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兄,你知道此人来历?”
一旁有人见他这副模样,知道他肯定也是有所发现,猜出来了这面具男子的来历。 种姓男子眼皮微抬,瞟了问话之人一眼,“他面具上的花纹你不认得?”
那人一怔,偏首望去,有些不确定道:“长瓣垂须,黄白相伴,藤条左缠,族徽?莫非……莫非他是……” 他面露惊色,似乎想起来了什么。 另外有人却已经惊呼出声。 “凌寒不凋,忍冬卷草?他是若山禹氏子弟?”
“若山禹氏?那不是寂月楼的人么,怎么来我长乐山地界参加这见山园密市?”
“呵呵……长乐山乃寂月楼附属势力,严格说来,举派上下都是寂月楼的,有什么地界不地界的说法?”
…… 议论声此起彼伏。 若山禹氏,李澈倒是听过,是北芜洲上的一支修道大族,附属于寂月楼,乃寂月楼门中四支大姓之一。 若山位于北芜洲西部的推古冰川,这座冰川绵延数万里,雄浑壮阔,其中最为雄巍的便是高逾三千丈的若山。 此山终年被霜雪覆盖,鲜有植被生物,唯一种抗寒能力极强的金银两色蔓生卷草会成片生长,为若山增添一抹色彩。 禹氏便定居在若山山顶,精通木属性道法功诀,族人虽少,但在寂月楼内的影响力却不容小觑。 “只是这人又怎么会来乐旸城参加密市……”李澈的疑惑与在场绝大多数人一样,莫非有什么内情? 思索间,不出意外,几经叫价,东西落入了这名禹氏子弟手中,透过孔洞,他双眸不带一丝感情,似乎掷出的不是金元灵石,而是随处可见的碎石子。 “下一样,祟魅山精腹肚内的石珠,可入药,可炼器,起价……” 鲤鱼精缓缓游动,手托玉盘,对底下众人展示着安放在红布软枕上的几粒圆珠,许勤英则在一旁走动,口中介绍不停。 …… 东西一样一样被人拍走,气氛火热,就没有冷场的时候,其中那禹氏子弟多次出手,每回都能拍下自己所需,耗资不菲。 也不愧那乌浣搞这么多虚头八脑,这密市流通的宝贝都难得一见……李澈暗自沉吟,静观其变。 这些东西都不是他必要,纵使有兴趣的,也没有足够的财力支持,好钢用在刀刃上,他得静待所需。 一连十余样东西拍定,许勤英终于报出一样李澈感兴趣的东西的名字。 “呵呵,妖兽相关的宝贝都已经拍完,今次东西水准稍差,大家将就,不过下面一些死物,可有不少以往难见的宝贝……” 本就热闹的殿内气氛愈发火热。 “先来点常见的,眩星灵晶!这里有一石,分十份拍,每份起价两千灵石!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三百灵石!”
鲤鱼精端着托盘在台上展示了一圈,把一只盛满璀璨夺目晶砂的开口囊袋放到了中心台案上。 眩星灵晶是炼制许多法宝的主材,李澈亦常用,并算不得太罕见,难就难在这里足足有一石之多。 此是李澈目标之一,以往他多要碾转几家坊市才能购得当月用量,但今次这里的量足够他半多年之用,实在罕见。 他神情一振,见左右无人出价,就待喊话。 谁知那戴面具的若山禹氏弟子突然开口,语气平淡说道:“两千五百灵石,十份我全要了。”
许勤英一怔,旋即大喜,喊道:“两千五百一次!”
无怪他如此,这眩星灵晶虽然能够炼制法宝,但总的来说比较常见,这次也是数目够多才被拿来拍卖。 来这里的人,都得有乌浣老祖那里备案过的前辈高人担保推荐,要么来历不凡,要么非富即贵,许勤英还真怕没人看得上这眩星灵晶,没想到能引得禹氏子弟出手。 “两千五百两次!”
