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个方位,八柄日西坠,剑身上剑纹晃亮,金赤流火缭绕,如同八把火炬一般熊熊燃烧,随风摇曳。 紫谷槐左右四顾,却丝毫没有反应,讥嘲道:“乖徒儿,你这招是秘法?虽然有些门道,但莫不以为这能对我造成伤害?”
他张开双臂,一副你尽管出手的模样。 李澈对他的嘲讽不予理会,右手掐持剑诀,同时左手藏在袍袖内,所有人注意力都在八柄流火腾耀的飞剑上,却无人注意到这一细节。 空气逐渐焦灼,光线扭曲,倏然间,剑阵所笼罩的范围内,折射出现了无数道金赤色泽的光晕,将以紫谷槐为中心的这一方小天地完全笼罩。 “哼!”
紫谷槐冷哼一声,他虽然不把李澈的这一手剑秘放在眼里,但被人锁定了气息,毋论怎样,总归叫人不适。 李澈清喝,降实镇虚灵剑阵内被催动,金赤色泽的光晕朝紫谷槐投射过去,宛若烧红的刀片,锋锐、炽烈,扭曲了光线,割裂了空气。 这规模着实不小,李巾纭见李澈这一手剑秘锋锐炽烈,与自己都金素玉光销金熔铁、涤荡污秽有异曲同工之妙,心头一动,当即有了主意。 他飞身至紫谷槐头顶,把袍袖一抖,从中飞出来了一面古镜,高悬于头顶,“嗡”一声射出来了道白光。 身后温黄明润如脂玉的都金素玉光几若沸腾,兀自翻涌,最后在他一指令下,如江河滚滚直坠紫谷槐。 赵向心见势也要上前,然而手才捏出一记诀目,却忽然神色一动。 他眼神微眯,放下了手,转攻为守,藉以一身浑厚的法力,全心为二李掠阵,抵御紫谷槐身外如紫色汪洋般的霸道法力。 紫谷槐看两人的手段,大笑道:“你二人本事的确算在同辈中出色,这两门手段,灭杀同阶绰绰有余,但怎就以为会对我有用?”
他神色猛然一沉,喝道:“这具躯体虽非老夫本身,既没有法宝相随,亦无法承载老夫十成十的法力,但要对付你们,与捏死一只蝼蚁有何异?”
枯槐魔君单手随意捏了个法决,口中飞快念着晦涩的咒语,随着每一个音节吐露,身前的天地灵浊仿佛被一只五行大手所搅动。 一缕灵力气旋凭空形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徐徐变大,最后化作一道呜呼狂啸的龙卷,将紫谷槐藏身在风眼中心。 龙卷宛如活物,形似一个大放厥词的疯癫汉子,攀爬上了天穹,钻透进了地底,中心紫光蒙蒙,轰鸣不止。 狂风扩散,灵力肆虐,将数里方圆完全笼罩,草皮被连根拔起,碎石被漫天吹飞,草木纸条、泥石沙砾被卷入风流中,愈增其威。 此等法术,最接近紫谷槐的赵向心纵是再有本事也不可能硬抗,当即大吼道:“两位!十息!赵某便再顾不了你等了!”
他高声吼完,身后飞瀑分作三股,一道裹卷住自己,一道奔流向李澈,一道倒悬,往空中的李巾纭冲去。 三道飞瀑化作激流屏障,冲刷抵御着狂风与灵力的肆虐。 李澈阴沉着脸,没有回话,只是咬牙全心操控降实镇虚灵剑阵,剑阵已被龙卷所遮蔽,但中心处四下折射的金赤光晕依旧迷迷蒙蒙闪亮着。 “撑一下!”
他猛一声喝,光晕硬顶着狂风冲入龙卷中心! 嗡…… 一阵轻响,看似人畜无害,但实则锋锐炽烈的光晕突入风眼中心,李澈却意外发现这里风平浪静,一点波澜也未。 没有了龙卷肆虐,阻力顿消,他神色一振,操控剑秘之法往紫谷槐身上荡去。 然而,日西坠所化剑光与紫色灵光切裂、绞磨、化散,却始终无法透入,纵使这口飞剑无比锋锐,兼有炽烈助力,也不得寸进。 好在这时,都金素玉光姗姗来迟。 平素温润如玉的都金素玉光在经由李巾纭本命法宝的激催下,虽然仍旧不起眼,但背后却蕴藏着暴虐。 日西坠所化剑光左右四下削来,都金素玉光从头顶倾泻而下,声势浩荡,但……却始终无法突破紫谷槐身外的紫色灵光。 这紫色灵光明明只是他随手施放,看不出一点厉害,几与护体灵光无异,但正是这其貌不扬的手段,犹如坚韧的牛皮糖也似,戳不透,绞不破,磨不烂。 “赵向心!再撑一会儿!”
