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李澈面露不解,与他一齐坐到了桌边。 谢全坐下后,满脸犹豫之色,摇头道:“今日族内有些事情,我要回去一趟,可能要明日才能返转了。”
说罢,他又想起来什么,急急忙补充道:“这是私事,老爷并不知情,我也不想因我之故打搅到他,李公子不消替谢全转告。”
这话说完,谢全脸色尴尬。 李澈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道:“人逢喜事精神爽,谢师弟精气神俱佳,莫非是好事临门?”
明眼人都看得出,谢全所说有些欲盖弥彰,要想显得正常,反应合理,李澈调侃了一句,主动替他化解尴尬。 谢全傻笑了一声,面色红润光泽,挠头道:“没有没有,只是族中有些事务要处理,毕竟我在这里也有快四年了,一直都没有回去过。”
这反应,如果不是这件事情背后是李澈再主导,他简直就已经要相信了。 李澈见势道:“那夜里都须要我做什么?可得帮郑常兴整理换洗用度?”
“不不不!”
谢全那是真不敢让李澈做这些,“有些东西我都处理好了,李公子您就像往常一样坐镇在静室内就好。”
他指了指牢房,“您偶尔关注一下这里就好,万一他有什么需求,合理的您酌情处理,别的无理要求就算了。”
“或者有些事情不着急,李公子您就不要忙着处理,放在那,等我回来就好。”
“好的,”李澈点头,想了想道:“所以你要明天傍晚回来,这是两日一夜?”
谢全应声,“是!麻烦公子您。”
“这倒没事,白天本就是我班值……”李澈故作困惑,“如果你走了,郑常兴有什么事情我该怎么进去呢?”
“我这脑子!”
谢全猛一拍脑门,从储物囊袋内取出来了一只巴掌大的鸟笼,递了过来,“这是阵盘,李公子你拿好,房内禁阵皆由此物开启。”
他根本没有半点怀疑与顾忌,这东西交给别人他可能会犹豫,但李澈?宸虚派掌教真人的弟子能出什么纰漏? 李澈心下扑通扑通跳,面上却神色自若,将东西接到了手里,笑道:“你去便好,左右就是一晚,算不得事,我后面总也要有麻烦你的时候。”
“好嘞!”
谢全见李澈这般好说话,笑着拱手,“那我稍事整理,这就出去了!”
李澈笑笑,“好!”
谢全回了自己房内,不旋踵,便又走了出来。 他浑身焕然一新,一身崭新袍子,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精神异常,见李澈看着他笑,略不好意思道:“李公子,有劳了!”
李澈颔首,笑道:“诸事顺利!”
谢全回了一礼,春风得意,出了门外。 …… 屋内安静了下来,李澈回到了座位上。 今日之事,自然是他的手段。 早在前几日,他便前往浣衣院“蛊惑”了周怀莲,让这位女子将谢全约了出去,一齐前往宸虚派外游山玩水。 当然,李澈是用了一点小手段的,寻常可见的言灵法咒,加上简单描绘了与心好之人外出游玩有多放松欢悦,这一下子让周怀莲动了心,决定照做。 须提的是,李澈或许因为身份缘故,夹在宸虚派与伏罗派中间,做着些不光彩的事,但不代表他本人心理阴暗。 女子孤身与男子外出,这本来就是很忌讳的事情,不仅对声誉有影响,安全也是很重要的问题。 声誉而言,李澈早已了解到,两人有谈婚论嫁的意思,而且谢全有要务在身,绝不会声张行踪,因而倒没有关系,不消担心。 至于安全问题…… 李澈也不想害了周怀莲,所以即便是他用了言灵法咒,左右周怀莲的思想,但确是在她本人的意愿基础之上的。 周怀莲与谢全谁都曾想过和对方共赴郊游,但因为各自事务繁忙,始终不曾有过机会,如今李澈的一番运作,放大了周怀莲的胆气,让她空余出时间来邀请谢全。 谢全在鸟笼的事务比浣衣院紧要百倍也不止,但人姑娘拉下脸来相邀,他本身又早有这个念头,岂会拒绝好意?而且只要不出意外,又能有什么问题? 虽然如此,李澈还是给周怀莲上了一层保险,假使她遇到不测,一道日西坠的剑光便会喷薄而出,护住其人,将仅有筑基修为的谢全斩杀。 不过说实话,李澈与谢全这些日子接触下来,也知道这谢氏家仆的为人如何,断不会做出这种事情,而且反过来说,谢子濯的眼光又岂会差了去?能得他看重,自然品行是有所保证的。 附身剑光,只是保险之策罢了。 李澈把玩着手上的阵盘,看时间差不多,将东西收好,起身烘茶烧水。 未多时,钟经瑜五人便走了进来。 “今天谢全不在?”
