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员外说本来已是口废弃之井,既是官家有用,献与朝廷便是。赵玉林随即叫良臣找来十里八乡的打井师傅清淤淘井,他再取出一份写好的信函叫卫队长景刚安排信使去工部调人、调设备,谋划打井。晚上,王家从粮仓里面取出埋在稻谷中央的腊肉,香肠备起丰盛的饭菜招待他们。赵玉林毫不客气的拉着呼兰坐上主位,叫人取来自己的五谷丰畅饮。这个年代没得冰箱冰柜,乡下人对腊肉香肠的储存保鲜却有一套别致的方法,就是将熏制好的腊肉放进晒干的稻谷中,既解决了腊肉透气密封的问题,又让干脆的稻谷吸收去油气,不怕猪油流出来发霉变质坏了肉。赵玉林津津有味的啃着香喷喷的腊肉骨头赞不绝口,连呼大善,端起酒杯请老爷子吃酒。席间,老人给他介绍,往远了看,邛州这一带古火井还有很多,他都晓得地方,有需要他可以带路去寻找,或许还真有火气。赵玉林点头谢过,告诉老员外火气是地下资源,属于国家所有,以后不许个人随便挖井了,要像各地的盐井一样收归朝廷统一管理,确保挖井安全,资源共享。老人深以为然,告诉他火井县过去因为挖井也是埋了不少师傅的,有的井下突然坍塌,一下子就埋了一家人,断子绝孙呐。必须小心了。明日,他还要亲自去村口宰杀一只大红鸡公敬敬土地爷。赵玉林嘴里啃着腊骨不便说话,唔唔的点头。这是修造的传统习惯,每一个地方动土搞修造,总要杀只鸡来祭祀一番,赵玉林虽然不信鬼神,可工匠需要心安理得,杀就杀噻,权当招待师傅们吃鸡了。成都,制币所的戴所长押运着新币到了,新任转运部尚书曹英立即展开新币的发行事务。这是新宋国的第二套纸币发行,顺直娣汲取第一套纸币发行的教训,叫整个国家机器都行动起来,顺风司和巡查司紧密配合,严查纸币兑换中的违法犯罪,借机查处官员私藏赃款的腐败问题。锦官城的官员一下子忙碌起来,那些贪官和收受巨额银钱的官吏立马就紧张啦。朝廷发下了诏令,要求官吏必须在一月之内完成自家的新旧货币兑换,两千贯以上的大额兑换还要凭借身份牌登记备案。曹英的这一招是要堵死那些非法收入的兑换渠道。叫不法之徒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城里的那些达官贵人咋晓得朝廷要来这么一招,慌啦,不少人想到化整为零的办法,将自家匿藏的钱币拿出来分给下人和亲友帮忙兑换,种种行径必然留下蛛丝马迹,这就给了三司查案、破案的机会,接连抓住了好几个贪腐官吏。赵玉林还不晓得成都正在兴起的暴风骤雨,正逮住陈柳教训呢。陈柳是他和陈晓敏的儿子,柳柳出生,晓敏就难产去世了,赵玉林十分愧疚,过去他忙于公务没时间管孩子,今天有机会一定要好生教教。他陈柳叫到身边耐心开导,叫他一定把自己当着这些工匠师傅的下人细心做好后勤服务,一心跟着师傅学习才能弄清楚如何又好又快的打井。陈柳难得和他老爹如此近距离坐下交流,既欢喜又紧张,鸡啄米似的不停点头,嗯嗯的答应。呼兰见夜已深,笑盈盈的过来说他爷俩也是够累的,该歇着啦。陈柳秒懂,立马起身告退。小女子上去挽住赵玉林胳膊说:用过膳便一直坐着说话,不利于肠胃的消化呐,咱们去院子里走走。他说卫士和东家的人都看着呢,用不着如此秀恩爱嘛。呼兰欢喜的说他就要,正好让天下百姓都晓得咱家人团结和睦,女人把头搭在他肩上仰望天空,月色清朗,星河灿烂,情不自禁的说好美,真想就在这里一直看下去。他笑呵呵的说事儿多着呢,傻呀,难道不想做事了吗?妹子还要做草原的女王呐。呼兰给他说新币已经在路上,朝廷来了公文,新币进入府库后邛州的官吏必须在一月之内完成兑换,否则要依法|论罪。赵玉林明白,这是成都在整治那些非法收入巨大的官吏了。他说:那明日就早点回去,这里交给为夫的,放心,保证为夫人打出一口上好的火井。呼兰乐了,笑嘻嘻的问他咋就那么确定,真能打出火井。