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李澈终于忍不住问道:“兑泽师叔,可是弟子修炼遇到了什么问题?”
他可不傻,前有邹六阳那次,入定后让他看看身体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这回兑泽生阳镜又来了一次,劝他暂时不要修炼,能没有问题? “兑泽师叔,可以直接与弟子明说么,您也不用隐瞒了,要修炼真没有问题,您又何须将弟子从识海内导引出来呢?”
李澈开门见山问道。 兑泽生阳镜不再摇扇,木着脸毫无表情,良久才问道:“你浑身上下可有哪里不舒服的?”
李澈摇头,和上次一样,他浑身上下没有一丁点的不适感,反而识海内异常充盈,有种难以言喻的舒适。 又沉默了好一阵,兑泽生阳镜看着李澈,叹了口气,无奈道:“算了,就和你直说吧,反正你已经算是冲击过炼神,没必要遮遮掩掩了。”
“冲击过炼神?”
李澈难以置信,“我何时冲击过炼神?”
兑泽生阳镜脸色古怪,伸出两个指头,道:“也真的怪了,还是足足两次!”
李澈嘴角一抽。 “兑泽师叔请教我!”
兑泽生阳镜点头,说道:“早前和邹六阳在一起的时候,那会儿是你第一次尝试突破炼神,第二次就是方才了。”
李澈真没想到这居然就是在突破炼神,立时想到这两件事情的共通点,试着问道:“突破炼神与识海有关?”
“没错!”
兑泽生阳镜把扇子一挥,浮在空中的铜镜打出一道闪光。 李澈下意识闭眼,待再睁开,却发现周遭又已是漆黑一片,手脚不可见,踩踏虚空的感觉再现。 兑泽生阳镜赫然将识海内的境况模拟了出来,也不知是如何办到的,只不同的是,此刻这片空间内,他可以清楚看见兑泽生阳镜与其本体的位置与身形,二者身边有微弱明光。 “何为炼神?”
兑泽生阳镜自问自答道:“本体灵识脱出肉身,神游在外,栉风沐雨,饱经霜雪,强壮本我,是为炼神!”
‘果然与灵识有关,只是这脱出肉身是怎么一回事?’李澈心里奇道。 似乎能够看看透李澈所想,兑泽生阳镜道:“可还记得邹六阳与你说的‘跳出框外’这一说法?”
“自然记得!”
李澈讶然,“所以我猜的没错?邹前辈说的一些话确实另有深意?”
“没错,你想的不差!”
兑泽生阳镜赞了一声,“你小子确实心思敏锐,悟性绝佳,估计邹六阳自己都没想到他只是提了这么几句就促使你进入了修炼状态。”
李澈想到了这代表着什么。 “兑泽师叔,您的意思是……弟子已经有足够的积累可以突破炼神了?”
这一论断比突破炼神本身还要令他感到吃惊。 “想什么呢!怎么可能?你当炼神真人是地里的大白菜么,随处可见?”
兑泽生阳镜白了李澈一眼,“你不看看我宸虚派如今才多少个炼神真人,别的门派又是个什么情况!”
问出这句话,李澈也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头,“那怎么……” 兑泽生阳镜没好气道:“这就是奇怪的地方了,按理说你现在的法力存量要想突破炼神还早着,谁知道你就能尝试了?还是两次!谁知道你下次突破有多难?邹六阳真是好心办坏事!”
“下次有多难?”
李澈心中有一丝不好的预感,“师叔,这是什么意思?”
兑泽生阳镜叹道:“这就是为什么颜开霁之前不与你说清楚的原因,不是别的什么由故,就是为你考虑!”
