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玉林忍不住笑了,故作轻松的说华夏乃礼仪之邦,古往今来都十分重视礼尚往来,官员收点礼金礼物很正常的,他并不认为这是违法犯罪。老头子叹息一声说:怕就怕数额巨大了啊。此公平时收礼都不觉得,一百一千的就积累成了座小山。如今直娣国主定下规矩,超过两千贯钱的新旧钱币兑换都要凭身份牌登记在案,谁敢徇私舞弊。他估计肯定会有一大批人不敢去兑换钱币,叫这笔财富深埋地下。赵玉林想了想说:全国从上到下都设置了慈善堂,鼓励商人、善人将善款捐入慈善堂救济贫困,这些人也可以将礼金捐去慈善堂,只要没有案子,朝廷便不予追究,如何?裘公马上一脸惊喜的看着他问:当真?哥儿当真不追究刑责?赵玉林点点头说:没有人犯罪,追究啥责任,咱们不追究。老头儿沉甸甸的胸脯很快轻松下来。没走出多远又心事沉重的说:还是要三少爷回去主持大局才行,不然如何能说服直娣国主?国主可是发誓要一查到底,绝不姑息。他笑着说:这个就简单,写封书信,裘公带回去便是。裘公大喜,连说哥儿忙正事,老夫去守着挖井。两人回到王家院子后老头儿果然连水都不喝一口就去村头的施工现场守着。陈柳看到裘公亲自督促,赶紧请去树下乘凉。老头儿用赞许的目光慈祥的看着陈柳说:赵指挥使是我等的楷模啊,搁在前朝,陈公子就是皇子,皇太子的身份,如今却在此地伺候着工匠打井,破天荒呐。陈柳马上变得诚惶诚恐,慌张的请裘公千万别这样说,他爹定下规矩了,咱家这一辈都不许在朝中做大官。老头子听得更是惊讶不已,次日一早便收下赵玉林的书信疾奔成都。赵玉林看着远去的裘公不住摇头,笑呵呵的叫左良臣留个人使唤也回县城去,不用在此守着他。他心里也是没底,这井不晓得要挖多久呢,不能耽误良臣做事。赵玉林走了一趟县城回来,陈柳说又挖下去五丈,还是没得气。天气越来越炎热,师傅们个个都是光着上身甩开膀子的干。陈柳看得直皱眉头。他说:这叫做劳动人民本色,不要看不起他们。新宋国大多数的老百姓都是这样在生活。咱们就说这口井吧,咱爷俩都不会挖,必须得靠他们一锄一镐的挖下去才能见到火气。若干年以后,他们的事迹会记录在史书上:1246年的某一天,邛州人凿得火井一口。陈柳憨憨的一笑,有些不相信的打望着井口忙碌的工匠。傍晚,火凤凰来了,大量的守备战士开进了王家院子,凤凰给他说周围的村落都驻进了不少守备战士,是冬梅叫国安调兵前来做警戒的。凤凰告诉他,冬梅还派了几名高手过来保护哥儿。他问:如此兴师动众,必然叫百姓紧张,用得着吗?凤凰说:过去大邑、邛州的地主叛乱死了不少人,难保没有余孽,还是小心为上的好。第二天继续开挖,安全保卫却接连提高了几个档次,成都守备队过来的人把方圆五里的人家都进行了一次地毯式排查,所有道口全布置了岗哨。赵玉林觉得太过张扬,却也很是无奈。他理解冬梅的心情,从他现身宜宾开始,历经多少次刺杀事件他都记不得了,谁敢马虎大意?他问凤凰:啥事都不管,只围着我转,心里不爽吧。凤凰笑嘻嘻的说:守着自家男人才欢喜呢,晚上还有更爽的。赵玉林正在吃茶,噗呲一声将喝进嘴的茶水全吐了出来,一脸怒意的瞪着凤凰,女人却是开森得不要不要的,拉过椅子来背靠背坐着享受难得的初夏暖阳。一天又结束了,连两丈都没挖到位,下面出现大石头,这就很花工啦。如此连续挖了十日仍然一无所获,井深已经达到了三十丈。王家老爷子又做了一桌子的好菜请他们吃酒,还不住的颔首,赞许挖井的速度好快,就是见不到火气也让他感受到了新宋和前朝不一般。要知道。当年他家祖上挖口井要大半年甚至一年时间呐,旁边还要支起个铁炉打铁凿子,做锄头、十字镐。火凤凰得意的说:这是赵指挥使在挖井,肯定不一样了。陈柳舍得给工钱,足足高出本地薪酬的三成,还顿顿有肉吃,师傅干劲大呢。那么多工匠轮番下井的挖,就相当于一架没有停止运转的挖井机器在干,当然快了。