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花镇离伏牛山还远着呢,步行的话至少要走上一整天,因为伏牛山偏僻,与兰花镇之间隔着一大片荒野,只有小径通过,众人只能步行前往。晚上,君尽欢背着君运来,带着几十名便衣侍卫,悄然前往伏牛山。太子的休养地是绝密,莫说伏牛山,就是这个兰花镇都属于机密,他们一行都是利用夜间行动,悄悄抵达兰花镇的,就怕太子的目的地被暴露。君运来伏在父亲的背上,睡得香香的,完全不知道他的命运就此逆转直下,再也不会好了。待到天亮的时候,一行人终于抵达伏牛山脚下,又休息了两个时辰后,一行人进山。临近傍晚时分,疲惫不堪的众人才看到前方出现了一片开阔的山谷,山谷里有瀑布有溪流,有花香鸟语,隐隐可闻鸡鸣狗吠,景色甚美。“这个地方还真是够远够偏的,”有人擦着汗道,“我完全记不得来时的路了,若是让我出山,我完全找不着路。”
这山里根本就没有路,放眼望去没有半点人烟,连方向都很难辨认,他们能顺利抵达这个山谷,是因为赤黄老人的弟子早就在山脚下等待众人的缘故。“此山无路,若是无人引领,还请各位切勿随意离开。”
一身不食人间烟火之态的赤黄老人弟子道,“各位不必担心,山谷中备有足够的食材和药材,断不会让各位吃苦受难。”
“如此甚好,”君尽欢微笑,“我将太子安置在这里,再不必担心不轨之徒行偷袭暗杀之事。”
“大人放心。”
赤黄老人的弟子很是郑重的道,“若是不熟悉这山里的环境,任谁都做不到顺利进山、出山,这山便是最好的防护屏障,太子待在这里绝对是安全的。”
“虽是如此,”君尽欢叮嘱那些侍卫,“你们日后住在这里,还是要注意警戒,保护好太子和医仙等人。”
随后,一群人行进山谷,在一处草屋里见到了传说中的赤黄老人,只见对方微偻着腰,满脸皱纹,拄着拐杖,发须全白了,头顶还秃了一片,看着就极其老迈,然而其双眸颇为有神,声音也颇为清晰。“太子殿下和君大人驾到,老朽有失远迎。”
“哪里哪里,医仙归隐已久,是我等打扰你了。”
赤黄老人倒也干脆:“君大人和太子殿下请进,老朽现在就可以为太子殿看诊。”
君尽欢大喜:“多谢医仙。”
在路途上奔波了这么久,君运来这两天已经撑不住了,上吐下泻,咳嗽头疼,总是昏昏沉沉的,赤黄老人能够马上给他看诊,那当然是最好的。赤黄老人进屋以后就开始给君运来望闻切问,君尽欢就在一边静静的坐着,回答苏黄老人的问题,其他人则在外头歇息。好一阵子后,赤黄老人道:“老朽现在要用自创的手法给太子疏通经络,暂且让太子舒坦一些,而后还要给太子敷药,时间至少要一个时辰,君大人无需守在一边,若是累了可去歇息,或者在这山谷里走走看看也好。”
君尽欢笑笑:“那我就随处走走,不打扰医仙。”
赤黄老人的徒弟赤芍即刻道:“君大人,我师傅的治疗手法很高明,我暂且帮不上什么忙,就带您走走如何?”
君尽欢道:“那就有劳您了。”
赤芍领着君尽欢出去,看到门外大树下那一群正在喝茶吃粥的侍卫和侍从时,顿了顿步,对众人道:“各位,刚才忘了告诉你们,这里的任何一处你们都可以任意出入,除了那间药房。”
他指了指身后那间木屋的隔壁:“药房里贮存着我师傅归隐以来自行研制和精心保存的药材、药具,这些药材、药具都很珍贵,贮存条件很是讲究,不了解内情若是进进出出,极有可能会损害里头的药材,到时若是影响对太子的治疗,这责任谁都提不起。”
众人纷纷道:“您放心,咱们入乡随俗,绝对不会破坏这里的东西。”
赤芍笑笑:“我带君大人四处走走,各位缺什么就跟我师弟打招呼。”
他领着君尽欢走过去,很快就消失在眼前的花木之中。众人毫不怀疑这里很安全,都没有在意君尽欢这次的独自走走。没有人知道,君尽欢走了没多远就绕到这间木屋的背后,从后门进入院子,再进入那间堪称药仙“禁地”的药房。药房里颇为宽敞,高处几扇通风的窗子,并不幽暗,然而,药房里没有药材或药具,只有一个两岁多的男孩和一名侍从,以及桌、床、衣柜等物,跟普通的卧室没什么两样。那个男孩正趴在墙洞面前,透过墙洞盯着墙壁另一侧的君运来,听到开门的声音,他转过头来,看到君尽欢后眼睛猛然大亮,激动得身体都在微微颤抖,原本淡漠的脸庞更是散发出了神采。但他却忍着什么都不说,直到君尽欢把门关紧,他才低低叫了一声“父亲”后跑过去,喜悦的道:“运儿好想您……”仔细看的话,他不仅与君运来年纪相仿,五官与君运来也有五六分相似,说他们是兄弟都不会有人怀疑。“你表现很好。”
君尽欢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微微一笑,“你知道你来这里是做什么么?”
“知道。”
男孩低声道,“我要取代君运来,成为当今太子,所以,我需要观察君运来的一切,他喜欢吃什么、讨厌吃什么、有什么习惯爱好、怎么说话动作等等,模仿他,变成他,然后取代他,成为父亲真正的儿子和太子,去京城与父亲一起生活。”
“还有呢?”
君尽欢点头,微笑。“还有一点就是,”男孩道,“我不能让任何人发现我是替代品。”
“很好。”
君尽欢又摸了摸他的脑袋,柔声道,“你年纪这么小,让你模仿和冒充一个人,于你很不容易,你有信心做到么?”
“为了父亲,”男孩捏紧双手,“我一定能做到。”
“觉得委屈么?”
君尽欢又道,“打你从出生起,父亲几乎没有陪伴过你,需要你的时候却让你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你怪父亲么?”
“不委屈。”
男孩努力压低声音,却是颇为激动的道,“父亲是天底下最厉害、最辛苦的人,我想帮上父亲的忙,我从来不怪父亲。”
从他出生起,他听到的都是他的父亲如何了不起、如何忙碌、如何危险和不容易,他身边的人都在教导他要崇拜父亲、尊敬父亲、服从父亲,这让他一直将父亲当成“神”一般的向往与崇拜。偶尔父亲会来看他,每一次见面父亲对他都很好,让他感觉很舒服,他心里愈发的喜欢父亲,渴望着能成为父亲真正的孩子并与父亲生活在一起。“你父亲是非常了不起的人物,你只有足够优秀和服从,才能得到认可,也才能与你父亲一起生活。”
——他身边的人都这么教导他,所以,他非常努力的学习,只为了能配得上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