即便两千五百一份是亏本买卖,许勤英还是欣喜不已,笑着喊话,“两千五百三……” “两千八百灵石。”
一个声音突然传来。 禹氏男子敲点在膝盖的手指一顿。 许勤英笑容也僵在了脸上,循声望去,见到末座一个圆脸滚胖的男子,皮笑肉不笑道:“癸列九号座……嗯,这位小道友,你才筑基修为,要这折眩星灵晶有什么用?”
李澈挠头,憨厚道:“莫非竞拍还有境界要求?”
殿内虽然以金丹修士为主,但筑基修士不是没有,之前也有几样东西是筑基修士拍下,并没有这方面的限制。 “这……”许勤英滞声,苦笑道:“这自然是没有,但……” 乌浣老祖虽然声名在外,无人敢拂面,但他许勤英却不敢轻易仗势针对场下任何一人。 谁知道对方是什么来历呢? “三千四百灵石。”
禹氏男子却不以为意,头也没回看李澈,依旧淡声开口竞价,仿佛在说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三千七百灵石。”
李澈丝毫没有退让。 诚然,这般做法会将他自己置于众人视线之下,但考虑到眩星灵晶的价格与数目,以及见山园与印玺双重遮掩身份,他决定冒险出手。 “四千灵石。”
禹氏男子声音提高了些。 李澈犹豫片刻,“四千三百灵石。”
许勤英苦笑,四千三百一份眩星灵晶贵么? 不贵,还不到外界的平均水准。 他苦笑的是,这两人杠上了也似,一个不为所动,好像不在意,但价格却一个劲往上喊,一个看去憨实,也不知道到底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四千六!”
“四千九!”
…… 有人开始看起好戏来,纷纷好奇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圆脸胖球到底是谁,居然敢与若山禹氏的人争抢。 李澈虽然喊得毫不犹豫,但在心底却已经划定了底线。 六千灵石。 这差不多是以往他采购眩星灵晶的价格,再要多就是冤大头。 “五千二!”
“五千五!”
“五千八!”
…… 见李澈没了声音,许勤英心下一喜,只道两人争出了个先后,然而…… “六千一!”
李澈犹豫片刻,还是报出了这个价格。 六千虽然是一份眩星灵晶的价额顶格,但考虑到量如此之大,免去了碾转多家求购的麻烦,李澈愿意多付出一些。 但也仅此而已,倘使价格再往上去,他却不再愿意买单。 意料之外,但又在情理之中。 那禹氏男子不再加价,而是扭身望了眼座列最后,面具孔洞中露出的瞳仁冰冷,盯着李澈,一句威胁徐徐吐出:“你等着。”
显然他也不是看起来那般行事由心,倨傲无边,心里分明有底线,不愿做那冤大头,放弃了竞价。 李澈嘴角一抽。 许勤英面色微变,阻止道:“禹……我见山园密市禁止威胁竞价同道,念你初来,不懂这一项规矩,今次不予追究,下不为例。”
“呵呵,那拉兄,你不须怕他,左右不过一个远在西面的山里人,真以为自己是‘微服私访’,谁都要给他几分面子?”
一个突兀的声音传来,把事情推上了风口浪尖。 许勤英面色一僵。 李澈本就没有笑意的脸皮垮塌。 禹氏男子虽然没有动静,但愈是静止,愈能够感受到他的情绪。 说话的正是早李澈一步进殿的宋东方。 他笑道:“怎么,我说的有错?禹台运!”
面具男子偏首,冷声道:“宋东方?你个男不男女不女的家伙怎么也来了这里?”
哗然声起! “宋东方?巫河宋氏的宋东方?”
“寂月楼四姓之二都到场了,这却要干嘛?”
“呵呵,听说巫河宋氏与若山禹氏一直都不对付,看来是真的了?”
…… 许勤英没想到事情发展到如此地步,苦笑道:“两位……” 最难求购的主材料到手,其余一些辅料入手不难,李澈不想再在这里纠缠,提醒道:“许前辈,这眩星灵晶?”
然而许勤英冲他苦笑,按了按手,示意稍待。 “这小子姓那拉?是你什么人?”
禹台运冷笑一声。 “呵呵,我与那拉兄虽然相识不久,但却是一见如故,你若要找他麻烦,那可得先来问过我。”
宋东方皮笑肉不笑。 “换句话说,就是没甚交情?”