看着眼前水瀑逐渐消弱,又见降实镇虚灵剑阵丁点建树也未,李澈怒目高吼。 赵向心闻言,把牙齿一咬,提振了法力,死命压榨丹田。 三道水瀑登时一振,哗啦啦再次将风势阻隔在外。 “我看你们能撑到何时!是你们先讨饶,还是我先撤了法术。”
风眼中心安之若素的紫谷槐冷笑。 这是两败俱伤的斗法。 却也不对,“两败俱伤”是指斗争的双方皆受到损失。 但实际上至今为止,降实镇虚灵剑阵也好,都金素玉光也好,都未能对紫谷槐造成丁点麻烦,甚至连那层紫色的护体灵光也没能攻破。 说是蚍蜉撼树似乎要更合适。 然而李澈却不依不挠,一意催动降实镇虚灵剑阵,法力像是不要银钱一般,泼水也似往外狂泻,纵使全是无用功。 连带李巾纭也全力配合随他,法力狂泻,似乎根本没有考虑过赵向心收手后,自己该要怎么应对这道弥天龙卷。 复又过了五六息,赵向心是真的到了极限,再也无法抵御这道龙卷,憋红了脸喝道:“李澈,我要脱力了!”
几乎与话音同时,他身后的水瀑蓦然一收,三道水流瞬间消散,残留的水露被狂风刮卷得无影无踪! 这位赵氏三公子冲在最前,却同样没有一点留手,《真波上寻瑞泽真经》生化得水瀑消散,他立马就暴露在了狂风龙卷中。 李澈却早有准备,见状也不再催动降实镇虚灵剑阵,把此法一收,日西坠极速回掠,化作一道虹光就裹卷了赵向心。 他同样暴露在了龙卷中,但李澈随之掐诀召化出了牛角大魔,强自用它的刚坚骨身扛了一扛,同时把目光望向头顶李巾纭,不禁松出口气。 这位李氏弟子显然留有底牌,水瀑消散后,只见他随手一按在腰间储物囊袋,便从中飞出来了一块表面水光湛泛的水滴状盾牌。 赫然是一件少见的防御法宝。 小盾迎风便涨,不仅正面抵御住了吹风,更是幻化出了一道晶莹的蓝光,环护住了他浑身,形如一颗巨大的水滴,飘飘后退。 李澈不再管他,日西坠遁入眉心,把骨节吱嘎作响像是什么陈年物件的牛角大魔给收回,法力化手,一把捞住虹光内的赵向心。 “李澈……”赵向心虚弱地开口。 李澈摇头,道:“稍待,扛过这道龙卷再说。”
他随手从蝰骨盾内取出一瓶回复法力的丹药——这得自此前禹台运的“遗宝”,抛给赵向心后,掐诀施展霜蒙满月。 这是他自金丹以后,甚至是近些年来第一次以掐诀的方式,施展这门泛用极强的入门术法。 脚下银月浮现,霜雪纷飞,消弱了一部分龙卷的同时,冰雪凝结,一座高逾十数丈的冰山悄然形成,将李澈与赵向心包裹在内。 却还没完,李澈输渡法力,脚下的银月开始收缩,冰山也像是被压缩,格楞格楞作响,最后诺大的冰山被压缩成了三丈余高的晶球! 这是李澈此前镇海涯一行就运用过的手段,但现在,他在这一基础上,将巨量的法力压缩,最后形成了这一颗坚不可摧的水晶球体。 咚! 十余丈高的冰山被压缩至斯,这颗晶球的沉重远超其形貌,坠地后狠狠砸落土地,泥土飞扬,深陷入地。 龙卷虽狂暴呼啸,但晶球却纹丝不动,飞卷入其中的泥石沙砾几似刀割,但碰撞到晶球表面,也只是留下了一道道白痕。 晶球中心,被余留了上下近丈的空间。 外头狂风呼啸,任其作弄,里面却也只是叮叮当当闷响,若是不知晓真实情况的人在里面,还以为外面只是下起了细密的小雨。 叫人特别安心。 李澈透过晶球,望了眼另外四人的方向。 那里早已不见一个人影,显然,为了躲避紫谷槐这一手术法,景平等人已各自将战团拉开,远离了龙卷波及范围。 视线内,空中忽然划过一点水滴,只见到李巾纭也御盾退走。 “你这样坚持的了多久?”
