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澈一路御剑飞遁,从一座贯穿南露洲与南瑶洲名为华洙的山脉群系进入了南露洲,随后一路向东飞行,跨越近七万余里,昼夜不停,耗时四日,来到了南露洲中东部。 到了这一片境地,他收起日西坠,放缓了遁速,压低了遁光,时刻注意着周边有无来往的修士。 徐徐往东部再飞了十余里路,他终于在半空中见到了几名修士,略一提速,便从侧面迎了上去。 为免引起误会,靠近之后,他特地放缓了遁速,同时展露出自己身形,唤道:“几位道友暂留玉趾。”
来者是两女一男三名修士,见到李澈靠近,全都面露警惕之色,其中为首的瘦高女子皱眉道:“道友何事?”
李澈扫了眼她袍袖底下隐隐浮现出来的珠串状法宝轮廓,恍若未见,笑道:“在下姓李名澈,初来南露洲,不大认路,是以想找人请问。”
三人互望了眼,脸上神色微松。 另一名女子年纪要小许多,面容娇丽,好奇打量了他两眼,掩嘴笑道:“道友要去哪里?”
李澈冲她一拱手,“我与好友相约在钟皇谷见面,只他说是在南露洲中东部,却没说具体在哪,这会儿一时找不到去处,三位若是知晓,能否与我指个方向?”
“钟皇谷?”
三人听了不由得一愣。 为首的瘦高女子面露豫色,问道:“你要去钟皇谷?”
“有何不妥?”
李澈觉察到三人的异样。 “你是九五真宫弟子?”
其中的男子面露古怪之色。 李澈这会儿也体会到不对劲了。 他此行来南露洲,是因为实在没有好去处找寻枯佛荣血参,故而想起了当日出得镇海涯后,季良元曾给他一纸去处,说是有事可以去找他。 季良元身为炼体修士,一身本事不凡,身份地位又在九五真宫颇为不凡,大概率是知道枯佛荣血参这一味药材的。 若说有谁能帮他找到顺利枯佛荣血参,如今李澈所认识的人里,可能就属这季良元最有可能。 只是这钟皇谷又有什么说道,为何提起此处,这三人会说他是九五真宫弟子呢? 李澈心底疑惑,摇了摇头,反问道:“三位是九五真宫弟子?”
他看去不动声色,实则已经提起十分警惕,毕竟如今他的身份是宸虚派李澈,玄灵有别,又在玄门势盛的境地,一旦露有破绽,很容易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瘦高女子抖了抖身上衣裙,“道友莫非不曾见过九五真宫弟子?”
李澈一怔,这才发现这瘦高女子身上所穿乃是一件金玉镶边的黄色纱裙,而一旁的男子则是一身白袍,绣有飞禽走兽。 这身装扮让他有些熟悉,稍作回忆,便想起来,当日出得观涯海前,似乎季良元几个师弟师妹亦是如此穿着。 莫非……李澈心头微动,拱手道:“失礼,几位是九五真宫弟子?”
瘦高女子点头,反问道:“你那好友告诉你在钟皇谷见面,却不曾告诉你那里究竟是何处所?”
她身后两名同门面露狐疑之色。 李澈一时兴起,还真没做过这方面的功课,只能点头承认,又见到三人的神色,未免节外生枝,干脆大大方方道:“我是来找贵派一位名叫季良元的弟子,不知三位可认得他?”
“什么!你来找季师叔?”
三人大惊,异口同声道。 李澈想过以季良元的身份,这三人可能听过他名字,却没想到会有这么大反应,“是的,有何不妥?”
瘦高女子这时才发现,以自己筑基的修为并看不透对方,再结合李澈直呼季良元之名,忍不住问道:“前辈也是金丹修士?”
李澈面露“果不其然”的神色,叹道:“季兄也已经凝丹了?”
“季师叔七、八年前就已经结丹,听说如今已在准备冲击金丹中境,”瘦高女子点头,小心翼翼问道:“敢问前辈,您是哪里来人?”
