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步就是要撤离原住民,可哪怕冬阳河夏日连年水患都不能让这里的百姓离开故土,现在为了征用土地而撤离他们,只会更难。许悦然看向秦之简,难道他今天带她过来就是想要她发挥一份力劝这些百姓撤离了?许悦然又把视线放回村庄里,因为靠山又靠河,为了安全,村子里每家每户都挨得很近,许悦然大概看了几眼,发现每户人家都紧闭大门,村子里只有官兵打扮的人面面相觑。许悦然问秦之简这些村民撤离原村后应该如何安置,秦之简垂眸看她,淡淡说着:“这是知府的事。”
许悦然被暗指多管闲事,她收回视线,她对这些即将被迫搬离故土的人保持恻隐之心,但也仅此而已。水库不修,冬阳河的水患一年得不到解决,每年仍会有不知道多少人因为丧失生命。秦之简出门前说是带她出来放风,她本是不太相信秦之简有这个闲情逸致带她游玩的,但如今来到这里,她是一点忙也帮不上,许悦然就心安理得认为秦之简这次带她出来就真的是来看看的。秦之简踱步走在乡间的小路上,还不忘叮嘱许悦然跟上。许悦然跟着他穿过站着道路两旁的官兵,接受官兵行的礼,又穿过了紧闭着大门的村民家里,一路来到村子背后。村子是依一个小丘陵而建的,丘陵很小,但在丘陵顶上足矣俯瞰整个村庄的全貌。村子面对着冬阳河,离冬阳河大概两里路的距离,在丘陵顶上俯瞰,冬阳河波光粼粼,偶有几只水鸟轻点河面,击起几道涟漪,捕获几条幼鱼。秦之简让许悦然往后看,原来,丘陵的另一面是一个大山谷,四面环山,幽谷深深,是个天然的水库。丘陵地势高,但山上多松散的黄土,想要引水入谷,只要设法把这山丘出去便可。秦之简在许悦然面对山谷后问,“你看这山谷约莫能吞纳多少河水?”
“不知。”
许悦然回答他,“将军还是找府上的门客算吧,我真的不会算这个。”
秦之简却没那么轻易放过她,“你教给赵兆的那些东西,不就正好适合用来算这个吗?”
许悦然不得不再次感叹自己又被高估了,“将军既然知道赵兆,让赵兆过来计算要比让我算快得多。”
正好李青悠想用赵兆来威胁她,秦之简若真用了赵兆,李青悠想要做什么对赵兆不利的事情,也会看在秦之简的面上多掂量掂量。“你是师,他是徒,他既会算,你焉有并不会的道理?”
赵兆对数字有异于常人的灵敏,许悦然会的那些东西不会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她身后是几个时代智慧的结晶,但赵兆在只有她一个不太专业的人的引导下能够领悟如此之多,归根到底还是赵兆的天赋和努力,许悦然在其发挥的作用其实微乎其微。“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
许悦然并不觉得她不如赵兆这件事多奇怪,“将军,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我能教赵兆东西,不过是因为我比他早生几年罢了,在算术这方面,我的确不如赵兆。”
秦之简看着山谷方向,“这话也是深山的老妖怪教你的?”
许悦然吞了口唾沫,没有反驳,但秦之简说的这话实在难听,许悦然开始懊恼自己当初怎么用“深山来的妖怪”这话来怼他,他怎么说她,她并不会有什么所谓,但许悦然实在不想秦之简拿这话来说她那个时代的名人们。“将军还是称呼他们为老先生吧。”
秦之简来了兴致,他面上明明没有笑,许悦然却察觉到他身上的气场有刹那的放松,“他们?”
“你师父不止一个?”
许悦然闭上嘴巴,只要她不开口,谁也不能从她嘴里撬出任何话来。秦之简看她抿成一条线的嘴唇倏而笑了,他抬手又想捏上许悦然的下巴,又想到许悦然被他卸下巴卸怕了,他抬起的手绕到许悦然的耳朵,他轻轻捏了一下她的耳垂。耳垂被冰凉的手指捏上的瞬间,许悦然往后缩了一下,秦之简的手也因为许悦然向后缩的动作而离开她的耳垂。“总有一天,你会告诉我你究竟是谁。”
他说道。许悦然不以为然,山下突然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声音娇媚,被清风送来。“将军哥哥,将军哥哥~”许悦然耳朵突然一痒,想到方才在府上时她就是这样回逗秦之简的,她这样叫秦之简的时候带着调侃的心态,现在听着别人这样叫唤,忽然老脸一臊,秦之简爱逗她就让他逗吧,她可不能再这样叫他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真的是她的情哥哥。许悦然顺着声音的方向往山下看去,他们坐来的马车旁边多了一辆雅致的马车,马车旁边站了两位女子,一个丫鬟打扮,一个环佩围腰、满头珠翠,双手握圈放在面前对着山顶呼喊。许悦然又看向秦之简,脚步悄悄往旁边挪了两步,下面那姑娘不知道是何许人也,但瞧着周身打扮肯定不是普通人家,又能够那么亲昵地叫秦之简:将军哥哥,许悦然在心里又暗暗把那姑娘的身份抬了抬。可别瞧着她和秦之简并肩站着就误会了他们的关系,不管他们是什么关系,许悦然都不想卷入别人的感情纠葛里,离远的终归是不会错的。秦之简耳力好,他虽眼睛没有看许悦然,但也听见了许悦然往旁边挪的脚步声,他面对山底下知府的千金阮如意,微微颔首。丘陵虽然矮,但怎么都是个小山包,秦之简在山顶而阮如意在山脚,阮如意没有武功,按理是看不清楚秦之简点头的动作的,但就在秦之简颔首之后,她立刻知道秦之简回应她了。她提着裙子就要山上,身旁的丫鬟泣竹上前搀扶,她微微推了,“你不要扶我,将军哥哥不喜欢太柔弱的女子,我自己能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