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李澈从这座客府的寝房内醒来。 他一手撑扶床沿,一手轻揉额门,只觉半个脑袋都有些生疼。 昨日赵兴发命人铺开席面后,便一直频频劝酒,他也不好拒绝,只能一杯一杯下肚。 喝到人也有些发懵,正觉奇怪,寻常酒水怎能对自己有所影响时。 赵兴发告诉他说,这些酒水乃是摘取了鸡血木上的果子所酿造,醇香无比,后劲十足,修道之人饮用多了也会醉倒。 同时要是筑基以下修为的修士常饮此酒,能够微弱地增进修为,颇为难得,甚至积年累月下来,还有增强血气的功效,让李澈一定要多喝几杯。 李澈听了这话当时便浑身一激灵,知晓对方还在藉机试探自己,当即打起来十二分精神,饮酒同时,以法力炼化。 只是这鸡血酒在酿造时,加入了许多种药材,与其说是酒,倒更像是一味药。 纵然他法力远超一般化元修士深厚,要炼化此酒,却也好似在修炼一般,进度极慢,完全跟不上赵兴发劝酒地速度,最后不胜酒力,昏沉过去。 李澈努力回想昨日后来发生了些甚么事情,再三确认自己没有说出些不该说的话后,心中安定下来。 此时李澈这才发现,赵兴发果真没有夸大鸡血酒的效用,他体内的真元明显又雄浑了一丝,不禁暗叹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居然连饮酒都能够增进修为。 他缓了片刻,起身来到面盆架处,正待找寻哪里能够接水,外头就传来一个女子声音,“尚公子可是已醒?奴婢这就端水来你洗漱!”
说罢,却没有两息便开了门,显然是早在门外等候。 这婢女是个娇憨可爱的,年岁也不大,至多二十,推开门,先探头一望,见李澈没有不着寸缕,面皮一红,进来后,放下端着的水盆,就着手就要替李澈打点上下。 李澈还是头回被人服侍,颇觉不习惯,摆摆手道:“我自己来便可。”
婢女方才伸手要探试水温,一下子顿在了半空,收也不是,伸也不是,很有些不知所措。 李澈看她面色微白,解释道:“我一人在外,惯了独来独往,不须人帮忖,非是你服侍不周。”
婢女这才垂下手,朝他做了个福礼,又犹豫了下,弱弱地说道:“尚公子,老爷如今就在主府书房内用膳,说是您起来了,自去找他便可。”
李澈点头,想了想,道:“好!我知晓了,你出去吧,我换身衣物就去找赵叔。”
婢女又是一礼,缓缓退去,带上了房门。 李澈来到衣架前,发现自己昨日那身衣袍早已不在,转是一套崭新的羽白色长袍搭在此处,套上后,剪裁得体,极为合身,暗忖道:“这莫不是连夜赶制出来的么?”
他捋正衣领与下摆,然后便推门而出。 昨日相谈时,李澈就已大概问清楚了赵氏族地的一些构造,这鸡冠崖上哪里去得,哪里不对外开放。 因而他踩踏栈道,三弯两绕,便来到了鸡冠崖上最高处的一座府邸,在得人通报后,被引到了赵兴发所在的书房内。 这间书房占地极大,内里古色古香,入内后先是一扇镂雕屏风,两侧过道与边角摆满了香几,屏风后头一张八仙桌,最里处则是一案书桌,上头文房四宝码放得整整齐齐。 赵兴发此时正坐在八仙桌边用膳,桌上摆了十五、六碟做工精细、用料讲究的早点。 见李澈进来,他拿起桌上的布帕一擦嘴,手一招,拍了拍身边座位,唤道:“贤侄,来,这里坐!”
李澈同他招呼过,依言落座。 赵兴发亲自与他盛了一碗稀薄的白米粥,又拣了几碟菜推到他面前,“来,吃!”
李澈自打小时候起,就从未见过如此多的菜肴同桌,遑论这还只是一餐早点,不禁感叹,这赵兴发生活实在奢靡,安信赵氏也实在是富庶。 不过他近两月来,也确是没有正正经经吃过一顿饭菜,一直都是靠辟谷丹丸充饥。 尤其前些天从宸虚派赶路自此,他一途都是餐风露宿,饿了囫囵嗑一粒辟谷丹丸,渴了便饮些山露清泉,过得甚为清苦。 昨日赵兴发虽然摆下酒席,但他全程都在被劝酒,根本吃也未吃甚么,这会儿看见这许多菜肴,腹中还真有些饥烧,当下便起箸夹菜,吃将起来。 李澈在伏罗派所学驳杂,为相合李氏大族子弟身份,那位对他们的一些礼仪举止,有严苛的要求,即便如眼下上得餐桌,该是如何就餐,也不例外。 赵兴发自己吃罢,捧着盏茶,笑眼咪咪,看着李澈从容大方的进餐,只觉越瞧越顺眼,时不时还给他介绍起某碟菜肴的来历用料,考究不考究,好吃不好吃。 待李澈用罢,自有侍从端来了香茶,两人移步去了里间书桌落座。 赵兴发转又问起来,他昨日休息的如何,婢女使唤的可还顺心,对那间客府又是否满意,这又一通嘘寒问暖,要是谁对两人不知根底,只道还真是亲叔侄。 李澈一一做过回答,又感谢对方肯收容他,要有自己能够报效的,定当不要客气,只管随由使唤。 赵兴发听了,“呵呵”一笑,一转话锋,说道:“既如此,赵叔便不客气了,我这里还确有点事情想交予你去做!”
“来了!”
李澈心头一振。 赵兴发沉吟了片刻,再才分说起来,“你也知道,咱们安信赵氏,赖以为生的便是这鸡血木。 此木既可入药炼丹,也能制成符笔,更是勾镌一些阵盘时所需用到的材料。 便连此木所生长的血果,也能够用来酿酒,其功效想必你现在已有所知,在洲陆内外都颇有声名。”
他站起身来,负手在背,来回走动,接着说道:“应癸山府的要求,我们不能够用此木本身,亦即原材料来与他方交易,只能以成品的货物与人来去。 因而对于咱们赵氏来说,每年却开生产所耗本钱,在护送交付的过程中,亦会产生一笔不小的损耗——毕竟总有心怀不轨之辈,窥伺在侧,意图劫掠。 这情况近些年来尤甚,是以,你若愿意,赵叔我想把你安放到咱们赵氏商队里去,帮忖帮忖老叔的长子,你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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