赵玉林嘚瑟的说:当然了,为夫的厉害呀,无所不能。呼兰一阵坏笑,小脸红扑扑的轻声说回屋去吧,奴家这里就有一口熊熊燃烧的火井呐。赵玉林听得心神荡漾,搂紧呼兰快步朝屋里走。次日,他送走呼兰,亲自守着工匠下井清淤。这次,赵玉林叫下井的每一名师傅腰上必须拴着保险绳,脖子上挂一个高音竹哨,一旦出现险情立刻吹口哨、拉绳索,井口的师傅就会拉动保险绳将人拖起来。接连挖了三天,土都堆成小丘了,却是毫无动静。陈柳给他报告挖下去快五丈啦。他说:五丈能有啥收获?不过是清掉了多年沉积的淤泥而已,继续挖。再往下,全是泥夹石,赵玉林叫井上的师傅分出一个木工组,参照沉井施工的办法做好木质井筒,一个个接着往下安装,支撑起井壁,干起来倒是很轻松的,却仍然一无所获。五日过后依然如此,陈柳和工部派来的执事们都觉得一点动静都没有,怕是真的没气了。赵玉林却不以为然。这才下去那么几丈十几丈的深度,显然是远远不够。过去这一带打的气井应该是早把浅层的天然气都释放的差不多了,起码得挖它三十丈,五十丈在看。他十分清楚,后世的钻井队钻井,有先进的勘察手段,算是有的放矢,一上来就是上千米、万米的钻井,都还常有白忙活的呢。他叫都盯紧了,务必做好井壁的支撑,决不能出现塌方事故。待到收工以后,叫陈柳点燃火把丢下井看看。火把丢进去许久,火熄灭了。说明没有天然气,明天继续挖,而且工人下井前一样要丢下去一个火把试试有没有火气,这个事情必须天天坚持下去,决不能让工匠因为这个细节的疏忽而受到伤害。次日,工匠得到了工部送来的新式煤矿开挖工具,干劲十足的继续挖井。赵玉林觉得要出气还早的很,叫左良臣一路回县城看看。白沫江上还在修桥呢,天气热了,早已进入汛期,他要去看看大河中央桥墩的建设。一行人回到县城,鱼码头前大榕树下的白沫江面上已经是热火朝天的施工场面。大河中央的桥墩已经露出水面,工匠们正在用船将一块块条石运过去垒砌,两岸的混凝土门架也立起来了,赵玉林看到河道里的水下部分已经完成,非常满意。良臣指着码头上叮叮当当打铁的炉灶说:起了三个铁炉,师傅们三班倒不停铸铁,将铁索链连接起来,能赶上造桥的进度。他叫别着急,务必保证质量做好,这银子来得不易,咱们修一座桥也是不易,必须保证质量。良臣请他放心,他日大桥建成后,谁做的桥墩,谁做的门字架,谁做的铁链,所有人的大名都要刻在桥基上,让火井人看得真切,没有人敢偷懒。赵玉林给良臣竖起大拇指点赞,夸他思虑的周全,就应该这样干,让每个人肩上都扛起责任。众人在县衙吃过饭后,良臣陪着他聊天吃茶,却见工部的裘公赶来了。他上前接住后有些诧异的问:裘公这是咋啦,也要来守着打井、修桥?裘公尴尬一笑说:三少爷亲自到火井县勘察火井,他这个工部尚书肯定要来陪着嘛。赵玉林晓得他日理万机,不可能仅仅是为了火井而来,便吩咐良臣准备启程去王家院子,伺候裘公视察火井。两人庚即出门,并马而行,裘公自言自语的说:成都正在兑换新币,可热闹啦,不少官员平时人来客往的收受礼金,眼下着急如何兑换啦,哥儿倒是在这里躲清闲。赵玉林听得噗呲一声笑了出来,给他说自己生性豪气,又爱吃五谷丰,那点儿收入都花在吃酒招待兄弟上了,还真是一点也不急。裘公不吃酒,没应酬,莫非裘公这次也有心疾啦。裘公的脸色马上变了,环顾四周才说:正要给哥儿诉苦呐。他回头给良臣使了个眼色,小伙子秒懂,知趣的勒住马缰,远远的跟在后面。老头儿犹豫片刻说:都是银子惹得祸,新宋朝廷依律办事,各级官吏有职有权,成都民间富裕,给官吏送钱送物成为礼常往来,个个红包都不是小数,像他这样的官员谁个一年不收个十万八万的,累积起来就吓死人啦。赵玉林愣神了。玛德,这老头儿把官员自己收受礼金贿赂的原因归结到新宋朝廷政策好,百姓富裕有钱,官员灰色收入巨大是因为老百姓有钱后大肆孝敬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