李澈倾耳相听。 “要想突破炼神,修士第一步得要沉神入定,意聚眉心识海,将所有灵识收归于内,这一步不难,很多修士都可以做到,只要心无杂念即可,哪怕对于那些性情跳脱的人而言。”
兑泽生阳镜再把手一挥,他顿时消失,本体铜镜也跟着隐入黑暗之中。 周围顿时漆黑一片,没有一丝的光亮。 “第二步,即是在识海内摸索,此时的修士应该会逐渐进入一种蒙昧的状态,心神无定,不知自我,迷失在黑暗之中,这一步的难点在于如何让自己回神,感应到自我。”
兑泽生阳镜顿了顿,说道:“各人有各人的法子,没人可以给你参考,不过看你的样子已经自己回神,我就不赘述了。”
李澈听到这里,忽然觉得不对——他记得自己确实是迷失在了黑暗之中,但他可不是靠着自己的力量“回神”,而是印玺洒出了墨光,将他拉了回来。 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隐没在黑暗中的兑泽生阳镜问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李澈最后摇了摇头,却是又遇到了之前的困顿,不知该如何说明这件事情,更不知该如何处理这种情况。 兑泽生阳镜没有多问,沉吟道:“你之前说自己在识海内像是旁观者一样,看什么都不像是在看自己的识海……这确实是不应该出现的问题,而且你的识海并非漆黑一片,而是星空……” 李澈一听,问道:“师叔可有办法解决?”
他讨厌这种好像自己是第三者的感觉,看着“别人”的识海,一步一步跨越,以双足丈量,结果却一无所获。 兑泽生阳镜这里多沉吟了片刻,斟酌着言语说道:“或许……我说成问题有些言重了,也不一定是我所想,毕竟你修行的是《升玄太阴霄辰宝书》,这本功诀除了开创者荼元玉外,只有你炼成了……” 李澈却心知不一定是功法的关系,那漫天的星光何其眼熟,不就是印玺洒出的墨光么? 他庆幸的是兑泽生阳镜没有看出来其中另有缘故,但又苦恼于事情该要解决的办法,不经意间,他又开始犹豫是否要与颜师坦诚相告了。 “在你回神之后,其实就是邹六阳所说的那个意思了,你要跳出框外,什么是框?你可以理解为肉身,用你的灵识跳出体外,神游在外,在经历一次罡风洗礼后,便可以算作突破了。”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兑泽生阳镜见李澈沉默,嘿然一笑,道:“如何经受罡风洗礼,那是你自己该要做的事情,我们教不了你,但不外乎是循序渐进,不能够上来就直接把灵识暴露于外面,总有动用手段慢慢适应。”
李澈有些云里雾里,问道:“弟子不明白,这件事情说开了不也不算复杂么,为何您与颜师之前要避而不言?”
兑泽生阳镜脸色凝重了些许,缓缓道:“确实不复杂,但也确实是为你好,你不要误会了你老师。”
他挥手撤去了黑暗,室内种种具现:“这和跨越问心关有一些相像,越是不知情,不以为意,那就越容易跨越,但要是明知就里,越是在意,那就越难跨越,你可能理解?”
李澈皱眉,犹豫着点了点头。 “在你准备要跳出“框外”的时候,你方才从蒙昧失神的状态中走出来,这时候反而心神纯净,鲜少被杂思侵扰,因而你跳出去收到的干扰就少,阻力也小。”
“师叔的意思是……在知道了如何去突破后,弟子反而要受其牵绊?”
“没错,炼神境界与其余境界不一样,突破时候反而不需要过多的导引,可以说过犹不及。”
李澈沉默了片刻,问道:“那为何师叔您现在突然决定告诉我了呢?”
兑泽生阳镜摇扇,淡淡说道:“不告诉你,让你自己去瞎猜,然后再又进入到修炼中去,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又开始突破?要是这样,那我还不如和你说清楚!”
李澈苦笑,“所以这意思是……之后我再突破,难度会非常之大?”
兑泽生阳镜点头道:“仙还有个人字作偏旁,何况我等?自然非常容易受到干扰,毫无疑问,你突破时候会想起我今日所说,区别只在于受影响的深浅罢了。”
他想了想,忽然一脸轻松的说道:“当然,对你而言,你已经尝试突破了两次,第三次要想成功突破的难度可想而知,也算是没差了。”
“兑泽师叔……”李澈哪不知道他这话半是调笑,半是安慰? 兑泽生阳镜又说道:“你猜你老师让我陪着你来为的什么?”
