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这一味硫血髓珊作为主药,李澈只需再配齐其余几种辅料便能调和出药汁,涂抹牛角大魔全身,使之得到蕴养。 这算是一种外药。 而他昨日同何朋尚、刘彦归提起的枯佛荣血参,却是一种内服的药材。 枯佛荣血参多生长于极寒之地,深埋于冻土之中,发现、开凿、采摘每一步都极为不易。 这种参类因形如佛陀头而得名,不同于一般参类在新鲜时候浆气充沛、汁液饱满,转是从挖出的那一刻就是表皮枯结,干硬沉实,内里呈结晶块状,服用后能够活络筋骨,滋补气血的功效。 最方便的是,这一味药材,不需要过多的去二次炼制,只需要将其切成薄片后,每日吞服即可。 除了硫血髓珊与枯佛荣血参外,他还另需要几种丹药配合修炼《中统鬼神部目乘魁录》,但好在都还算不难获得,接下来一应采购即可。 但现在摆在他面前的问题是,附近没有地方可供他去购买所需。 李澈皱眉呼出一气,再三翻覆地图与纸笺后,将两样东西都收了起来。 与其一直在这里想到底有没有枯佛荣血参,还不如亲身前去看上一看。 他摇响玉铃。 “监正。”
门外传来闻良的声音。 “何监副在楼内么?”
“何监副去刘氏地方了,与我说若您找他,可能要午时之后了。”
李澈想起了昨天刘真人说过,要将原本属于观星楼的事务逐步移交还给观星楼,何朋尚今日也许就是过去处理相关的工作对接。 “何监副若回转,你记得知会我一声。”
“是!监正!”
李澈没有再翻阅书卷,挑了两本喜欢的,收入蝰骨盾内,便回到榻上稍事休歇。 …… 午时三刻,房门被敲响。 “监正,您找我?”
何朋尚的声音随之响起。 “何监副请进。”
李澈睁眼,起身下榻。 吱嘎门响。 何朋尚走了进来。 “先坐。”
李澈随手一指座位,走到房内水池边用凉水随意抹了一把脸,随后又去泡了一壶热茶,亲自端给何朋尚后,自己也捧着一盏坐到了书桌后,“上午是去刘氏那里了?”
“是!”
何朋尚双手接过,“一些本就归属我们观星楼的事务药要逐步移交回来,我过去与刘彦归做交接。”
李澈点头,问道:“可有需要我帮忖的?”
何朋尚知道李澈从自己与刘彦归地方问清楚情报,肯定会想去走上一趟瞧瞧,便道:“监正是想外出找寻枯佛荣血参?若是,您尽管去,碍不了多少事。”
李澈想了想,“都不须我来签署名姓,戳盖印章?”
何朋尚抚须笑道:“自是要得,但那又不着急,监正你去多久?总不能剩下任期内都不回楼内了吧?”
李澈哑然失笑,“那我想倒不至于。”
“既如此,又有何妨碍?”
何朋尚嘿然一笑。 李澈想了想,拱手道:“那就又要麻烦何监副你了,说来惭愧,李某任事至今,好像还从没有参与管理过楼内的事务……” 何朋尚打断了他,摆手道:“您是监正,首要任务就是坐镇观星楼,但有大小事务,本就该由我这个监副来处理,您只需统筹把关即可,再是正常不过,况且……” “况且何某日后也想坐上顶楼露台那个位置,如今多与楼中弟子来往,树立威信,说不定有一日就能得偿所愿呢?哈哈哈!监正勿怪我痴人说梦!”
这段时间下来,何朋尚也算是熟悉了李澈的为人,知道这位掌教弟子并不与自己一般,把来这观星楼执任监正是人生中重要的一站。 对其而言,这只是人生中途经的一段风景罢了。 而且李澈很明显不是那种板着脸,仗着上下级关系对别人颐指气使的脾气,适当的玩笑与客气,只会拉近与其之间的距离。 在建阳城观星楼混了这许多年,八面玲珑的何朋尚很清楚这一点,这才敢如此说话。 李澈也的确无所谓,听他这般说话,笑道:“何监副办事牢靠又周圆,为人把稳,既然有意我的位置,待我任期到了,必定会向殿中举荐您。”
“果真?”
