后,能一瞬挪移到土木之中,短程自是快绝,但长途却绝无可能这般用法。 这一点也是为了突出此宝囚锁困禁之能而特别铭刻的禁制,毕竟一件这种功用的宝物,有什么能比快、准来得更好呢? 从李澈放出六囚灵杖,到佴宣察觉异样,前后总共不过数息功夫。 六囚灵杖被佴宣触手掰阻,却毫不退让,反而延展出细瘦干枯但却充满力量的虬结枝条,主动将佴宣给缠绕住,无数根干瘦鞭节勒紧,与佴宣下半身肉触手交错缠绕,将她生生固定在了原地。 佴宣惊怒,施力想要走脱,却发现自己的触手已经和竹条鞭节缠连在一起,想要硬生走脱已是不可能,除非舍了自己的那些触手。 只这些本就是她身体的一部分,与人类双腿无异,弃之等于自断双腿,她哪里能够,又哪里敢去这么做? 头顶剑光呼啸而来,佴宣只能抬头先选择正面硬抗。 这鲊部的祭司也非是一般海族,却不像后者一样穷尽于手段,只能依靠肉身之力,就见到她再次掐了个诀目,于指尖汇聚出来了一点雷光。 “去!”
佴宣伸手一弹指,原本几若摇摇欲坠的雷光却忽然在海水中噼噼啪啪开始爆出闷响,转瞬就变成了一张巨大雷网,罩向日西坠以及李澈。 佴宣、千塬与绕伽不同,二女同出鲊部底下的一只分支,名唤“金电鲊”,这只部族在鲊部势力非同小可,以催弄电光闪雷为天赋神通。 身为祭司的佴宣在部族中更是天赋卓绝之辈,虽然只是催弄电光,但却已经独有自己几分见解。 这一式“雷光化网”便是族内传下,佴宣运使得惯熟,攻可,守亦可,进退自如,最是好用。 此时佴宣也憋着一口气,她身为金电鲊族内的祭司,在南海这处战事出手了也有好几次,哪里吃过今天这样的亏? 还是在她亲自带队的情况下。 这一手就是在道门子弟看来也颇有可取之处的雷网,带着佴宣的怒意,爆裂海水直冲而来。 李澈目光微凝,却不想以剑光与其硬碰硬,只把剑诀一掐,将本已经将要触及佴宣的日西坠召回,绕空一兜,就要折转出雷网笼罩范围。 只是这雷网起初才是一点雷光,变化成了这张巨大雷网,分明就以变化多端著称。 日西坠兜空折开,佴宣便将雷网催动,使之复又张大几分。 二者速度都极快,只是这么一会儿,雷网便已经铺天盖地落下,若要避闪,只能朝后方退去。 若如此,这也就意味着佴宣心计得逞,预谋之事成了。 李澈退无可退。 但他本也不打算退。 身后虚空破碎,牛角大魔幻化而出,长嚎一声,把双臂一抖,身上血纹盔甲浮现,骨手朝前抓去。 看模样,竟尔是打算要一把将雷网给撕扯开! 佴宣惊怒,嘲笑道:“你做得什么白日梦!有胆你就试试!”
这位金电鲊女祭司是如何也不信李澈能徒手撕开雷网,纵使这蓦然出现的牛头骷髅看去就很是不凡,难道她所学就是泛泛? 李澈却不为所动,先一步将飞剑召回,让牛角大魔裹了自己就冲进了雷网内! 哗啦……轰隆! 牛角大魔没能如愿将雷网撕开,甫一接触,李澈便觉察到牛角大魔指尖穿来了一点酥麻感觉,随后雷网极速收束,轰然炸裂! 雷光涌动,佴宣冷笑一声,伸出一只触手,卷住三角玉碟,就透过层层叠叠的竹节将其往地面循去。 “混账!”
裘双云的怒喝声传来。 李澈与佴宣的来去不过瞬息间,他方才将巨型海鲊炸散后的漫漫海鲊清扫了各个七七八八,就见到李澈被一记雷网罩住,炸开成一道耀眼的白光。 他哪里忍得? 当即也顾不得身边散乱的海鲊,取了头顶古伞便直冲佴宣。 他也是分得清楚,李澈身份固然紧要,刨除掌教弟子的身份,前线这里,银穗岛岛主才是排在第一位。 原本他自然要关注李澈这位统帅的安危,然则尔今事关重大,这却已经超过了岛主这一身份的安危。 裘双云怒喝一声后便取出来鸳鸯双刀,把刀柄并接,狠力打了出去! 但是李澈的飞剑也来不及,裘双云后知后觉的飞刀又怎能作用呢? 这口鸳鸯双刀接连后直冲佴宣的触手斩去,沿途水浪嗡嗡割裂。 佴宣却一点也不在意。 她视若无睹,随手再次打出一道稍要小些的雷网,虽然被禁锢住来了身子,但她的触手却仍旧自如,一下就把三角玉碟给按在了地面上! 啪嗒! 这一次,三角玉碟立马有了动静。 玉碟三个尖角原本各自刻有互相勾连的阵纹,中心则是一圈繁复的环状纹路,这一声啪嗒响后,玉碟立时碎裂了开来,但几道阵纹却出乎佴宣意料的留了下来。 三角阵纹勾连,中心环状纹路闪动,明明无物承托,却悬浮在地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扩大散开,一下就将这一片区域整片都给覆盖。 阵纹闪动,放出耀眼的光芒,最后竟然直接透入了地底,完全消逝不见! “这样就完了?”