赵向心吞服下一粒丹药,稍加打坐调息,看着这颗晶球,突然开口问道。 晶球完全以法力凝聚,换而言之,要维持也得有法力不断输渡,而要保持如此规模与硬度,可想而知法力的消耗。 李澈眯起眼睛,看着龙卷中心风眼那道紫色身影,摇头道:“放心,我丹田内的法力绝不比你要弱,且适才我是用的剑秘,消耗法力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大。”
他顿了顿声,出神道:“而且……谁能熬过谁还不一定……” 赵向心皱眉,不解道:“什么意思?”
“还有,”他环顾一圈,问道:“现在这一处是封闭空间,总能说你到底是什么打算了吧?”
李澈却还是摇头,道:“不是我卖关子,而是我怕被紫谷槐知道。”
赵向心沉默了几息,忽然又问道:“和你藏在袍袖内的左手有没有关系?”
李澈一愣,把袍袖一抖,伸出手来,“被你发现了。”
赵向心定睛看去,只见到他左手正掐持着某个不知名诀目,忍不住问道:“你在催动什么法术?”
李澈笑而不语,没有说话,右手一捋脑后,赵向心视线盲区,那里发丝已经花白,反问道:“赵师弟,适才为何你是第一个随我动身的?”
赵向心见他岔开话题,便也没有追问,淡淡道:“难道放你一人去送死么?我反应过来没有多想,直接追了上前。”
李澈上下打量他几眼,知道他定然也有所隐瞒,轻笑一声后,问道:“你伤势如何,法力还有存余?待会还能动手么?”
赵向心眼珠子一眯,问道:“怎么说?你要如何动手?”
李澈感应到他的气息有些虚弱,摇头道:“待会你们就清楚,但若你已乏力,无法打出自己最强一击,那么还是算了。”
稍作停顿,“李巾纭肯定不行,适才从万兽山出来,我就见到他气息要比平常虚弱,想是早已有伤在身,再加上方才那一击……” “我伤势比你想的要重,肯定无法发挥出全力一击了,”赵向心眉头紧蹙,“我二人都不行,那你准备怎么办?”
李澈早有准备,迅速道:“待会龙卷消散,你寻机会和景平师兄换位。”
“你和景平两人就足够了?”
赵向心满脸怀疑。 “不够,我最好你们都听我行动,但不是还有四头精怪么,总要有人拖住它们,否则容易扰乱了计划。”
“四头异兽,我、潘承曾、归春兰、乐元魁、李巾纭,李巾纭……他有伤在身,你要把他也替换下去?换谁?你信得过那三人?”
这正是李澈的担忧。 他想了想,凝目道:“待会看吧,实在不行,还是你和巾纭甩脱开几头精怪,大家合力出手。”
赵向心没有说话。 …… 龙卷风眼中心,紫谷槐忽然嘴角躺下一丝鲜血。 他面无所动,拿手一擦,看了眼虎口鲜血,喃喃道:“终究不是自己的身体,再优秀也不匹适,不过么……” 紫谷槐神情一振,笑道:“这次收获超乎我所料,如此巨量的怨气,我的肉身应该能够完全恢复,出去后,就再也不用顾忌那么许多了。”
“撑不了多久了,得尽快拿下这些小辈!”
他揉了揉胸口,缓出一口气,眼中神色逐渐凌厉。 紫谷槐大手一挥,龙卷瞬间消散,看着底下无比狼藉、寸草不生的土地,厉声喝道:“李澈,你想好了没?快些出来!”
“老夫记得你有一个性子冷冽的道人护法,他人呢?你不会最后仰仗的就是这一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