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宛跑出去,果然看到一个光着身子,躺在窗台上的小女婴。 女婴大概是刚刚出生,身上还有胎泥,头发湿湿的,眼睛紧闭,双手双脚乱动,但嘴巴很安静,一声不吭,只有当姜宛过来的时候,她才睁开眼,扁了扁嘴,哇一声哭了。 姜宛将女婴抱起来,小小软软的一个,身上有着令人十分舒服的味道,像是小时候姜卿刚出生时一样,但姜宛抱着小女婴,心情跟抱姜卿是不一样的。 怀里的小女婴,像是能感觉到她在想什么一样,突然咧嘴冲她笑了一下,然后她听到了一声呢喃:“姐姐,我又找到你啦。”
刚出生的婴儿会开口说话? 姜宛惊得差点把婴儿扔掉,裴洛赶紧把婴儿接住,拿手指摸摸婴儿的脸,一脸怜惜:“真可爱。”
姜宛见他毫无异样,就怀疑自己刚才掉进了回忆里,那一声‘姐姐’是姜卿叫的。 裴洛知她被亲妹妹毒害过,不一定会留下这个孩子,就提议把她送给合适的人家,姜宛却是摇头,说自己跟她有缘。 “我不能保证她在别人家会得到善待,我要亲自抚养她。”
姜宛识字不多,为婴儿的名字十分头疼,裴洛翻遍了《诗经》,最后取了名字叫裴悦,小名阿满。 “阿满阿满,你可以不聪明,可以不漂亮,但一定要知道是谁把你留下来,是谁辛辛苦苦把你养大的,知道吗?”
裴洛逗着小阿满,捏着她圆嘟嘟的脸叮嘱,“是我,还有你姐姐把你养大的,以后千万不能做白眼狼知不知道?”
小阿满蹬着小腿小脚,快乐地张嘴:“阿巴阿巴……” 裴洛被逗笑了,连心事重重的阿宛都露出了笑容。 裴洛说:“我是真觉得这金陵城不错,水土好,养人,文人墨客酸酸腐腐的虽然让人牙酸,但也是挺有意思的,比我们大黎有意思多了,我们大黎人原本吃饱了只会干架,那些西戎人来了之后,更蛮了。哎不说了不说了,我们小阿满想说什么呀?哦,阿满说,姐姐哥哥,你们什么时候成亲呀?”
从裴洛追着姜宛到大越,再到捡到小阿满,时间已经过去四个月,小阿满都能抬头和翻身了。 他直勾勾地看着姜宛,旧话重提。 姜宛让嬷嬷把阿满带下去,认真考虑了很久,最后问:“小侯爷,如果我还是不同意,你是不是就回大黎去了?”
“我爹前些日子来信,说我娘病了,一直念叨着你。对没错,就是念叨你。我都怀疑她已经忘记了谁才是她生的……” 裴洛絮絮叨叨说了一圈,大意无非就是想要把姜宛带回大黎。 姜宛不愿意,她喜欢大越,喜欢这个宅子,她不想离开。 “裴洛,你能不能把这宅子卖给我?但是,我现在没有那么多的银子,等我赚到足够多的银子了,我就一次性把银子还给你。”
姜宛有些忐忑,毕竟自己前一刻拒绝了人家的好意,属于不识抬举了。 裴洛气结,恼怒地说着不卖不卖,还叫嚣着要把她们赶走,转头却又巴巴地把房契和府中下人的身契等拿了过来,告诉她哪个是死契,哪个是可以把命相托的,姜宛静静地听着,突然就红了眼。 她说:“裴洛,对不起,这辈子我要负你了。”
“嗐,你不还是我妹子吗?你放心好了,你是我妹子,你怎么对我我都不会生气,但要是别人敢欺负你,我绝对不会饶他!”
跟姜宛结义,是侯夫人给出的主意,她只有裴洛这一个孩子,一直想要一个贴心的女儿,但她不能再生了,后来就想着娶个儿媳妇回来,当女儿一样宠,那也是可以的,可惜人家姜宛不愿意,不过好在,姜宛这次没有拒绝,认了裴家这门亲。 裴洛启程回大黎时是两个月之后,中秋佳节的后一天,他告诉姜宛:“你那位哥哥还在找你,你要是想跟他相认,那我就帮你带话。”
姜宛想了很久,还是摇头了:“我已经死了,就这样吧,劳烦大哥帮我把形踪抹去,等阿满长大了,我带阿满回大黎找你。”
“一言为定啊!”
“一言为定。”
府里只剩下自己的阿满了,姜宛不由得想起了瞎眼婆婆刚死的时候。 那个时候,也是自己和妹妹相依为命,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她付出一切对阿卿好,结果换来的是诛心的坑害。 阿满会成为第二个阿卿吗? 六个月大的阿满爬过来,吧唧一下亲她的脸:“不会!阿满会永远守着姐姐,保护姐姐!”
姜宛惊讶不已。 谁家宝宝六个月能说这么一长串的话?反正阿卿那个月份大的时候,只会阿巴阿巴地吃自己的手指。 小阿满搂着姜宛的脖子,把自己的来历,功能,老老实实地介绍了一遍,最后选择姜宛,自己跟她有宿世的缘分,注定生生世世做亲人的。 姜宛原本不信,但是想到当时才刚刚出生的小孩子都能开口说话了,阿满说的这些,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姜宛接受了这个事实。 年关的时候,裴洛差人送来了无数的珍奇异宝,随之送来的还有一个医女,此医女医术一般,但是一手易容术出神入化,来的这天,她就把姜宛化了个男子的妆,姜宛到寻芳楼喝花洒,无人识穿。 姜宛有心想让医女留下来,但林医女说,大黎朝要变天了,她要回去守着裴洛家:“侯爷对我恩重如山,我拼了这条命也要护他们一家周全,但是倘若安乐侯府出了事,还请小姐多为裴家考虑,收了裴洛。”
姜宛想说裴洛虽然瞧上去什么也不会,但她觉得裴洛不是普通人,应该是心中有成算的,她这么一说,林医生就笑,说裴洛没有那个心眼子,若是有,大黎的皇权又怎么会落到西戎人手里? 林医女走了之后,姜宛去城外的观音寺请了座观音回来,每天都在府里祈福,小阿满也陪她跪坐着,嘴里咿咿呀呀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第二年的夏天,大黎皇权重新回到裴家,这次素有酒囊饭袋之称的安乐侯因为有从龙之功,成为了亲王,裴洛也在朝中有了官职,皇后燕凤给他赐婚林氏女,也就是姜宛见过的林医女。 两人成婚的时候,姜宛带着阿满回去了一趟,在侯夫人和林医女想要安排她进宫见见皇后,然后把她正式记在安乐侯府的事落到实处时,她留下一封书信,带着阿满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