李澈摇头道:“家野散修,不值一提。”
三人如何肯信?只道李澈不欲表露自家身份。 那娇丽女弟子水灵灵大眼睛一眨,问道:“前辈,看您似乎是没法联系到季师叔?若然如此,这钟皇谷虽然就在据此东北不到千里处,但您可能是进不去了。”
李澈挑眉,“有何说法?”
娇丽女子解释道:“前辈不清楚这钟皇谷是何所在,这地方其实是我九五真宫的一座崖谷,专门用来接待重要的宾客。”
李澈疑惑,“我若没记错,贵派坐落位置还要再往东面去吧?远不止千里地距离。”
他虽然了解甚少,但九五真宫大概的方位还是有数的。 娇丽女子掩嘴轻笑,“不错,咱们门派的位置的确还要再过东面去些,只这钟皇谷是我们九五真宫在派外招待贵宾的所在,最大特点是允许人长住。”
李澈这才恍然。 如若把九五真宫类比成齐罗国王室,那么这钟皇谷就相当于受王室管辖的“会馆”,迎宾、接待、议会、设宴都可以在此举行,而考虑到宾客可能要长住,自然就不能建设在皇宫内,否则有违礼制规矩。 “别说见季师叔了,您这般过去,只怕钟皇谷的门也进不去,那里守备森严,有法阵护御,安防完全不比一些宗门氏族做得差。”
瘦高女子好心提醒。 李澈犯了难。 “前辈……既然季师叔只与您说去这里找他,别的讯息都没有,会不会……季师叔其实已经都安排妥当了?认为不需要别的手续或办法,您若过去,自报家门说不定就行?”
一旁的男弟子猜测道。 “这……”李澈回忆起季良元的为人,感觉确有如此可能,又想到自己总归是要过去的,在这里干问也没用,便道:“钟皇谷在据此东北不到千里处?”
娇丽女子点点头,“是的,前辈,不过恕我们无法送您,那里守备森严,要想入内,只认宫中发布的令牌,我们过去也没用,您到那里,可以先找守卫问问。”
“不须你们送,”李澈摆手,道了声谢,便纵起剑光飞去,速度远比找上他们来时要快。 男弟子看见远去的金赤虹光,面色一变,不确定道:“这位前辈也是剑修?”
三人对望了眼,娇丽女子好奇道:“遮莫这是嵋山派的前辈?”
…… 千里距离在李澈毫不吝啬法力的极速飞遁下不到半个时辰便至。 隔着老远,他便在山林之中看到了一座尤其巨大巍峨的通天雄山,只是再飞近一些,才发现这座雄山从山峰顶到山麓脚被一分为二,劈成了两半。 山上乱石嶙峋,植株丛生,没有一处可以下脚,而断面却光滑无比,让人心惊究竟是何等手笔才能够造化出如此瑰丽之景。 李澈看到这座雄山周围有不少遁光在巡逻,便收起飞剑,按落遁光,落到了距离山脚不远处。 面朝南方,这里有一片建筑群,每一座都是琉璃顶,玉石底,红墙碧瓦,精美绝伦。 甫一落脚,还没有走近,便有数名披坚执锐的甲士迎了上来,嘴里喝道:“九五真宫辖地,闲人勿近!”
这几人可不是凡俗士兵,虽只几步路,但却脚踩着一朵浮云,长枪在手,肩挎宝剑,颇有几分神兵天将的模样。 李澈想着自己还有事要问人,且对方也只是职责在身,便没有对对方的态度说什么,客气道:“几位,我来找贵派季良元季兄。”
这话说的其实好没由来,但李澈也是没办法,他只知道这点讯息,只能期许季良元有过别的安排,而不是真只有那一张符纸记述的地址。 为首甲士毫不客气道:“你找宫中弟子自去本派山门,来钟皇山钟皇谷做什么?快快离去,否则休怪我等将你扣擒,想走也走不脱!”
