兑泽生阳镜目光微凝,回忆道:“当时我没耐住好奇,拿我本体照摄了他一回,按理说这一下能通明他来去过往,便是未来,我也能闻知一二,谁知却毫无所得。”
颜开霁眯眼道:“不错,当时师叔猜测我这弟子身上有一件玄真之宝……” 兑泽生阳镜似有所悟,皱眉打断了他,“难道不是?他身上带着的的不是嘉峻李氏族内那一件玄真之宝?”
“不是!”
颜开霁斩钉截铁,“我套问过李琉,水华光宝对钩就在她身上,并没有给过李澈。”
“她不在李澈身上?那李澈是如何躲过我照摄的?”
这个“她”却是指水华光宝对钩的真灵,兑泽生阳镜挑眉,无比疑惑,甚至起手,开始掐算。 然而一无所得。 颜开霁悠悠道:“掐算不得,当时这李澈走入寰霄星宫那一刻,我就起手掐算了一回,结果却是他身边像有一层迷雾般,甚么也捉摸不透,师叔你莫非忘了。”
“彼时我还猜测,李琉请了幽寰宫那位卦算之法得传自某位上古先真的桂婆婆出手,替李澈做过了遮掩,师叔你还不屑来着。”
兑泽生阳镜自然记得,此刻回想起来,面露豫色,没有说话,良久才开口道:“这事儿你问了那李氏族长没?”
颜开霁眼皮微垂,淡淡道:“问了,她说确有此事。”
兑泽生阳镜冷笑一声,没有表态,“他是你弟子,你打算怎么办?”
颜开霁仰头望了眼星空穹顶,没有说话。 …… 李澈从寰霄星宫出来时,天色已近傍晚,西天红霞耀眼。 本不欲再多走动,只是突又想到了古师叔与古亦绿,若被他们知晓自己回来后,除了该做的紧要事,没有第一时间去看望,难免会让人觉得自己。 李澈想了想,御剑直奔功德殿,不旋踵,一座虚浮在莲台上的金碧辉煌宫殿便出现在了他视线中。 古师叔作为功德殿内的常驻任事长老,却是有权居住在殿内的。 李澈落脚后,便寻了个殿内值事弟子,让他通传古师叔“晚辈李澈求见”。 如今李澈可不是之前那般声名不显,谁都知道掌教真人的弟子姓李名澈,再加上他李氏子弟这副俊挺的天人模样,那人一下就明白了过来,没多犹豫,拱手见礼后,便去通传了古师叔。 来到穿过后殿院落,他在一座独立的雅趣小院内见到了这位对自己颇多照顾的前辈。 “古师叔……”李澈不免有些难以启齿和尴尬。 古师叔仍旧满头花白,面相祥和,虽年迈但却精神矍铄,只是因为自己孙女的事,这些年来眼里总归有丝难掩的落寞。 他倒没有追着李澈指责,只是颔首道:“你回来了?”
李澈点头,摸了摸鼻子,犹豫道:“师叔……是我没有照顾好……” 古师叔全名唤作古彰阳,听他这么说,当即一摆手,“是我这孙女自己不懂事,也是老夫没有狠心拒绝,这才导致如今局面,和你没有关系。”
李澈不知他是气话还是有别的意思,苦笑道:“怎么和我没关系,我本想着照顾好亦绿,这才让她待在身边,谁知……” 事实上,这事儿还是何朋尚会错了意,如果按李澈打算,自然是希望古亦绿留在观星楼内,那会让她参与进这种抓捕叛逆的险恶中来? 只是事到如今,他也不好这么说,否则古师叔还道他在甩脱责任。 古彰阳听他这么说,沉默了片刻,叹道:“也是真怪不得你。”
李澈没有纠结这怪谁不怪谁的问题,从蝰骨盾内取出来一盒玉匣,甚么也没说,直捷递了过去,道:“亦绿人呢?”
