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悦然撑腮,学着他以前的样子歪头,“是呀,将军哥哥一声不吭就消失,可把我急坏了。”
秦之简的笑容停滞在脸上,但也只是瞬间功夫,他马上扬起更灿烂的来,“走吧,哥哥带你出去放风。”
他是个专横惯了的人,拔了许悦然手中的笔就要把许悦然拉起来,隔着一个窗台的桌子,他身高手长倒是没所谓,许悦然被他蓦然一拉,差点扯到筋了。许悦然把手从他的手里抽出来,“将军等等,民女换套衣服。”
秦之简的手掌空了,他站直身子背过手去,含笑看着许悦然关窗,窗户合上的瞬间又被人从里面打开,许悦然问:“将军就打算一直这样盯着?”
她知道窗户糊了一层窗户纸,窗户纸是不透光的,秦之简没有透视眼,窗户关上后他就什么都看不见了,而且她换衣服也会在屏风后面换,就算窗户上有个洞,秦之简也看不到什么。但知道是一回事,心里难免还是觉得有个疙瘩。她做不到在明知外面有人盯着的情况下换衣服。“许家妹妹要我如何?”
“将军先出门吧,我稍后就跟上。”
“不好。”
他回道。许悦然微微叹气,既然如此,那就不换了,身上穿的这套虽然松散,但也不是不能穿出门,她正要绕到门口出去,秦之简却先动了。他转身走到院子里,边走边说:“如此,许家妹妹可还满意?”
许悦然关上窗,他挺拔的背从窗户上消失,许悦然回去把衣服换好后走到门口,站在廊上对着他的背影说:“将军,我好了。”
他回过头来,“走吧。”
许悦然并肩和他走了一小段路,忽然听见他笑问:“许家妹妹,今天是为哪一者容?”
许悦然想起去看河堤的那天跟他说的话,她低头看了眼今天的衣着,因为不知道秦之简要带她去哪里,她随手选了件大方得体的衣裙,日头渐上,天气有些热了,衣裙的外裳是轻纱。合上窗户前看见秦之简立在院子里,院子旁的桃树满树葱翠,一院生机,她鬼使神差地选了一套荷绿色的裙子,裙子轻盈,一步一摇间宛若风吹冠叶。她恍惚想起今天绾发的大丫鬟给她梳的斜月髻,她还特意拿了新的黛笔给许悦然描眉,许悦然被她哄得开心,难得上了口脂。秦之简不会吩咐丫鬟做这些事,这些都是大丫鬟自己的主张,许悦然想到这里微哂,大丫鬟看这几天秦之简和她没有交流,以为她失宠了,这才暗戳戳地“出主意”。“将军觉得我是为哪一者?”
秦之简没有说话,只等许悦然回答,许悦然提起裙摆轻轻甩了几下,秦之简停下脚步侧头看她,许悦然抬头回视。“将军,女也为自己而容。”
许悦然又问他,“将军看我好不好看?”
许悦然的问题过于直白,秦之简却突然不想笑嘻嘻说她好看,他沉默,许悦然也不是真要问他这个问题,“我看我自己也好看得紧,我瞧着镜中的自己漂漂亮亮的,我心里就开心。将军,我打扮自己,是想让自己开心,其实很多女子打扮自己,都是为了让自己开心。”
秦之简低头,看见她发髻里簪着的一支珍珠钗,珍珠很小,装饰在发钗上格外地精致好看,珍珠钗因为她仰头的动作而紧紧贴着她黑色的青丝,秦之简忽然喉咙干涩。他收回视线握拳掩唇轻咳,他往前继续走着,长腿迈得很快,许悦然小跑才勉强跟上。她气喘得大了,问他:“将军,怎么突然走那么快。”
秦之简回头,恰好撞见她因为小跑而双颊通红的样子,她今天本就描着黛色的眉,红唇一点如雪中红梅,如今通红的双颊像是涂上了一层薄薄的胭脂,脸上的颜色使她原本就明艳的五官更鲜艳了。他心里莫名烦闷,“再不快些太阳落山都未必能到。”
许悦然以为他真有急事,也不再问了,小跑地跟上他的步伐,可秦之简背许悦然那么一打岔,心烦意乱下却也知道放慢脚步,许悦然见他脚步慢了,不明所以。之前几次和秦之简坐马车,马车都是较小的车厢,许悦然还暗暗吐槽,一个将军所住的府邸,居然只有只容两人肩膀挨着肩膀坐的马车。但这次出发,马车车厢的大小就变成了宽敞的车厢,车厢里面装潢精致,至少能和周翦时的马车想媲美了。秦之简坐在马车的主位上,许悦然坐在侧面的横凳上,车厢里宽敞,许悦然的手脚能够施展开了,心情不自觉也好了几分,她问秦之简要到哪里去。秦之简金唇轻启,吐出两个字,“河堤。”
许悦然又问他去河堤做什么,修大坝的事情她已经给出了她能想到的办法,水泥方子也给了秦之简,她不知道之于大坝一事她还有什么用,她并不藏拙,不会的事情就是不会,她对大坝的建筑结构一窍不通,哪怕赶鸭子上架她也不会。秦之简闭上眼睛不理她,许悦然疑惑不已,刚才还又说又笑地逗她,现在又端起来了。许悦然想着,如果她穿到的这个时空是一本书,秦之简肯定是书里阴晴不定的大反派。他不说话,许悦然总不能自言自语,只能挑开车帘看往后倒退的风景和行人。马车走在路上,前面的路她还眼熟,是上次去大坝的路,但慢慢地许悦然发现路开始和上次的不一样了,但秦之简就在车上,他又没有理由把许悦然卖了,许悦然只好安慰自己说这次的路不一样而已。直到马车走过上大坝必经的一个路口,许悦然坐不住了,哪怕秦之简不会卖了她,可她至少应该知道真正的目的地是哪里吧。许悦然再次问他要去哪里,秦之简懒懒抬起眼皮,“到了你就知道了。”
许悦然细想上辈子有没有做过什么孽,不然这辈子怎么那么倒霉地碰上秦之简这样的人。左想右想都觉得自己是个五好青年的许悦然突然悟了,大概是上辈子过得太顺遂老天才罚她过来认识秦之简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