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国。光线昏暗的阁楼,权相东浑身湿透,与他同样刚从海里捞出来的闻青砚双目紧闭,脚踝处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他毫不怀疑,再迟一步,这个男人会直接扭断腿骨脱身。双腿上绑了近四百斤的石头,就算是权相东都无法肯定自己能够在那种情况下逃生,更何况闻青砚身负重伤,离死亡线仅有一步之遥。男人的求生欲简直超乎他想象。他突然很好奇,是什么支撑着闻青砚,身处绝境还费力自救。是那个被乔默骗在身边的女人吗?权相东抓过毛巾擦干净脸上的水渍,转身时,对上一双漆黑似海的眼眸。“醒了?”
他道,接着嗤笑声:“我还以为你挺不过今晚。”
闻青砚盯着面前人,确定记忆里没有此人的片段后,哑声问:“你是谁?”
权相东挑了挑眉,阴柔的脸上浮起一抹趣味。这么平静的吗?死亡线上徘徊一圈,被他给从撒旦手里抢回了一条命,结果就这反应?“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不会让你死的人。”
当然,他指的是目前。在金孝利还有用之前,闻青砚得活着。他看向闻青砚,后者已经又合上眼,胸脯微弱的起伏告诉他人还有口气。权相东好笑道:“我好歹救了你一命,怎么连句谢谢都没有?”
倚靠在床边的人依旧没睁眼,声音虚弱却冷静:“没有你,我一样不会死。”
啧,这么自信。权相东本还想说什么,但目光掠过他脚腕可怖的伤口,又止住了话茬。或许不是自信,是事实。没有他,闻青砚也不会死。为了活,他可以不择手段。“你这么拼命的活下来,是为了乔宁意吗?”
提及乔宁意的名字,原本合上眼面无表情的男人陡然睁开眼。黑色眼瞳迸射出一道犀利沁凉的光芒,如利刃般逼近,权相东于刹那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寒意。他诧异了下,开始怀疑调查结果有误。闻青砚不是个简单的人物,这一刻的权相东坚信这一点。H国与华夏相隔甚远,他调查的信息可能不那么精准或完整,更因为他从前没把重点目光放在闻青砚身上。现在看来,兴许他要对这个人重新评估了。权相东心思百转,面色如常,他迎上男人清寒的目光,耸了耸肩,示好道:“放心,现在没人能动得了她,乔默把她照顾的可好了。”
闲人免近的那种好。完完全全把人控制在身边,像在养一只金丝雀,悉心细致,但同时占有欲极强。闻青砚在听到宁意很好时收回视线,重新闭目养神。他目前要做的,就是尽快养好伤,然后去找她。权相东见他不再搭腔,无趣的撇撇嘴。他起身道:“你暂时先住在这里,会有人照顾你的起居,至于你身上的伤我不能带你去医院,就自求多福吧。”
闻青砚眼皮都没抬一下,权相东甚至怀疑他有没有在听自己说话。停顿了下,才继续道:“在你伤势好之前,最好还是安分一点别乱跑,要是被裴南珠或者乔默发现你还活着,我也保不了你。”
权相东没有刻意控制闻青砚的自由。除非他想死,否则就一定能听懂自己的话。非常时期,养伤才是头等大事。他是个聪明人,权相东相信他会做出正确的选择。出了个阁楼,屋外星子落满天。权相东望向繁星点点的夜空,沉默了半分钟,才开车前往乔默的住处。他决定,再见见这位合伙人,做最后的尝试。……昨夜两人爆发了一次争吵后,宁意便回了屋子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她一夜未睡,闭上眼便是闻青砚被手脚捆绑扔进海里的画面。和他坠海那次不同,她坚信着他还活着。这是这次,那种强烈的羁绊感突然就断了,从视频画面定格在海面上那一刻起,她再也感受不到闻青砚的存在。从心底升起的死亡气息将她笼罩,整晚不散。快要天亮时,她听到了屋外有汽车发动机的声音。紧接着一道刺目的光亮从她的窗前一闪而过。宁意睁着眼,眼神空洞,对任何事情再提不起半点兴趣。只从静谧沉默的凌晨,听到了楼下的脚步声,等人进了大门后,所有声音都消失了。别墅隔音效果不错,宁意再没听到一丝动静,因此,她不知道楼下的乔默此刻迎接的客人,正时会在不久后带给她好消息的权相东。“闻青砚死了,你知道吗?”
权相东开门见山,乔默抬眉扫他一眼,没应声。他当然知道,不仅知道,还和宁意大吵了一架,导致她差点在他面前自杀。抵在膝上的手指紧握,男人深棕色的眸底晦暗不明。“裴南珠马上就会按照计划前往老太君那里,但你我都知道,合同并不在老太君那里。”
权相东倚靠在沙发上,动作优雅的掏出烟盒,抽了根烟含在唇边,没点。“那份合同早已经不存在,这件事你比我更清楚,那百分之四十的股权,除了金孝利本人,否则无人能动。”
阴柔的面相在吊灯光影下显得忽明忽暗,倒吊着的下三白的眸子死气沉沉的盯着乔默。“你明明都知道,为什么还要杀了闻青砚?”
乔默身形动了动,他视线落在权相东身上,出口的声音冷漠:“你是来兴师问罪的?”
权相东嗤笑:“我只是想知道你非做不可的理由。”
“我想他死,没有理由。”
乔默冷声回。权相东摸出打火机,随着咔哒一声,微弱的火光照进他眼底,明火灼烈凌厉:“他死了,你拿什么掣肘金孝利,让她为你所用?”
“我自有办法。”
乔默不愿多谈。“你有什么办法?还当她是从前那个只会追着你屁股后面跑的小女孩吗?乔默,我们合作以来,你让计划一变再变,现在完全失去了掣肘猎物的条件,我想我该重新审视下我们的合作了。”
乔默闻言微微眯眼,他凉声反问:“你想散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