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见增笑着说道:“我听闻同福杂货铺在贵县犯了案件,故此过来看看,不知情形如何?”
罗裳闻言,心中却开始了嘀咕。 卢见增此番前来,便是有些不寻常。他决然不会无缘无故来到县衙。 罗裳知道这人的性子。 许、汴两州,卢见增除了跟张巡略有交往外,其他的县令,他甚至都懒得一见。 心中虽然闪过许多思绪,罗裳却口上说到哦:“如今案件已经确凿,人证物证俱在。只待苏落招供画押。”
“已是证据确凿?”
卢见增笑着问道,“恐怕未必吧。”
罗裳心头一震:“他此话何意?难道他跟苏落有什么关系?”
他看向黄梦德,但黄梦德的脸上也是一脸的茫然。 看起来,他并不清楚卢见增跟苏落的关系。 “敢问卢先生,此话怎讲?”
罗裳对卢见增非常的客气。 单只是范阳卢氏,这一个名讳,便足以让他不敢小瞧卢见增了。 更何况还有卢奂、卢奕这样的朝中重臣在。 卢见增指着胖瘦二人,轻声问道:“不知罗县令所说的人证,可是他们二人?”
“他二人乃是首告,算不得人证。”
“既是如此,便是这位胡医生了?”
罗裳点了点头道:“胡医生医术高明,已经查出二人的确是因为香皂中的毒药,而导致的溃烂。”
“莫非罗县令所说的认证物证俱在,都在他一个人的身上?”
卢见增忍不住笑道。 “这个?”
罗裳一时间有些词穷。 “他们二人身中之毒,乃是仵作验出。老夫不过是从香皂中,发现了鸦胆子和辣蓼草两种毒药而已。”
卢见增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想不到胡医生竟然有如此手段,倒是令人叹为观止。”
他转身向身旁的中年男子问道:“王先生,这是同福杂货铺的香皂,不知可否验出其中的成分?”
中年男子轻笑道:“卢先生见笑,以我的本事,自是验不出其中的成分,便是我师祖尚且在世,恐怕也根本验不出其中的成分。”
“果真如此?”
卢见增笑着问道。 “自然。”
卢见增看向胡胜,笑着问道:“不知胡医生是通过什么办法,验出这香皂中的成分?”
胡胜冷着脸说道:“这是我医家手段,岂能随意泄露给你?”
卢见增突然话锋一转,轻声问道:“敢问胡医生,你的医术比起王冰如何?”
“王冰?”
胡胜略微有些讶异的问道,“你说的可是整理《素问》的王冰?”
“正是。”
“在下自是不如的。”
如今的王冰,虽只有四十余岁,但其名声已经传遍五湖四海。 而且在四年前,便开始整理《素问》,虽未全稿,杏林之中,却早已传播。 凡是懂岐黄之术者,无不钦佩。 “不知胡医生,比之孙思邈何如?”
胡胜眉头紧锁,他不清楚卢见增问自己这些问题干什么。 孙思邈虽已去世五十多年,但那毕竟是药王,他就算是再怎么自大,也说出比他强的话来。 “孙先生号为药王,在下自是不如。”
卢见增冷笑道:“阁下既是比不过孙思邈和王冰,为何连他二人都不能验出香皂之成分,你竟然可以轻松验出,莫非另有手段不成?”
“你又不曾见过他们二人,怎知他们验不出?”
胡胜冷笑道。 王冰且不说,孙思邈去世已是五十余年,他能不能验的出香皂的成分,根本无人知晓。 所以他认定卢见增只是在信口雌黄。 卢见增却只是微微一笑,指向他身后的中年男子,轻声问道:“你可知他是何人?”
胡胜眉头微皱,冷声说道:“我不曾见过他,怎知他是什么人?”
“此人姓王名冰,号启玄子。”
“你说什么?”
胡胜闻言,登时双目怒睁,一脸不可思议的看向中年男子。 “在下就是王冰。”
胡胜此时已经震惊的不能自已。 王冰虽比他年轻许多,但其名声却早已响彻天下。 他也对王冰仰慕已久。 只是万没想到,他第一次见到王冰,竟然是在这样的境况之下。 罗裳原本在听卢见增与胡胜之间的对话,便觉得其中有些不同寻常。 而当他得知这个中年男子,竟是王冰之后,便晓得了卢见增的目的。 胡胜也被他给绕了进去。 “罗县令,可否让王先生替这两个诉告之人查看一番?”
罗裳闻言,却颇有些犹豫。 “罗县令莫非有什么难言之眼?还是说这二人的溃烂之伤,别有隐情?”
“这倒没有。”
罗裳慌忙说道。 “既是如此,便请王先生替他们二人查看一番。”
罗裳只好点了点头。 “他们二人身上的伤,的确是鸦胆子和辣蓼草造成的。”
王冰在给两人检查完之后,轻声说道。 罗裳闻言,便常常的吁了一口气。 胡胜虽是震惊于王冰的名声,但他却十分的镇定。 因为这胖瘦二人的伤,本来就是鸦胆子和辣蓼草造成的。无论是谁来查看,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其实最为关键的是这个香皂,到底有没有这两种毒药。 但他刚才已经听王冰亲口承认,他是没有办法验出香皂的成分。 如此一来,他只需要咬住,这香皂的成分中含有鸦胆子和辣蓼草便可。 就算是他在说谎,也没有人能够拆穿他的谎言。 “既然王先生,也已验出二人身上的伤,乃是鸦胆子和辣蓼草所造成的,足以见得证据确凿。苏落所造的香皂,确有图财害命之嫌。本县着即宣判,杖五十,押三年。”
“且慢!”
王冰突然开口说道,“我的确是说他们二人身上的伤,乃是与鸦胆子和辣蓼草有关,但并没有说,他们身上的伤与香皂有关。”
“王先生,他们二人既是被鸦胆子和辣蓼草所伤,而香皂之中又含有大量的鸦胆子和辣蓼草,再加上二人也的确是用了香皂之后,方才出现这等身体溃烂之事,这岂不是正是说明与香皂有关?”
罗裳不解的问道。 王冰摆了摆手说道:“非也,非也。他们身上的伤虽是与鸦胆子和辣蓼草有关,但其实伤势并不重。但关键之毒,却是伤及肺腑,恐怕活不过三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