禹台运语气森然。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视旁人如无物。 等到许勤英劝了两句也不见停止,一个空洞的声音回响在大殿上方。 “禹氏、宋氏,你二人有什么恩怨且私下再谈,却莫在我见山园内胡闹!”
这声音似有魔力,余音袅袅,直入心扉,场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老祖!弟子无能!”
许勤英跪倒在地,瑟瑟发抖认罪。 “和你无关,继续主持便好。”
乌浣老祖说罢,没了声响。 许勤英精气神为之一振,起身就道:“诸位都听见老祖的话了,我们继续。这位……嗯,这位小兄弟六千一百灵石一次。”
说是诸位,但实际上就是指宋东方与禹台运两人。 “六千一百两次!”
“六千一百三次!”
“眩星灵晶归属癸列九号座的小友!”
“下一件,角纹砂石,亦是一味炼器材料,特用于淬炼阴性材料时,可以绞磨杂质,使灵材精粹无比!”
…… 李澈招手,唤来了殿边侍立的鲤鱼精,问道:“我现在可以拿了东西就走么?”
鲤鱼精一怔,连连点头,“当然可以,您把灵石付与小奴,小奴这就给您去办理。”
“好!”
李澈清点灵石,直接交给了她。 鲤鱼精屈身福礼,告退离去。 不旋踵,她便回转,手上还多了方才台上盛放眩星灵晶的囊袋,双手递给了李澈,“公子,您请收好。”
李澈接过,确认东西没有问题后,便起身离席,顾自走出了殿外。 鲤鱼精追了上来,“公子这边请。”
她说着,在李澈边盘游一圈,指了指殿外一块青灰色巨石。 李澈这才发现,这“石头”乃是一只巨大的鳖精,一步踏上后,便载着他往湖面亮光游去,却没注意到殿内禹台运悄然回首,眸子里精光一闪。 …… 哗啦! 水花飞溅。 鳖精浮跃出水,载着李澈徐徐靠往岸边,将他放下后,沉入水中消失不见。 李澈看了眼湖面的阁楼,沿着原路返回,直出见山园外。 一直穿过两条街道,寻至一处罕有人烟的胡同,他取出碧绿色的令牌,解除了变幻身形之法。 甫一作罢,令牌便化作一道荧光,飘往空中,自飞而去,不见了踪影。 李澈仰望片刻,再又在胡同里待了会儿,才绕了半圈,从另一个出口走出胡同,前往城内几家长乐山开设的坊市采购炼器辅料,同时出手了几件自己炼制的法宝,换取灵石。 这李澈倒不虞被人盯上,一来这些法宝都比较简单,功能单一,稍有经验的炼器师都能看出来这是些练手之作。 再则,配合他筑基境界的修为,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李澈是在为凝练金丹,炼造本命法宝做准备,便也没有人心怀不轨。 等这些事情都处理完,天色已经不早,大约将近午后申时,李澈一路走出南城门,回到了外城营地。 “哼!你回来的倒是早!怎么,事情办完了?”
视察左右的许原圭在城墙上居高临下,冷笑着阴阳怪气。 李澈扫了他一眼,不为所动,转是认真道:“是的。”
说罢,拱了拱手,就走回了自己居府。 “呵……”许原圭嗤笑一声,顾自继续视察城墙上的防卫工作。 …… 是夜,李澈启动禁阵,坐进了须弥洞府内。 新一批材料到手,该要处理的法宝处理完,没有外力桎梏的他,第一时间就开始炼造法宝,为修炼做准备。 他召化丹田真火,取出来囊袋,从中捏出一把眩星灵晶,撒入真火内。 嘭! 火焰轰燃,噼噼啪啪爆响,一点点恍若沙砾的透亮晶体被灼烧,在火光中折射出星光般的璀璨光芒,最后宛如流星,拖曳出一尾光流,坠入真火中心,汇聚成一滩银色浅洼沸腾。 李澈单手持诀,再又取出来一枚金属薄片,折裂后丢入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