“亦绿在屋内休息,这会儿估计才醒,”古彰阳也不是扭捏的人,接过匣子后,打开一看,惊道:“这是……” 李澈看了眼匣子,里面是一串雕琢精美的石质手串,挂坠是一颗形如胡桃的圆形凹凸不平状球体,“之前好运,在坊市淘到了这一串育丰元石的手串,恰巧是女子式样,便买了回来。”
育丰元石有宁心静气的功效,经由炼刻法禁增幅,常佩戴在身边,日积月累下能够蕴养神魂,是一种极为少见的饰品。 古彰阳面露豫色,最后还是收入了怀内,拱手道:“师侄有心了。”
李澈携礼赔罪,来看望自家孙女,古彰阳再是有芥蒂,也不好将人拒之门外,当即带着李澈敲响了古亦绿房门,“亦绿,你李师兄来看你了。”
“李师兄?是谁?”
房门被推开,古亦绿带着满脸疑惑走了出来。 她一眼掠过古彰阳,看到了李澈,惊喜道:“是你!你怎么来了!你是……” 古亦绿走近,环抱住李澈胳膊,满脸喜色,只是话语又戛然而止,却是仍记不起来李澈究竟是谁。 古彰阳微微伤神,不过看见自家孙女这些日子来难得的欢喜乐意,心中还是开心不少,连带对李澈的不满也消弱去许多。 他走到古亦绿身边,取出来那串育丰元石手串,替她系在了左手上,笑道:“你李师兄送你的,戴好。”
他也不说这是甚么,古亦绿也不问,只道是件饰品,睫毛微动,羞答答福礼道:“多谢师兄。”
这模样,李澈要说没有内疚那是不可能,笑着问候了几句。 没多久,古亦绿打了个哈欠,神色也有些困乏,李澈知道她还未完全回复过来,便适时与古师叔告辞了一声,自己退出了功德殿。 他看着漫天星光,轻叹了一声,回转了自己的居府。 …… 次日,李澈早起洗漱,换了一身崭新的玄色长袍,休歇了半日。 午后,一道信符停落在他府外,取来一看,却是颜真人已将调任的文书办了下来,让他这两天得空就可去处理。 李澈这会儿身上丹药、灵石都已将将耗尽,枯坐修炼效率太低,想着左右无事,便直捷出门,先把这件事情给处理好了。 镇远殿殿主邓远虽然不满李澈才回来就又被调走,但这会儿也是清楚了,这背后所授意的人乃是掌教真人,故而也没有说什么。 谢子濯倒还是那般模样,冷生生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给李澈的文书戳印后,就让他半个月后再来任事。 李澈领用所需后,回转前,还特地去问了下萧博易的去向,才知道这小子为赚取修道资源,一直都在门外任事,这些年来鲜有待在门内的时候。 李澈大概知道萧博易返转的时间后,便回了居府,意外的是,他正门外早有两人等候在此。 “李兄,多年不见,近来可好!”
一个略有些熟悉的声音传来,李澈望去,看清楚了来人面貌,惊喜道:“原来是赵兄,你怎知我回来了。”
站在他居府门口的,赫然是赵循辉与赵由意两人。 “呵呵,我也是三弟通知我的,”赵循辉拱手笑道。 一旁的赵由意面色复杂地看着李澈,跟着屈身福礼。 赵向心……李澈一怔,随即想到了天机星詹班兰詹真人,抱腕回礼后,打开了洞府大门,展臂道:“咱们里面说话,外面成何体统。”
一同进到一层客厅,李澈给两人各递上了一盏清泉水,歉道:“我久在门外,府里的茶叶早已不能饮用,两位将就。”
赵循辉摇头,表示无所谓,开门见山就谢道:“李兄,小妹的事情,真的多亏了你。”
赵由意再又起身施福,谢道:“多谢李师兄搭救。”
李澈微怔,苦笑道:“这与我有何干系……” 说来,赵由意贩售云晶的事情还是他所揭发上告,也正因此赵由意才会急火攻心,失去了理智,随后又被控制在白羽观内。 赵循辉摇头,“怎么与李兄你没关系,若非是你将云晶的事情弄清楚由来,由意不知还要被关押多久。”
“三年前由意稍些回复,说出了刘真人的名字后,当时门内有人主张直接将她搜魂来搞清楚这件事情始末,好在掌教真人按消了这一打算,让你去处理。”
赵由意接话道:“李师兄将我所作所为曝光不假,但那是由意我自己昏头,妄想从癸山府手里攫取回原本属于我赵氏的利益,谋便宜至宸虚派头上,却怪不到师兄处,况且……” 她顿了顿,想到自己的三弟与爹爹,再次万福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如今我赵氏的处境远要比收癸山府管治时候要好。”
“三弟拜入了詹真人座下,爹爹不再整日提心吊胆,有大把功夫修炼,如今修为更是直指元婴,大哥更是在宸虚派站稳了脚,这一切说来都是仰仗的师兄您,由意又岂会不知好歹?”