即便这样,赵玉林还不满意,搁在后世,只需把磕头机安放起来,分分钟就搞定啦。他叫陈柳安排井上的工人师傅将挖出来的石头依照大小分类捡出来堆好,有用。陈柳毫不犹豫的去了。小伙子的执行力很强,说怎么做,就怎么做,他非常满意。赵玉林判断:这口井地处其他废弃火井分布的中心,废弃时又是浅层井,说明当初用尽的不过是浅层天然气,或许挖下去会有收获呢,得用大石块填井通气。晚上,凤凰在他身上用尽全力后长出一口气,慵懒的缩到他怀里叙话。凤凰告诉他:成都锦官城的官员因为兑换新币炸锅了,不少官员手里都有大量说不清道不明的收入,临到兑换时才发现成了烫手的山芋。幸亏裘公带回去他的书信,顺直娣召集中枢院臣工商议后在锦官城里发出布告,让所有的官吏将巨额礼金都存进慈善堂的专用账户,主动上交的不问罪责,隐瞒不报的罪加一等。慈善堂很快就积累起海量的银子。赵玉林淡淡一笑说:这些人要是不交,咱们还不一定就查得出来。交了,这笔钱可以用去救济贫困,兴办学堂,也让他们都放下包袱安心做事。凤凰给他讲:裘公上交礼金后去找直娣要辞官,一来他快到年龄了,二来此公收受的礼金巨大,自己觉得有罪,不好意思办差啦。赵玉林晓得,此前的历朝历代奢侈成风,大臣之间但凡有事必然上门送礼,像尚书这样的官员一年随便收点礼都不是小数,皇帝看着谁不顺眼就去抄谁的家,一抄总是收获颇丰。但那是皇帝的家天下。新宋是有法度的法治国家,他不会那样做。只要官员不做吃拿卡要,贪污受贿的勾当,一般的礼尚往来是允许的。他让凤凰给直娣写信,劝她不要太过纠结,要依法办事,给臣工们留下改正的机会。凤凰用屁股撅他做回应,告诉他一些贪官看到新币兑换规则后指使下人和亲友去化整为零做小额兑换,被顺风司和巡查司依着银行的记录抓住后立马尿了,锦官城里三天就逮住二十多个蛀虫。转运部主持着全国银钱的收支,工部掌管全国的修造事物,吏部掌管官员拔擢,倒下的官员最多,真是防不胜防,难怪马灵姐要辞官不做了,看到他们伤感。赵玉林说:所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再难,咱们还是要坚持下去。他问曹英做转运部尚书,干得如何?凤凰给他说:曹英引进顺风司的公差和转运官员一起监督办案,这个办法妙,那些心里有鬼的还没轮到查账,只看脸色就辨别出好几个蛀虫。赵玉林沉默了。凤凰见他老不说话,叫他放心,大家都在商讨如何约束官员权责,锁住这些盗贼的双手。赵玉林捏捏她的鼻子,叫睡觉,明日事儿还多呐。接连过了三日,火井还是没火气,陈柳有点泄气了,没精打采的给他们说:师傅们都在议论了,怕要白忙活一场。凤凰笑哈哈的给他打气,叫他别多想,好生组织起工匠继续干,相信他老爹的准没错。如此又过了八日,那井依然不来气。王家老爷子认为这井恐怕真是废了,再挖也是没用。赵玉林看到大家失望的眼神,晓得都在打退堂鼓,人心就要散了。陈柳说已经到了五十丈深,还是一点动静都没得呐。他说:五十丈,也就是比过去这里挖的火井略深一点,这井用了多年,浅层的气肯定没得了,很正常的。既然这口火井是干的,就不怕被水淹着,咱们为啥不挖呢,继续挖。他让工部的执事和师傅都留下来,一起好好议议咋办。不大一会儿,陈柳回来告诉他:工部的大师傅们提议继续挖,再挖它十丈看看。赵玉林说:那就接着挖,必须要保证安全,把工部新造的鼓风机用起来。其实,这个新式鼓风机是赵玉林在翠屏山刚设计好,叫鬼谷的师傅赶制出来的,都还没实践过呢。这个鼓风机使用制作热气球的布罩布做成三寸直径的通风管,一直延伸到井底,由井上鼓风下去,一个人就可以操作。陈柳告诉他,工人热的受不了,早就用上啦,有新鲜空气进入井底,工匠欢喜哦,干劲大多了。他见凤凰无聊的掰着指头玩,晓得这里太枯燥,女人玩腻啦,便借口新币发行正在节骨眼上,叫她回去帮村顺直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