严亢山接过茶盏,对李澈亲力亲为端茶送水感到奇怪。 李澈笑笑,道:“谢师弟卡在修炼关节点上了,今日打算静心修炼,便不麻烦他了。况且白天本就是晚辈的班值,之前只是谢师弟心好,愿意帮我,前辈勿怪。”
钟经瑜等人与谢全的接触比与他还要来得早,也都清楚这谢全的性子与为人,根本没有怀疑,就开始聊起来禁阵一事。 “这第四层勘破在即,只是我看问题不小,不知为何特别的霸道与玄奇,我们要不找些同类的禁阵试验试验破禁?”
“不可!法禁之间差之毫厘失之千里,这边能破除,换一个禁阵很可能就是完全不同的情况,焉有试验的道理?”
“这我怎会不知?我意思是做些参考,怎么可能就拿来当作合用的手段去施为破法呢?严某这还是清楚的。”
“呵,这回我倒是站在严师兄这边,万一就有收获呢?长孙殿主,你觉得呢?”
“可以试试,我们回去可以整理整理这一类型的禁阵,拿来参考参考。”
…… 这次的研讨耗时久了些,快近两个时辰才落幕。 李澈笑着将钟经瑜等人送出门外,阖上门,扣上闩,背靠在墙边,笑意逐渐消失。 他走到书桌边,举起凉了的茶壶,一饮而尽,取出来阵盘,关闭了禁阵后,推门走进了透明牢房内。 郑常兴看见门开了,面露讶色,问道:“今天是在我身上破禁的日子?”
又见到李澈身后并没有钟经瑜等人,还把门给带上了,他立马警觉了起来,放下了手上书卷,道:“怎么?就你一人?”
李澈没有回话,静静看着对方的眼睛,坐到了书桌对面。 郑常兴来了兴趣,也不说话,就这么与李澈对视。 片刻后,李澈缓缓开口,“把你掌握的宸虚派情报告诉我吧。”
“嗤!”
依旧是耻笑,郑常兴整个人一松,“我还道你搞什么滑头,没想到进来还是这没有新意的一出。”
“没有新意可能是真的,但滑头么……恕李某不敢苟同,滑头焉有李某这般百折不挠?”
李澈淡笑一声。 郑常兴对他的玩笑话不为所动,“你权限可真是不小,能够独自来见我,还是这说只是颜开霁给你的特权,让你来继续唱红脸?”
“唱红脸需要把禁阵关闭?”
李澈面带调笑,抛了抛手上的鸟笼阵盘。 郑常兴一怔,却仍旧嗤之以鼻,撇嘴道:“你有本事把我身上的禁制解了,不然又有什么区别,你就是把大门开了,我也走不出去吗,装模作样!”
李澈也懒得与他再纠结此事,开门见山就道:“说吧!你掌握了宸虚派的哪些情报?我同样是伏罗派的人。”
鸟笼有一个好处,封闭是双向的,无论由内而外还是自外入内,如今既然已经关闭法阵了,那么就不消担心有人窥探。 虽然自现在起到明日钟经瑜等人来访,李澈有将近一整日的时间来和郑常兴交流,但习惯使然,他必须要做好提前量,直捷开门见山。 至于把自己身份暴露给对方——且不说郑常兴信不信,李澈倒是不担心,须知要从人脑袋里撬取出完整的信息非常之难,但要抹除一部分内容却不虞如此。 自己只要在和郑常兴沟通后,将今日这部分记忆完全消抹,那么就不会有任何问题,甚至如果郑常兴配合,更是无比轻松就能做过遮掩。 当务之急,是不要再做那兜绕圈子的事情,开门见山即可。 郑常兴这下却是愣住了,足足呆了数息后仰天大笑,指着李澈道:“你……李澈,你们当真无所不用其极,我……哈哈!是我郑常兴看起来就有这么傻么,值得让你们用这理由来骗?”