“全仰仗师兄您”这话说着有些夸张,但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李澈是如今掌教座下唯一的弟子,似乎未来若没行差就错,接掌宸虚派已是可以预见的事情。 这样一来,由他接调回来的青梧赵氏早已被打上了李澈自己的印记,很多时候别人都会因为他的存在,而不去为难这个原本属于别派治下的势力,甚至还会大开方便之门。 李澈对此也很清楚,不过考虑到自己的真实身份,未来远不是确定的,他只好笑着谦称不须如此客气。 赵循辉从怀中取出来两只储物囊袋,推到了李澈桌面上。 “李兄,家父最近一直苦恼该要如何感谢你,灵器、法宝都没有合适的,后来想到你如今已经凝丹,便整理了一部分灵石与丹药让我送来,望你莫要推辞。”
“这……”李澈本不想收下,但听说是自己如今确实十分欠缺的丹药灵石,还是大大方方的收下了,“赵兄,替我与赵叔问好,师弟我确实需要这些东西,便不推脱了。”
赵循辉拱手,正色道:“一定。”
三人闲聊起来。 赵循辉由于这几年一直在隐秘之所照顾赵由意,功课也落下不少,至今仍未结丹,便随口请教了李澈几个破境的问题。 其实李澈自己才入金丹没多久,哪有那么多心得?赵循辉此举说是问道,但重新和李澈拉近关系才是真正真实目的。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赵由意时不时插上几句,气氛便热络许多,恢复了十余年前一齐前往镇海涯时那般的自然关系。 傍晚时分,赵循辉与赵由意告辞离去。 李澈送客至府外,回转后,这才打开了储物囊袋,里面的东西着实不少,以灵石为主,剩余的则是些金丹初期合用的丹药,恰正是他所需。 “赵兴发有心了……” 李澈感慨了一声,这一堆丹药与灵石,已然比得上之前李文琛交予他的资源,全力修炼,也足够自己用个年余,不可谓不是一份大礼。 李澈将东西收好,想到赵循辉,他不可避免就想到了张滕、张潘、傅圭等人,心忖道:“明天再去一趟罗源观吧,正好也有事情要问问他们……” 他取出来丹药,当即开始打坐修炼。 …… 次日一早,李澈从定中出静,洗了一把冷水脸,便出了居府,纵剑来到罗源观。 张潘不出所料仍在观内左手第一间的殿宇,见到李澈特意来访,大喜不已,立时带着他来到后院,烘茶泡水,命人送来糕点。 他还特意让人去通知了傅圭一声,三人时隔近十五年,齐又坐在了一道。 一阵热络的寒暄后,李澈问道:“两位师兄,有一件事情想要请教你们。”
两人如今都还是筑基后期的修为,对于李澈已经凝丹,却还是这般客气的态度,心中很是受用。 张潘拍着胸脯道:“什么事情,师弟尽管说来。”
傅圭也笑道:“李师弟请问。”
李澈想了想,问道:“师弟我是想问,你们在罗源观这许久,可曾知道一个名叫曹阮的弟子?”
罗源观是许多巅云峰上的弟子进入内门的第一站,身份资料都会在时候过一遍档,哪怕一直在门内修炼的弟子也时常要来,保不齐两人就眼熟,是故李澈有此一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