李澈听此人没问“季良元”是谁,直接说“宫中弟子”,便知道这些甲士是认得人的。 这出门大半月,一连番绕来绕去,别说枯佛荣血参了,连枯佛荣血参的一根毛也没见到,再碰上这等态度,他顿时也毛了起来,冷笑道:“问个人就要扣擒我?九五真宫好大的威风!”
这话一出,几名甲士登时勃然色变,为首的冷森色道:“别怪我们以多欺少,却好叫你知晓我九五真宫之名不容轻辱!”
说罢,长枪一松,反手握攥,倒提就往李澈门面刺来。 他是巡守队伍队长之一,有金丹初的修为,其余跟随的甲士却要矮上一筹,全是筑基修士,便都分散开来,落定到某一个方位,似乎要布置什么战阵。 李澈此时也管不了那么多,眉心闪亮,金赤虹芒跃出,日西坠盘桓一圈,斜掠而下,与长枪擦击而过,发出让人牙酸的颤音。 为首队长看见李澈是剑修,面色一变,把手一挥,喝道:“不要散去了,收拢队形!变三阵为五阵!”
对付剑修,将他们限制在有限的空间内极为重要,是一出上佳的战策。 几人变幻方位间,谁知钟皇山之间急掠来一道遁光,在半空就大喊道:“杨队长且慢!”
为首的甲士闻言住手,回首抬头。 遁光消散,露出来一个瘦高的清癯老者。 他看到李澈明显一怔,随即收回目光,对杨姓甲士抱腕道:“杨队长有礼了!在下季华,敢问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巡守队长皱眉道:“你不认得这人?”
说着,就又攥紧了长枪。 他以为突来一人喝断,却是这剑修的确是来找人的,这才住手,哪知道这季华开口一句给他问住了。 “这……”季华面露疑色,望向李澈,问道:“这位道友,你是……” 李澈听见他自称姓季,心中便已有所猜测,拱手道:“在下姓李,此前与季良元季兄有过一面之缘,协同在观涯海内有过共事。”
“告辞之时,季兄曾予我一枚符纸,说是往后有事尽可来此处找他,只却也没有说找谁,是故方才与几位起了冲突。”
李澈把符纸取出来,展示给季华看。 季华一眼扫过,面露恍然之色,“这枚符箓……怪道老夫这里有提醒。”
他一拍脑门,看了眼四下,笑道:“原是少主的好友,李公子,老夫是少主身边近侍,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好!”
李澈见终于找对了人,心中微喜。 季华看了眼巡守的甲士,歉声道:“杨队长,此事是我之错,按道理李公子持有少主的令禁,距离钟皇谷数里我就该有数,只我方才在修炼,一时出神……” 杨队长摆摆手,面色微微好看些,“既然的确是季师弟友人,便算了,不过没有文书,你可不能私自将他带进谷内,这是规矩。”
“晓得!”
季华点头,“我们去外边说话便好。”
他看了李澈一眼,拱手示请。 李澈点头,随他纵起遁光,来到了距离钟皇山不远的一座山头上。 季华先开口,“李公子,您手上这枚符纸刻绘有感应禁制,我手上有一枚主符,与我近到数里,我便能有感应。”
李澈嘴角一抽,“这符纸还能感应到我的方位?”
季华忙解释道:“李公子,这是老夫所刻画,乃我修炼功法附录的一种符箓,除我以外,别人拿到也没有用,而我只听命于少主,即便是自戕,我也绝不会做出对不起少主的事。”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在你面前说出“自戕”这种话,还能说什么呢? 况且李澈还有求于人,只能在心里打定主意,稍后立马将这符箓处理掉。 他笑了一声,“呵呵,所以季前辈哪怕不清楚李某的来历,却也很清楚我不是不怀好意之人。”
“没错!”
季华点头,“一般人,少主绝不会将这符箓出手相赠,李公子能有一张,必然是深受少主信任的好友。”
李澈不置可否,寒暄两句,便将自己的来意道明清楚。 “这……”季华犹豫了下,“我替您知会少主一声吧,公子稍待。”
说着,走到了一边,取出来一纸符箓,折成一只飞鸟,抛往空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