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四个孩子哄好后已是酉时末。卫夫人在庵里习惯了一人独处,若不是担心孩子们会不用饭,她不会留到现在。回漪澜院时由杨嬷嬷陪着。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卫府一向节俭,青石板路上的烛火只亮着零星几盏,杨嬷嬷手中拿着照明灯笼,初冬的夜里寒气颇重,卫夫人不由得拢了拢有些薄的披风。“你信中说肃儿跟新妇感情甚好,我还为此高兴了许久,这便是你说的好?”
卫夫人语气中并无责怪,只回府后瞧见的跟信中提及的相差甚大,徒添不少失望。杨嬷嬷:“许是这几日闹了些不愉快,平日里主君跟大娘子是好的。”
卫夫人叹口气后摇头道:“能有多好,肃儿是你看着长大的,他是什么性子的人你比我这个做阿娘的还要多了解几分,当年的事如一根刺卡在他的心口,拔不出也咽不下,想要彻底软化,哪儿有那么简单。”
“本想着新妇入了卫府,能拔出肃儿心口的刺,偏她也是个倔的,两个倔的人在一起……日后难啊……”杨嬷嬷:“夫人不是常说,儿孙自有儿孙福,随他们去便是,我倒是觉得大娘子是个好相与的,日后定能拔出主君心口那根刺,这事啊,急不来的,夫人您只瞧见主君冷漠不关心的模样,却不曾瞧见他因担心大娘子而方寸大乱的模样,主君何曾有过那副模样?”
卫夫人抬眸瞧了瞧天上的弯月以及摧残的繁星,喃喃了句:“但愿如此吧。”
杨嬷嬷又道:“夫人回来后便别再走了,有您在主君会顾忌些的。”
“走还是要走的,在走之前得让京中那些人好好瞧瞧,卫府的新妇不是她们能胡乱攀咬的!”
卫夫人气势凌然地道。…苏锦兮醒来时已是深夜。身上出了不少的冷汗,薄薄的里衣黏在肌肤上,令她浑身不适。“紫鹃,小颖……”她无力地唤了声。‘吱呀’一声,内室的门从外头推开,苏锦兮只当时紫鹃或者小颖进来,并未抬头看,已动手解开里衣带子,白皙诱人的肌肤裸露在微凉的空气中也撞进卫肃漆黑的眸色里。“打水来,我要沐浴。”
苏锦兮道。内室里除却她淅淅索索的解带声及外头风刮过的‘呼呼’声,便再无其他声音,一片阴影落下遮挡了她眼睫下的亮光,苏锦兮才察觉出不对劲来,抬眸一瞧,哪里有紫鹃小颖的身影,只卫肃双手负在身后眸色深沉地打量着她。苏锦兮不想看见卫肃。将解开的里衣拢在身前,语气中夹着几分不悦与焦急,看也不看卫肃,朝着外头喊:“紫鹃小颖。”
卫肃索性坐在床边,“她们被我撵走,不在外头。”
苏锦兮不信,执意要下床,被卫肃双手按住。一个眼尾发红面色是病态的白,眼神是带着几分脾性的,一个眸色深沉如墨,面无表情好似所有事在他那处皆掀不起任何波澜。“别闹,郎中说你染了风寒,不可沐浴。”
卫肃声音带着锋芒,让人听着十分不舒服。至少在苏锦兮听来。总是以命令的口吻来跟她讲,外头谣言四起让她名声尽毁,阿娘为了她去了苏府,他说不能出府,婆母回府后她想着的确是自己做的不对,私自出去没跟他说一声,主动搭话时,他连瞧都不瞧一眼,如今自己生病了,他竟还要来管束。苏锦兮不是个循规蹈矩的人,她的骨子里是叛逆火辣的。目光坚韧地盯着卫肃,一字一句认真地道:“我就要沐浴!”
卫肃眉心蹙了蹙,甫要开口说话,便见眼前人已泪流满面,泪水糊住她平日里总是带笑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