佴宣愣住了,今天不知第几次暗恨自己不懂阵法之道。 轰隆! 炸裂的雷网终于徐徐消散,她神色一紧,再次望向头顶,眼神中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目光,却是李澈与他那头牛角骷髅冰没有殒身在炸射的雷海内! “你如何能活下来的?”
佴宣神色狰狞,这已经颠覆了她的认知,以她的认知,修炼至今,同境界中人有几人能在她这一手“雷光化网”底下安然走脱的? 倒也算不上完全无碍,依旧有丝丝缕缕电光迸射的海水中,李澈本身并未有明显伤势,只是略有些狼狈,嘴角淌着一丝血迹。 相比之下,牛角大魔却要更惨,一身血纹佛甲复又破破烂烂,浑身上下,只有手臂上的护腕仍旧完整。 “喝!你海族这等技俩,能算个什么高妙?焉还想困住我二人?”
一声不屑的讥讽传来,却是裘双云亦从炸裂的雷网中安然走出。 佴宣几乎要把银牙都给咬碎。 李澈倒也罢了,毕竟修为真要算来,其实比她更要强上一线,堪堪就卡在元婴门口,能够走出自己这记天赋神通,她还能够寻个理由说服自己所见。 但裘双云? 虽然打到此人身上的雷网要小上不少,但可别忘了,裘双云可是只有金丹中期的修为啊! “难道我海族妙法真与人类道法差了如此之多?”
佴宣身为金电鲊一族的祭司,平素除了自身修炼外,最多的事务便是在自己负责的区域内布道。 海族与妖族相类,族群与族群,个体与个体,其间的差异着实是大,且海域辽阔,有时候都不清楚自己辖域内究竟有多少同类。 因而佴宣身为祭司,行走于南海区域布道,一来是为了宣扬金电鲊乃至整个鲊部的权威,同时也打着广收部族,择选良材的主意。 就比如千塬,乃是佴宣这个位置上的前任祭祀在外游宣时所带回的金电鲊族内,此女算是金电鲊族群内比较偏外的分支,但同样能够运使雷法,因而其实是同族。 平素要宣扬部族之能,最大的前提就是她自己须得相信自己所说,但今天?李澈与裘双云先后从自己引以为傲的手段下走脱,对她而言,打击着实不小。 甚至第一次生出了此等“不如人”的念头。 李澈其实很不好受,银穗岛如今由他一己负责,现下方才上任不到月余功夫,就出了这件事,他心里不着急那是作假,因而方才举止不免莽撞了些。 这佴宣召来的雷网着实有些门道,在正面冲撞前,其实他就已将有所预料,因而还提前将日西坠给召了回来。 只是没想到他还是低估了对方。 莫看他样子好似没甚紧要,实则已经受了较重的内伤,牛角大魔本就与他一体同心,由尾椎接连,牛角大魔伤损,馈返回来的伤势,多不表外,而发于内。 “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李澈脸色很难看,没想到还是被这佴宣给打出了这枚不知明的三角玉碟。 且看其消散后隐入底下的样子,很可能已经就对银穗岛己属这一区域的法阵造成了什么不可逆转的后果。 想到这里,李澈脸色愈加阴沉,左手虚虚一捏,六囚灵杖便收缩紧缚,只把佴宣的下半身触手给挤得血肉模糊。 他眉心一亮,纵剑就要下冲,一想到种种可能的后果,心里就不住念道:“如果我能够再强一些,修为再高一些……” “呃!”
李澈忽然顿驻脚步,浑身气息开始急剧起伏,眉心泥丸与下腹丹田,这两处人体大穴忽然就开始出现异动。 泥丸内灵识乱窜,丹田内真元旋飞。 “问心关!”
这一下突然骤起,李澈知道定是自己方才斗战过激,心绪起伏过大所导致,如果此刻突破,他九成九都是失败,也许此后都要绝了攀登大道的念想。 紧忙召来了在海水瑟缩的行水兽,一气坐到了背上,开始打坐压制混乱的气息。 “岛主!”
裘双云被这雷网一炸,其实人也不好受,但总归包围他的雷网远要不如李澈,因而稍要好些。 他才金丹中期,并未接触到问心关一说,纵是以前听闻过,此刻也绝难联想到一起,只以为李澈气息忽高忽低,谅必身受重伤,有性命之忧。 裘双云一头扎进李澈的行水兽身上气泡内,紧张的问道:“岛主,你如何样?”
李澈缓缓摇头,喃喃道:“暂不打紧……” 裘双云立马取出来好些回复法力与内外伤的丹药,李澈却只取了几枚治疗内伤的丹药,却是怕此刻回复法力,丹田盈溢,直接要加速破境。 李澈难顾己身,六囚灵杖便也失了控制,青黄色的灵光一闪,便化作了原样沉到了海底。 佴宣也顾不得这时候再来给李澈两人补上一刀还是怎么的,只想着自己完成了任务,又脱离了囚困,逃走才是当务之急。 正当她在辨认方向的时候,适才阵纹中心,一道宛若沸腾了的的黑光忽然炸开,摒开了四周海水,走出来一个头戴兜帽,藏着黑袍下的身影。 佴宣一怔,待看清楚,大喜道:“特使!你怎来此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