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玄门有关? 李澈心头一凛。 刘彦归接着道:“此事……说来话长!”
原来,刘冉山语焉不详,隐瞒遮掩的背后,实际上是为了一名刘氏子弟做掩护。 这名弟子叫做刘昱安,乃是刘冉山的子侄辈,亦是当年在其手下丹房内办事的刘氏弟子之一。 此人因为脑袋灵活,应变机敏,办事也还算牢靠,便被刘冉山带在身侧,负责一些管理性质的工作。 约三十余年前,刘昱安在外行走时,偶然结识了两兄弟,一个唤作周俊,一个唤作周泰,三人年纪相仿,趣味相投,话谈得拢,几次吃酒后就变得熟络异常。 刘氏势大,周俊、周泰两兄弟只是散修,于是便被前者收入麾下,当成了他的伴当与跑腿,跟随左右,形影不离。 当时刘昱安已经是刘冉山手下的“得力干将”,独当一面在管理部分炼丹的事情。 突然某一日,刘昱安找到刘冉山,说自己要在族地外某处搭建熔铸丹炉,用以炼丹。 这是非常正常的一件事情,也是刘昱安日常的工作之一。 因为量产丹药所需的作业场地巨大,刘氏并不会将丹炉建造在族地内。 一座两座还好,并不打紧,但以刘氏的产量,十余座巨大丹炉建造在一起,实在有碍观瞻,还容易闹得乌烟瘴气。 因而刘氏炼丹的处所,都建立在别的隐蔽地方,刘氏自家的丹房,只会用来炼制几种稀有丹药,以及培养族内于炼丹一道上有天赋的后进。 刘冉山不疑有他,大手一挥,批允了此事。 由于年事已高,刘冉山很多时候都不会再出族地,一些需要外出的工作都是交由刘昱安几个年轻人在办,他只会于大方向上做出一些把握。 故而刘昱安得了应允后,便带着大批人手开始动工,刘冉山只知道这处炼丹所在位于青原山脉靠近谯江的某处,其余讯息知道的也是有限。 刨除掉一开始建造丹炉,开拓场地等准备工作所耗费的时间,这处青原山丹房一经开张,便与其他丹房一样,开始稳定产出。 刘冉山便更没有怀疑的理由了。 刘彦归淡淡道:“之后的一些年月,七叔公除了在高景二三年问了一句刘昱安,谯江洪涝,有否影响炼丹进度,便诸事如常。”
高景二三年……李澈心头一动。 “然而鬼祟行径终究有暴露的那一天,就在大约十年前,这刘昱安找到了刘某七叔公,终于亲口讲述清楚了自己这些年的所作所为……” “他早在三十年前,就先于齐罗国皇室与宸虚派一步,私下开采青原山矿脉!”
“同时瞒而不报,一面将宗族内下发用以炼丹的灵石收入囊中,另一面以矿脉所得灵石为丹火原料,烧炼丹药!中饱私囊!”
“他为何主动交托?”
李澈疑惑。 刘彦归这时候却突然沉默了,饶有兴趣地静静看着李澈。 “怎么了?刘族长。”
李澈与他对眼。 刘彦归没有回答,再过了一会儿,才轻笑出声,问道:“我先问监正一件事情,还请监正不要隐瞒,刘某到底也算是拿出来诚意了的!”
李澈不置可否,只是摆手示请。 “我想问的是……监正此来,好大一番动作针对我刘氏,可否是因为……前些年在宸虚派闹得沸沸扬扬的云晶一事!”
刘彦归目不转睛盯着李澈。 李澈大惊,虽然竭力在控制神情,但嘴角还是不自觉一抽。 “呵……”他还没说话,刘彦归却已经松出了一口气,笑道:“果真如此……” 李澈知道以此人聪慧,必然已经从方才自己的细小神情揣摩到了意味,便也不再多辩说,淡淡道:“云晶怎么了?”
刘彦归见状,会意一笑,道:“刘昱安寻到我七叔公,是在差不多十年前升云会爆出云晶的事情后,而他……” “正是因为看到越来越多的氏族被牵连连根拔起,心生惊惧,这才与我七叔公诉明清楚真相!”
