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澈一怔,旋即大喜。 他此来安信赵氏,为的是调查“云晶”一事。 只是掌教颜真人也不曾与他说起过,该从哪里入手,有否甚么端倪,看样子是权让他自个拿捏。 李澈倒也不怕事难,毕竟这还算有个大方向,不像他被伏罗派送来宸虚,却是连为的哪般也不晓得。 因而他便打算,先融入到安信赵氏中去,再藉机行事——毋论是外围势力,还是核心阶层所在。 他也有过预想,自己一开始可能会被安信赵氏所排斥,不为人所信任,举步维艰。 因而当他说自己愿替赵氏当先而动,举力尽己,实际却是存了一丝试探之意,想看看对方如今是否还在提防自己,要是有,大概又是个甚么程度,好做出应对。 却没曾料到,这位自上任家主后,一路引领赵氏发展至如今地位的赵兴发,行事如此果决。 只看其人样子,似乎早已认真思考过,自己究竟能为赵氏做些甚么事情,且开口就是让他参与到立族根本的大事中去! 李澈却自知不好大包大揽,谦虚道:“侄儿自然愿意,大郎年岁大过三个我也不止,一些人情世故、处世经验都强过我不知几许,我正好趁此机会多多向他讨教。”
赵兴发摆了摆手,却不给自己长子留面子,“辉儿有几斤几两,我自清楚得很,人情世故上不如侄儿你远矣! 你去了以后,他不定还要为难你,到时候你也不须太过忍让他,该是如何就如何。”
这话李澈却不好接,只是含笑着不说话。 赵兴发也反应过来自家说话有些重了,“嘿嘿”一笑,转开话头,问道:“你舟车劳顿一路,可还疲乏?须要歇两日再去商队么?”
言下之意,却是想他现在就动身。 李澈自是无所谓。 实际上,他还巴不得早些把赵氏这边的事情处理完,好早些日子回转宸虚派。 否则时日一久,后面伏罗派那位召他相见,听说自己近来一直在宸虚派外办事,只怕不会有甚好脸色给自己看,说不得还要责罚。 李澈于是笑道:“小侄却没有那么娇贵,我等修道之人,得以一隙喘息就已是难得,怎能还贪图闲暇。”
说着,他眨了眨眼,“况且,以老叔的为人,要小侄是把事情都给办妥了,定然会有所赏赐,那不比这一、两日的休歇要更让人意动?”
这话半是顽笑,却也是隐晦的在讨要好处。 赵兴发闻言一怔,不觉“哈哈”大笑出声。 他对于有野心、敢开口、有冲劲的后进一向心喜,要不然也不能时常暗叹自家三个小儿如此不成器。 当即抚掌笑道:“不错!你要能把事情办的漂漂亮亮,老叔我自不会亏待与你!”
赵兴发越看李澈越顺眼,只觉自己答应了尚子翰之父的要求,实属明智。 他走到李澈身边,拍了拍他肩膀,“来,随我一道去看看咱们赵氏的商队!”
李澈应声,两人一前一后,便往府外走去。 …… 赤鸡山不仅是石磐国西面的一道天然屏障,同时也是万山岭最东面的一座高峰。 这万山岭绵延不知有多少万里,东接南瑶洲石磐国,西临南华洲丘扶国,内中群山峻岭遥迢无数。 因为鸡冠崖上地势独特,难以平铺开去,因而安信赵氏便把一些须要广阔场地的建筑,修建在了别处稍矮的山头。 赵兴发运起法力,化出来一片土黄色的真光,裹住李澈与自己,便遁空而去。 李澈还来不及反应,就发现自己与其已虚立在了一座山头上空。 四下一望,就见这座山头顶峰好似被人以莫大法力削平了去,转把青石板砖铺满,修筑成了一片五、六十余丈见方的广场。 李澈一眼望去,忍不住回看了眼身侧的赵兴发,很想问上一句,“你赵氏的商队就是这般模样么?”
却是这方广场上,实在乱得不行。 一边有几艘法舟也不变化收摄,就东倒西歪地斜躺在地; 另一边又胡乱堆满着些雕饰华美的玉石宝箱,但却似乎也因磕磕碰碰,表面划擦了许多刮痕。 此外满地都是些散落的衣物、绑绳、推车,甚者还有几只不知名的灵兽,满广场乱跑,留下些自己的“痕迹”。 除开这些物事,整座广场上还有大约三十余数形貌各异的修士。 这些人有的盘膝在地炼气,有的仰靠在法舟或是宝箱边休憩,甚至有人干脆赤膊上身,在地上铺开了衣物寝息。 李澈实在难以想象。 按赵兴发所说,这批商队负责运调赵氏所生产的各类鸡血木制品,可以说干系大为着紧,牵连着赵氏兴盛的命脉。 本以为这商队定是一支纪律严明,武装到牙齿的队伍,却不曾想是这般稀烂模样。 李澈虽未说法,但一些细微的神情还是叫赵兴发捕捉到。 这位赵氏家主淡然问道:“贤侄可是觉得,我赵氏这支商队实在不成个样子?”
李澈一时犹豫,不知该否回话。 赵兴发却直接解释道:“其实这也是没得办法,你道我赵氏发往各地的货物,平素最多是哪些人来劫掠? 呵呵,倒不是些甚么大宗势力,这些人都清楚,我们赵氏背后,仰靠的是灵门八大派之一的癸山府,谁也不会不开眼,无端就来触霉头。 转是一些小势力,或者些亡命之徒,会来寻我们碰碰运气。 早先为应对这些人,我赵氏的商队乃是些本族子弟,与从癸山府招来的弟子组成。 前者倒还好,大家为了本族利益,都愿意出手,只后者却是以在癸山府发出宗门任务招来,耗费极大,颇有大材小用之嫌疑。”
说到这里,赵兴发似乎有些不悦,轻哼了一声,“贤侄,你莫看我赵氏发展至今,好像有多少富庶。 实则癸山府与我赵氏压榨的极狠,泰半利润都是流到他们的口袋,我赵氏却只能喝点汤水。”
赵兴发又叹了一声,“只却也是形势比人强,我赵氏如今莫看说说能比及东芜端木氏,实则根基浅薄,就连元婴修士…… 总之还真脱不开癸山府的名头去办事。 没得办法,我们便只能从各个地方开源节流。 譬如这些乌合之众,都是从各处招来的没甚跟脚的散修。 你莫看他们好似不能成事,实际应付那些劫道之人,完全足够,就是不大好管摄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