何朋尚大喜,“那就先谢过监正了!”
监正、监副职位,三年一期,每一位执任者到期后,都需要向所归属的镇远殿内上书一封总结,其中会笼统规理自己这三年来的任事情况。 而在文书最后,监正的执任者,是可以对下任监正做举荐的。 这里一般的监正都会推举自己任事的监副,也有一部分会举荐楼内其余的管理者,但不管如何,总归是楼内的“自己人”。 监正的举荐,分量极重,会被镇远殿拿来做重点参考。 虽然如此,但何朋尚并不清楚此前李澈知不知晓这一潜规则,他也不好开口直言,因而一直都在苦恼。 好在他也是个务实的人,在看出李澈对于这一位置的态度后,便没有再杞人忧天,转是一心一意做好本分工作,打算日后再与李澈明里暗里说起此事。 却没有想到今日李澈自己先表态。 何朋尚心头像是拨云见月,难以抑制喜色,拍着胸脯道:“监正准备何时动身?放心,楼内的事务我都会一一处理妥当,届时编制成文档,再统一交由您处理。”
李澈想了想,道:“我也不磨蹭了,今日就准备动身。”
“好!”
何朋尚点点头,“可有需要我帮忙准备的?”
李澈摇头,“不麻烦监副你了,我没甚要带的,午后我就动身。”
何朋尚再思索片刻,问道:“您出去了这件事情,对内对外都保密?还是无所谓。”
李澈还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真要说来,这事情带来的影响可大可小,往小了说,倒也没事,谁都没有限制过他的出行。 但要往深了去考虑,若有人趁他不在,藉此搅鬼,出了什么纰漏,那影响可就大了。 李澈再三思考,还是决定不予外传。 何朋尚建议道:“那我与闻良说一声监正您在闭关,不要让人搅扰。”
李澈自然没有异议。 两人再说几句,李澈让闻良准备了点酒菜,两人边吃边聊。 虽然接下来一段时间里,他不准备参与观星楼的日常事务,但该要清楚的还是得有数,一些方向上的问题也需要由他来掌舵。 譬如今日何朋尚去刘氏接手的一些事务,未来在观星楼该是怎么个走向,很多东西观星楼都与刘氏的价值观相左,却不能不让李澈来把定。 两人吃完还未聊罢,便泡茶继续,待一切事务安排妥当,日头已然西下。 何朋尚告辞离去,李澈静待了会儿,简单收拾左右,趁着天色黯下,用“灵幻画册”做遮掩,独身离开了观星楼,远离建阳城数百里,这才回复原貌。 他没有急着前往目的地,转是再一座山头上按落剑光,取出来了那只与曹阮通信的竹筒,提刀就刻。 “现在都是用竹筒和你联系,前辈的那块导向玉片也在你手里,我要求见前辈,该怎么去做?”
良久,没有回应。 去干嘛了……李澈皱眉,不知道这人怎么就和失踪了一样,什么讯息也不回。 “你在哪里?为何没了动静?早点铺掌柜那里你去过了没?”
还是没有回应。 李澈嘴角抽了抽。 他本打算动身寻找所需前先和伏罗派那位碰上一面,却才想起来,导向的琉璃玉片如今在曹阮手里,自己已经没有渠道同那位直联。 这就有些犯难了。 他随意找了块石头靠坐,在这座山头上再等了一会儿,直至天明,也不见有半点回应,这才起身御遁飞去,打算容后再说。 …… 十一日后。 连绵群山之间,一座飘泊于雨雾迷蒙的湖泊的水榭楼台内。 “前辈……我们这里平素来的同道最多也才筑基修为,哪会有枯佛荣血参这等无上宝材。”
一个身穿华美道袍的老者拢手在袖,屈身苦笑。 最后一家了,却还是一无所获……虽然早已有所料,但真走到山穷水尽这一步,李澈还是难免在心底暗叹一气。 “蔡道长,却不知附近可还有近似的去处,李某还想去碰碰运气。”
李澈收回仿佛要看透迷雾的眼神,侧首望向老道。 “这……”蔡姓道长张了张嘴,苦笑道:“前辈,我自己也只是个筑基修士,虽然建立了这座小坊市,还得众道友赏光,来往热络,但说到底也只局限于这一阶层。”
“金丹修士……小道平素也碰不到几个,哪里会知道他们常走的去处呢?就算我想去,只怕也融不进圈层去呀!”