“我七叔公知道后,自然不能容忍这种祸事,便就要将其上报给我与老祖,禀明宸虚派,由门内白羽观或是正源观来处理。”
“然则,这刘昱安不怀好心,以开采文书经由我七叔公戳印,一旦事发就要连坐为由,要挟七叔公,不让他上报。”
“但我七叔公也是性子刚烈的人,哪能忍受他要挟?坚持要告发此事,哪怕刘昱安许诺以重金相报。”
“然则……没有想到的是,这刘昱安用心歹毒,早就为了将来可能有这么一天做了准备,居然将七叔公的曾孙也给拉进了手下的炼丹队伍。”
“我七叔公只有这么一支嫡系血脉流传下来,以此为要挟,正中软肋,没有办法,只得出手帮忖他。”
“不过这刘昱安也是怕了,之后就开始逐渐撤出那青原山的丹房,也正是因此,我们刘氏的丹药产量才开始下降,一些老客商被人占据。”
李澈听到这里,觉得对方话语里似乎忽略了什么,皱眉道:“且慢,容我整理下思绪,你是说……” “三十余年前,这刘昱安在青原山脉藉以炼丹之名,私自开采矿脉,中饱私囊。高景二三年,亦即十年后,谯江洪涝,江水倒灌……” 刘彦归颔首,“这其实是刘昱安弄出来的祸事,不知有多少人因此丢了性命,不知有多少家庭支离破碎,刘昱安如此行径实在太过恶劣。”
李澈接着道:“然后就是大约十年前,云晶的事情爆发,刘昱安担惊受怕,生怕被牵扯,难以保全自身,于是找到刘冉山,开始扫尾,退出制作云晶。”
刘彦归“嗯”了一声。 “那云晶究竟是怎么来的呢?刘昱安是怎么想到去制作云晶来谋利的?刘族长似乎没有讲清楚吧?”
李澈疑惑不解。 刘彦归悠悠然道:“监正可还记得我方才所说?此事背后有玄门的影子?”
“玄门?”
李澈自然记得,但这又是如何关联在一起的呢? 他沉吟了一阵,猛然想到,刘彦归在讲述此事来去经过时,还曾提到过周俊、周泰两人,莫非…… 他试探道:“周俊、周泰两人……” “不错!”
刘彦归抚掌,面色猛地一沉,“周俊与周泰两人,正是玄门中人,他们接近刘昱安,看重的就是后者有足够的资源以及……稍显不正的心术!”
“周俊与周泰一开始自然不是以玄修的身份来接近刘昱安,但在熟络之后,两人就开诚公布,刘昱安一开始自是要将两人打杀,奈何此二人提出了个他不能拒绝的建议……” 李澈心头一动,已是有所猜想。 “周俊与周泰提出,他们找寻到了一处宸虚派不曾勘明的矿场,刘昱安提供人力、物力,以那里开采出来的灵石炼丹。”
“这个过程中,他一面可以将刘氏族内提供给他炼丹的灵石收入自家囊中,同时周俊与周泰两人还会以废弃灵石人为炼造一种作物——亦即云晶。”
“说是这种云晶可以售卖往宸虚派,绝对大卖,更可以将赚来的灵石分与他,他们两兄弟只拿其中一半的数目,另一半全归刘昱安!”
刘彦归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 “哼!拿宸虚派的财产来做宸虚派弟子的生意,真是打的好主意!”
李澈冷笑。 甚至都没意识到,自己这一句话,是真的把自己当作宸虚派弟子了,还是说只因入戏太深,完全代入了身份。 这一反应落在刘彦归眼里,倒不觉意外,对他而言,李澈其实已经是默认了自己是为“云晶”一事而来。 李澈思索了一阵,摇头道:“我宸虚派辖境内,无论是灵石矿脉还是其他的资源矿藏,焉有未曾察明的地方?”
