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意还在睡梦中,便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她起身,脸上还带着未退的睡意开门。乔默风尘仆仆的站在她房间门口,见她开门,扯了扯嘴角,下意识抬手想去揉她柔软的发心,却被宁意躲开。抬起的手就这么僵硬在半空中,良久,尴尬的收了回去。“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宁意声音不咸不淡,她开灯时看了眼时间,凌晨三点钟,这个点儿他把她叫起来,便只能说明一件事。出事了,还不是小事。果然,乔默只顿了一瞬,面色恢复自然,沉声对她道:“收拾一下,我们该走了。”
“走?”
宁意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去哪儿?”
“离开H国。”
乔默言简意赅的解释。宁意还没消散的睡意顿时跑得无影无踪。她微微站直了身体,眼神略复杂的看着面前的男人。“是因为金孝利让你在H国待不下去了?”
乔默也不避着她,闻言颔首:“嗯。”
宁意突然间没了声音,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诚然,他现在沦落到如此境地,和自己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甚至可以说是由她一手造就而成的结果。如果她没有发那则消息给权相东,或许金孝利仍然会是JM集团的掌门人,乔默也难逃这个结局。但起码不会是现在。眼下,宁意成了这件事中最关键的推手,说没有心理压力是骗人的。不过她分的很清楚,她出卖他是一回事,感到内疚是一回事,和她不会原谅他,这两者没有冲突。“快去收拾吧,十分钟后我在楼下等你。”
乔默的声音拉回思绪,宁意抿了抿唇,面无表情的转身,反手将门关上。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她来时就什么都没带,空荡荡孤身一人。走时也一样。简单的洗漱了一把,就下了楼,刚出门就看到门外停着的那辆卡宴。乔默已经坐在驾驶座上,宁意上车后才发现,只有他们两个人。那公寓里的那些佣人呢?还有平日里见到的他的那些小弟呢?最后,宁意还是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什么都没说,只静静地靠在车窗上补觉。乔默要带她去哪儿,她一点都不在意,因为她知道,他们根本不可能离开H国国界。……一觉睡醒,宁意发觉交通工具已经从那辆卡宴换成了游艇。一艘不大不小的观光游艇,她被安置在船舱内,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甲板上那道清瘦的身影。凌晨五点钟,日出。海岸线上一束暖橙色的光芒乍泄于天地间,瞬间让原本泛着雾蓝的天亮堂起来。观光游艇在海面上晃晃悠悠,金光粼粼的海浪前仆后继着打在船身。乔默听到脚步声回头,见宁意身着一件单衣就出来,皱着眉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宁意难得没有拒绝,她和他一起站在甲板上,手肘撑着栏杆。这个点的海上是有些冷的,海风也不温柔,含着浓郁腥味儿和寒气扑面而来。宁意吸了吸鼻子,刚睡醒的声音带了些许鼻音:“你知道我们走不掉的吧?”
四周静谧,游艇破开海浪的声音显得格外明显,偶尔夹杂着一两声海鸥的鸣叫。但若仔细沉下心来,也不难发现其中还夹杂着一道其他的异响。海面上不止这一艘游艇。有人追上来了。乔默修长的手指间夹了一根烟,但没有点燃,他深棕色的瞳光跳望着远方。良久,淡淡嗯了一声:“我知道。”
他们不会让他走的,更不会让她离开。与其说是逃亡,不如说是在分离之前找一个恰当的理由和她安安静静的待在一起。走到今天这一步,乔默不后悔。不后悔将消息告诉宁意,也不后悔自己花了十几年的成果毁于一旦。他这一生中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在当初选择了假死,离开她。彼时,他尚不清楚。自己的一念之差,导致他余生在宁意的心里只能当一个合格的‘死人’。“宁宁,如果我当初没有离开,你会不会喜欢我?”
乔默的声音被海风吹得有些飘渺。宁意花了点时间才听清楚,她想也没想得道:“不会。”
她对乔默,从来都只有对兄长的敬重和依赖。虽然是早已经猜到的答案,乔默还是觉得有些受伤。他侧眸,那张端正清肃的脸上露出一抹调侃的笑意。“就当是满足我的遗愿,你就不能骗骗我吗?”
他用到了‘遗愿’这个词,宁意心尖儿不轻不重的颤了下。她没有回答,只扶着栏杆的手指紧了几分。“宁意!”
海风送来一道熟悉的男声。宁意循声看去,不远处快速游过来的游艇甲板上站着的人,不是李宥齐又是谁?“小舅舅……”她无意识的呢喃出声。与此同时,左后方也传来海浪被破开的声音。是闻青砚和金孝利。乔默和她所在的游艇被两面夹击,挤在了中间。游艇在海上停了下来,另外两艘徐徐靠近。宁意自闻青砚出现的那一刻起,视线便一直胶着在他身上,舍不得移开一眼。他瘦了,之前被晒得有些小麦色的肤色如今又回来了,在日出下更显清白。他就站在游艇护栏边,被海浪推送着越来越近。宁意眼睛湿润,下意识朝他靠近,手腕却被人攥住。乔默低着头,没有打理的发丝垂着,盖住了眉眼,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他抓着她手腕的力道很大,像要将她的骨头都裂碎一般。宁意吃痛,微微皱眉。“宁宁,我突然不想放手了。”
乔默低低出声,语气阴沉晦涩。他用力一带,便将人拥入怀中。宁意感受到他发颤的身体,和混合着气息喷在耳廓的那句呢喃。与此同时,她看到闻青砚举起了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她的方向。“不……”生涩的话卡在了嗓子眼,破碎的语句被枪声掩盖。她的耳边,是乔默饱含深情和不舍的低语。“宁宁,哥真的舍不得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