李澈知其所言无虚,也是终日来一无所获,以致他有些病急乱投医,“既如此,蔡道长可知道附近还有哪些坊市或者拍卖行?”
“坊市有几家,拍卖行亦有,但前辈你其实也不用去了,枯佛荣血参这等宝材是铁定没有的。”
这回蔡老道斩钉截铁。 “那几家主人小道都认得,平素手底下做的什么生意,口袋深浅,小道也都一清二楚,铁定是没有枯佛荣血参的!”
李澈沉默点了点头,拱手道:“今日有劳蔡道长了,李某告辞。”
蔡道长松出一口气,紧忙道:“哪里哪里!左右不过几句话的功夫。”
“嗯,”李澈也不待他客气,摆手道:“蔡道长留步。”
说罢,眉心跃出一点金赤,旋化成虹光裹住浑身,一闪即逝,消失在了楼台内。 蔡道长看得出神,喃喃道:“哪里来的前辈高人……” …… 李澈一剑纵出数里,虚立在高空,四下顾望,一时不知该何去何从。 回转观星楼?亦或继续去别处碰碰运气? 回去肯定是没有办法的无奈选择,但去别处看看,又要去哪里呢? 图渊古城? 其他地区的一些坊市拍卖行? 或许有,或许没有,但一来二去,耗费的时间肯定很久,别到时候自己真个三年任期都不在楼内,落人微词。 李澈有些没有头绪,在这一刻真切感受到了高阶炼体修士的难处与稀少的原因。 他目光回望西南面,那里是建阳城的方向。 这几日来,他一路遥迢,折转了不知多少家可能有枯佛荣血参的去处。 其中不仅包括了何朋尚与刘彦归所告知的地点,像方才那蔡姓道长一般的坊市主人告知的去处,他也不厌其烦地全部走了一趟。 然而十一日的功夫,结果始终不如人意。 李澈看了眼脚下,又望向东北,那里已是南露洲所在。 这片洲陆从地图上看,像是一刀柳叶,竖卡在南瑶洲与东景洲中部,因气候潮湿,绝大部分地段终年被水露雾气萦绕而得名。 其占地虽然不大,约略只有南瑶洲十之二三广博,但在修真界绝却大名鼎鼎,因为十大玄门之一号称最善斗战的九五真宫坐落于此。 这门宗派祖师早年据说是某国一位皇子,因在争夺帝位时落败,封王之后,被软禁在边城,后来因些机缘,无意间走上道途,开创了数套功法,建立了九五真宫。 这一宗门派与寻常道门完全不同,内部架构几如世俗王权,阶级分明,又因道法功诀大开大阖,最擅斗战而出名。 难道要自己去南露洲看看? 如果要去别处寻找枯佛荣血参,与其横跨泰半洲陆的脚程去图渊古城,倒不如就近去南露洲碰碰运气。 但问题在于,他人生地不熟,也不知道该去哪里,碰运气也得有个地方能够去碰。 尤其是南露洲乃玄门地盘,胡乱走动,很容易引来冲突,这不是眼下的他所想看到的。 李澈有些头疼,不禁感慨若有个熟人带路多好。 想着想着,不知怎么就想起来了九五真宫,再就又想到了在观海崖内与自己有过联手的季良元。 突然,李澈蓦地回想起了来什么,把手按在蝰骨盾上,清光一闪后,摸出来了一张淡黄色的符纸。 他把手轻轻一抖,凝视符纸,嘴里喃喃念叨了句,四下认了个方向,便身化虹光,御剑飞往南露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