“那周俊周泰自称是散修,说自己发现了一处宸虚派都不曾发现的灵石矿脉,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刘昱安也能够相信,警戒心却太弱。”
刘彦归很是赞同,补充道:“刘昱安人我见过几次,确实是那种务实利己的性格,虽然能干实事,但要说被利益所蒙蔽了双眼,我觉得是可信的。”
李澈无声摇头,“什么样的散修,能够知道云晶的用处,建立起一张如此巨大的售卖网络,将东西源源不断输送往各大氏族,攫取如此巨量的利益。”
“这周俊与周泰两人不仅不是如他二人所说一般的散修,我估计还是几家报的上名来的玄门出身,绝非普通人!”
刘彦归听到这里,却面露犹豫之色。 李澈见状,若有所思,皱眉道:“刘族长,却不知这三人如今身在何处,能否押送来与我交差?”
这是正面承认了他来建阳城观星楼坐镇的真实目的。 然而刘彦归却面露难色,难以启齿道:“这……” 李澈心生不妙之感,“可有难处?”
刘彦归拱手致歉,苦笑道:“刘昱安在将青原山矿脉的事情扫理干净后,就带着周俊、周泰两人一齐叛逃出了我氏族,至今都再没有消息。”
李澈皱眉,“这件事情你不知道?”
刘彦归也很是无语,无奈道:“他们拿捏着我七叔公的后辈,七叔公实在没法,只能配合他们。”
“在一次采购药材的路途中,以遭遇玄修,冲突斗战身亡为由,伪造了三人战死的假象,上报给宗族,使其逃脱了出去。”
李澈沉默了一阵,“所以他们三人现在正带着刘冉山的后辈逃亡在外?”
不消说,既然是伪造假死,那么为免走漏消息,与其同行外出采购药材的人,必然早已全都惨遭毒手。 唯一活下来的人,只可能是那被用来当作筹码的刘冉山后辈。 不仅如此,就整件事情被刘冉山守口如瓶至今的情况来看,当初青原山矿脉里炼丹的那些人,很可能也已经全都遇害。 刘昱安三人下手不可谓不狠。 不过这样一来,李澈就对刘彦归感到疑惑了,“你身为一族之长,族内丹师大规模殒命都不知道的么?”
刘彦归却摇头,“我们族内的丹师,尤其是炼造量产丹药的丹师,绝大部分都是从外界招来的,族内哪有那么多人手去做这件事……” “刘昱安也是个把稳的性子,从一开始就安排好了整件事情,为求稳妥,青原山矿脉内炼丹的丹师,除了七叔公曾孙,其余全都是他从外界招来,没有一个人是我刘氏自家弟子,所以……” 李澈嘴角一抽,知道这些人肯定全都殒命,没有一个逃出来。 他并非优柔寡断、悲天悯人之辈,但这刘昱安、周俊、周泰三人为了达成一己私利,不知埋葬了多少修士与凡俗,心下一时也有些生寒。 这手段堪比一些魔门修士。 山风拂来,衣摆猎猎作响。 李澈沉吟了片刻,问道:“这三人……一点消息也没有了么?这件事情,我必须要找到这刘昱安才能交差。”
他也不在遮遮掩掩了,直截了当把自己的目的告诉给对方。 既然颜真人从一开始就不是在怀疑刘真人,而是怀疑刘氏的某人或者某些人参与到了云晶的兜售与炼造中,那么他必须要擒捉到始作俑者才可。 刘彦归想了想,最后道:“我觉得……这三人应该就在建阳城附近的山林内隐居。”
“哦?”
李澈挑眉,“此话怎讲?”
“刘昱安偶尔还会与我七叔公联系,一来是获取族内的近闻,其次此人如今正是金丹圆满的境界,正挟以要求七叔公炼制突破元婴的丹药。”
“所以我料定此人不会走远,而建阳城附近多的是山林荒原,正是最好的藏身之所,换成是我,在拿到自己要的东西前,就隐身于内。”
“突破元婴的丹药?”
李澈听到这一消息,心中登时一动,问道:“周俊与周泰两人呢?他们究竟是什么来历?”
刘彦归摇头,“刘昱安只提起过两人是玄修,再没有其他讯息。”
他顿了顿声,问道:“怎么说,监正可需要用这丹药作为诱饵,将刘昱安此人吊引出来,将其捉拿?”
他知道以李澈的聪慧,听到这消息的第一刻,肯定会有这一想法。 李澈想了想,摇头道:“容我考虑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