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圭领着三人,穿过楼牌,走进了这座古拙巍峨的宫观。 “罗源观在咱们宸虚派东北一隅,此处距离巅云峰最近,外山门弟子,不拘化元后入门,还是藉以升云会入门,皆须来此登记先。 等若是浮云观内的那间三明殿,专受理新进弟子报备,名册收录,职事调动等等一应相关事宜。 我等先去往生殿,把你三人名册交付上去,再行他事。”
一边介绍着,一边轻车熟路地将三人领到了中路左首第一间偏殿内。 甫入里间,他环顾一眼,见未有人在,轻喝一声:“张师弟,人我带来了,还不赶紧出来管事!”
大殿内稍显空旷,除却十来根承重玉柱,两边各奉有七、八座金玉砌就的威严神像,正中便只得一鼎袅袅香炉。 这一声喝,响出去老远,回声阵阵。 不多时,大殿里间有脚步声传来,自右侧出来了三个年青道人,俱是一身蓝袍,头挽道髻。 为首之人面目清秀,拱着手,眉开眼笑上前来道:“傅师兄终算来了,师弟我等了半天,耐不及就去了居室内吐纳,失礼了。”
傅圭摇头,“灵光牵引之速,你又不是不晓得,快些把名册录入吧,下来还有好些功夫要做!”
说着,递过了三支匣子。 这三支匣子材质非金非木,李澈只拿眼望去,就可见表面有无数繁复铭文隐隐浮浮,全不消猜,定然是有禁制护持。 傅圭又一拍脑门,指了指身后李澈,“这位李师弟,升云会魁首,等候的这几日修为有进,眼下是炼气三重,师弟你稍后记得更改下。”
亦如先前升云殿内几人的反映,对面三人听了,纷纷侧目。 李澈摸了摸鼻头,朝他们一拱手。 杜原与廖白娘见状,也紧忙跟着见礼。 这三位虽是朝李澈看去,但他二人也站在一并,同样入了对方视线中,故而不好虚待。 张姓修士回过礼,笑道:“我名张潘,三位师弟不消多礼。”
他看了眼手上匣子,稍作辨认,分递了两支给身旁之人,又对李澈三人道:“三位,且随我来先。”
张潘朝傅圭微一颔首,领头就往殿内走去。 绕过一面巨大无比、几近要触顶,绘满山川云海的壁画,一行人穿出正殿,来到了后院。 这里有数屋清雅小轩,张潘带着李澈进了正中最大的一间,杜原与廖白娘则同另两人各去了别处。 相较正殿,这一出小轩便就烟火气许多,入内后一面镂空屏风开立,最里间是一横几案,一张卧榻,两旁则是一排雕花靠椅。 张潘请了李澈在下首落座,自去榻上盘膝,又命一个粉雕玉琢的童子奉上香茶。 他请李澈稍待片刻,取出了那一支匣子,朝其打出一道法决。 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一阵光华闪耀后,“啪嗒”一声,匣子顶盒兀自弹开,浮出了一本玉青色的册子。 张潘拿手就翻阅起来,不时提笔蘸墨,修修改改,把个李澈好奇的心痒痒。 他放下茶盏,问道:“前辈,李某能否也来一观?”
张潘毫不意外,似乎对他人有此一问习以为常,温声道:“自无不可,反正稍后也要你近来。”
李澈闻言告谢,走到榻边沿坐了,伸头望去。 就见张潘正在一面纸上笔走龙蛇,往右首章节目一看——《出身经历》。 他目光下移, “年某月某日某,嘉峻李氏交奉灵珠十万,灵草千株……送族内弟子李澈来巅云峰修道。 年某月某日某,李澈于传道殿得授我派《星位小灵经》,正式步入炼气。 年某月某日某,李澈破开神阙,步入炼气一重,着手蕴养先天母气。 …… 年某月某日某,嘉峻李氏与我派掌教颜真人书成法约,如期奉来商定之物。 附颜掌教法谕:嘉峻李氏今任族长李琉,其女李月之子——李澈,今起与别他弟子无差,可尽学我宸虚道法,上下不得区别对待。 …… 年某月某日某,李澈于此节升云会夺魁,得以升入宸虚内山门。 年某月某日某,李澈冲通神阙百会,内气自成周天,破境三重……” “嗯?”
因为册子正面朝向张潘,李澈是反着看的,他几疑自己会错了眼。 “……族长李琉,其女李月之子,李澈……” 他仔仔细细、反反复复,来回确认了好多遍,终是确认自己并未看错,李氏给他安排的身份正是甚么“族长之女,李月的后人”。 那不是嘉峻李氏嫡系血脉么?还是至亲的那种! 这是何意? 李澈面色古怪,伏罗派那位曾告诉过他,李氏为自己安排的,乃是一支旁庶的身份,怎到此处又变了样? “这……”他一时没有控制住自己,拿手点了一点。 张潘被吸引过去目光,看了眼他指着的地儿,不觉一愣。 心忖道:“早听说这位李师弟在巅云峰时,就极为低调,不与人来往。 遮莫是怕我知道他在族内的尊贵身份,不小心说出开去,引来好些攀高附贵之人,这才意有所指?”
张潘自以为想得不差,就要卖一个好,说道:“师弟不消担忧,我等在罗源观任事的弟子,平日或多或少都能接触到名册。 为保隐私,自领职起,便有观中前辈在我等身上打了口禁,与各个弟子名册有关的事宜,我等皆不可言,也不能言。”
张潘小族出身,在他看来,李氏势大,资源也多,日后倘若自己遇上麻烦或是有所需求,真没得办法,也好托求一问。 他也不管李澈帮是不愿帮,反正是条路子,权算未雨绸缪了。 李澈也不由得一愣,但一转念,就想透了此中关节。 他骑驴顺坡下,面露感激之色,朝对方拱手谢过,心底则默默将此事记下了,打算后头再说。 张潘见状一笑,低头就继续顾自忙了。 大约半个时辰,他把名册翻了几面,转正推给李澈,一指左下角,“李师弟,还请在此处押印。”
李澈接过手,拿眼看去,就见这一面全是空白,只在右边起首居中处有四个大字——《身形状貌》,左下角则是一方薄薄的玉片。 他略一思量,就依言拿拇指按下。 指尖传来一丁点酥麻,抬手一看,玉片上多了一滴血珠,转瞬融了进去。 青蒙蒙幽光忽闪,十余息后,名册上的这一页蓦然显现出一副画像来,正是李澈本人的身形状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