他眼角都笑出了泪水,难以停遏,李澈却不为所动,淡淡道:“你要我怎么证明?”
“怎么证明?”
郑常兴嗤笑道:“我给你一剂毒药,你想办法让颜开霁服下,这之后我们再来谈!”
李澈摇头,“你只道我在消遣你?那好,我想想怎么证明自己……” “你我第一次碰头是在青原山矿脉内,其余时间并无有半点接触,不过么……其实我们从某个角度而言,其实已经有过交触。”
他一顿声,继续道:“周俊与周泰两兄弟在建阳城内的消息,是你回传给伏罗派内的吧?正是因为你的情报,门内才做出了一系列举措。”
“而这其中,门内最在意、最紧要的东西,肯定是周氏兄弟手上有关宸虚派与咱们的情报,你觉得取回这份情报的任务落在了谁的头上?”
如果说之前郑常兴还能嗤之以鼻,但当听见这份涉关宸虚派与自家的情报的消息时,他震惊了,指着李澈鼻子道:“你说甚么呢!”
李澈没有理会,继续道:“你应该知道是谁毙杀了周氏兄弟吧?”
“你觉得观星楼与白羽观,为何都没能从周氏兄弟身上搜出来半点有用的情报?”
“这么紧要的情报,周氏兄弟与刘昱安当时已经是在逃跑的路上,他们难道会不带在身侧?”
李澈淡淡道:“你放心,人是我杀的,东西是我取走的,已经让人送回了门派内,你就放心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
郑常兴如遭雷击,脑海里极为混乱,皱眉开始思索,眼皮嘴角疯狂抽跳,显然有些东西已经颠覆了他的认知。 他眼珠子来回转动,最后站起身,指着李澈,脸面狰狞道:“你们在我伏罗派也有眼线?不然是从哪里获取到这个消息的?”
他只想到了这种可能。 或者说,他只愿意相信这种可能。 李澈却不理会,悠悠然开口。 “罟魏国境内,灵石矿脉七道,已开采有五道,分别为七湖矿脉、东山矿脉、飞原山矿脉……未开采有两道,分别是川曲矿脉、通乔矿脉,除此外,另有红铜矿脉……青金矿脉……” …… “侗怡许氏,族长之孙许欢一,购买五两云晶,二百六十五枚灵石,自寻上门。”
“余阳郑氏,三房长子郑安,购买八两五云晶,五百枚灵石,经由同湖龙氏龙余凡转介绍。”
…… 李澈望向郑常兴,意味深长道:“你觉得我说的这些是什么?可要我再举例?”
“这……这……这!”
郑常兴眼前恍惚,一下子瘫倒在座位上。 片刻之后,他回过身,虽然仍小心谨慎,但却远没有之前戒备,问道:“你是何时被安插进来的宸虚派?怎么成了颜开霁的弟子。”
“还有,你不是李氏的弟子?李氏不是南华洲的灵门大族?你为何会为我伏罗派办事?这中间……” 郑常兴只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才把一点理清楚,就又有一个问题冒出来,逻辑完全不通顺,一下子又警觉了起来。 有些东西我亦想问个清楚……李澈腹中自嘲了一句,摇了摇头,正待解释两句,谁知才静下来的郑常兴忽然好像想到了什么。 他面色狰狞,咬牙切齿,喉中恨恨道:“不对!如果你是我派弟子,为何要将我揪出来?为何要将我送给白羽观?你到底是何居心?我险些中了你的圈套!你到底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