李澈下意识说道:“怕其余各家门派欲对弟子行使不轨,算是……护道?”
“护个什么道?你现在的修为本事,同阶少有人能败落你,要想生擒活捉杀死你更是难上加难,除非有炼神真人对你出手。”
兑泽生阳镜嗤笑,“这些人哪个会拉下脸来?”
“颜开霁让我来陪你,就是让我看着点你的修炼情况,不要再出什么岔子了!”
李澈张了张嘴,这才明白自己先前是会错了意。 “这段时间还是先不要修炼,导引体内真气运转周天即可,不要吸纳天地灵浊了,等我回顾一遍荼元玉的《升玄太阴霄辰宝书》,看看你识海内的情况与这有没有关系再说!”
…… 日头忽忽而过。 飞舟高速行进,中途又过了两日,赵向心替代了几组金丹修士驾驶法舟,在第三日夜里的时候,李澈一行终于靠近了环灵海。 即便是在黑夜中,相隔遥远,李澈也能够看清楚海岸线附近有明光摇曳。 “我宸虚派如今这里留下的人多是不多?是门中哪位同道坐镇?”
巢盐奇依稀能够看清楚海岸线附近有遁光来去,不消想也知道是驻留在此的修士在巡逻。 他此前并没有在洲陆北面执事过,一直都是在东部清剿妖物,因而不甚清楚这里的情况。他这话问的却是赵向心,巢盐奇记得这位在环灵海附近待了好些年。 “如今留在这里的是天同星周真人座下弟子,宁泰清宁师兄,留在北面这里的人数不少,就我所知,要比南海与东部的人都多。”
赵向心答道。 “哦?可是因为这里地处险要的缘故?”
巢盐奇脑袋里回忆这里的地貌位置。 “我记得这北面本是癸山府山门地界,东临九五真宫,再过去东景洲与环灵海也有接洽,那里有伏罗派,西面则还有幽寰宫。”
李澈对地理不可谓不熟。 赵向心赞同道:“不错,这条东西战线拉得异常长远,几可以说绵亘四洲,面前是无量大海,背后是妖族肆虐,考虑到战事大局各大派商议后决定联手清剿,抵御来犯,可以说是整场战事规模最大的几个地方之一。”
“原来如此……”巢盐奇恍然,“不过这里清剿做得真不错?我们一路至此,都没有碰到哪怕一头妖物。”
这么长宽的一条战线,纵是十大玄门、八大灵门这等规模的门派,也难免会有些疏漏,巢盐奇记得自己在东部清剿妖物时就总有一两个乃至一批的妖物,却没在来此的路上碰到一头,不禁感叹。 “怎么可能没有漏网之鱼呢?再是严密的防线都有疏漏,巢师兄有所不知,其实是癸山府的策略。”
赵向心解释道。 “哦?愿闻其详。”
巢盐奇好奇。 “癸山府有一种法门,他们弟子称之为‘戒线’,其类似于阵法但又有些许不同,布置在海岸沿线后,凡是跨越这条戒线的海族都会被打上标记,非常好用。”
赵向心语气里毫不掩饰赞赏之色。 ‘打上标记,确实是个好法子。’李澈心头微动。 巢盐奇脑子里一转也明白了这么做的意义,问道:“可是做了标记以后,再另行追剿?”
赵向心点头道:“没错,凡是被种下了标记的海族,行迹走向癸山府一清二楚,他们派了治下的宗族世家循迹杀去,几乎没有遗漏。”
巢盐奇捏着下巴沉思道:“这个做法不错,我们宸虚派也应当效仿!”
赵向心摇头道:“实则不行,这‘戒线’布置起来极为消耗财力不说,且还需要癸山府自家精修某一门功诀的弟子才行,别家无法效仿。早前宁师兄也有提议给门内的打算,后来知晓了其中门道,打消了念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