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春时节不是雨季,雨水不多,冬阳河的水位也就不高,许悦然大概比了一下冬阳河的宽度,现在的河距大概在三百米左右,并不算太宽。但是再加上上面裸露的河床,冬阳河最多能够有九百米左右的宽度,而且河床十分深,若夏日积水,必定会成为一个大隐患,许悦然又低头看着脚下踩着的河堤。河堤是用青石铺的,每块青石之间都连接紧密,河堤平整,但也能看出来有些地方的青石和其它地方的色泽不一样,应该是每一年河水冲堤后重修的。许悦然抬起头看向秦之简,“冬阳河的河面一般多高。”
“宽一里、深九丈。若是汛期,宽将近二里,深可达十七丈。”
秦之简眺望冬阳河远处如是说。许悦然随着他一样远眺,远处河中央有个孤洲,有几只飞鸟从天际划过落在孤洲之上,沿河两岸是高山,许悦然往旁边走了几步,再往孤洲方向看过去,发现那是一个山麓,冬阳河有些水就往那边而去。许悦然问他,“孤洲旁边可是村庄?”
秦之简收回远眺的视线,他眉眼弯下,嘴唇轻扬,“山上的老妖怪没教过你吗,人向水而居,沿河除高山险岭外皆有村庄。”
许悦然对他这样早就见怪不怪,也不跟他多浪费口舌,按这秦之简给的数据,冬阳河平常的河床高度和蓄水量并不会到冲堤的程度,就是汛期水量猛涨的时候才会到达冲堤的程度。“将军,我知有一物,最适合用来筑堤,其物呈粉状,加水混成成浆,浆水静止后凝结成型,成型后坚不可摧,风雨不侵,可我只知道怎么做它,却从来没有把它做成现物,将军可有兴趣把此物做出来?”
秦之简看着许悦然摇头,许悦然别过脸去,不想和他的眼睛对视,他见许悦然扭头后“嗤”地一笑,“没兴趣,但小妖怪可以说说看你这妖术是怎么施法的。”
许悦然不理他的调侃,又说:“但冬阳河水患问题本质不再河堤,将军可知道大禹治水?堵不如疏,河堤修得再好也难保有一年会突降连月的暴雨,但如果给冬阳河的河水另外一条出路,下再多的雨也是不怕的。”
许悦然跟秦之简说了水库的概念,若是身旁的人是周翦时,再许悦然说完后会张大嘴巴称赞许悦然心有多窍,然后摇着扇子逗许悦然:这水库有没有什么赚钱的路子,若是有,还要请悦然千万带他一起。但身旁的人不是周翦时,而是秦之简,秦之简听完后心下微微讶异许悦然的巧思,但出口就是,“果真是深山来的妖怪,对这些山啊水啊的最好法子。”
许悦然不再忍他,回过身子面对他,当着他的面,生怕他看不清楚,翻了个慢动作的大白眼,秦之简背过手,风太大了,许悦然似乎听见他说了声“淘气”,但“淘气”二字太过亲昵,许悦然主观认定是她错听了风声。她只负责提供概念,朝堂工部有的是专门的官员来解决这件事,许悦然认为她的使命已经完成了,她还记挂着桑树林里面的鸡鸭兔子鱼和猪呢,她问秦之简什么时候去曾家。秦之简一脸天真,“去曾家作甚,和他家又无甚交情。”
许悦然盯着他的眼睛没有出声,最后还是秦之简败下阵来,他轻轻一笑,“小妖怪脾气不小,开不得玩笑。我已经去信京城了,等着曾家上门就是,曾家还不配给我上茶。”
许悦然没有再说什么话,她转身走向马车,秦之简长腿一迈就走到了她身旁,他问:“真生气了?这可不像桑树林九姑的作风。”
许悦然没有生气,她只觉得风大,既然解决了这些事情就没有必要在河堤上吹风,但她不想跟秦之简解释。他狗嘴里一直吐不出象牙来,说的话都不是许悦然爱听的,最好他误以为她生气了,一路上乖乖闭嘴别扰了她清静。但秦之简和许悦然想的不一样,他以为许悦然生气了不仅没有闭嘴,反而张嘴闭嘴全是絮叨,许悦然被他说烦了,转身想要告诉他:师父别念了。可秦之简为了方便在她耳根子处絮叨,一直落后她半步,许悦然一路向前没有看他,不知道原来他挨她挨得那么近,许悦然一转身,就落在了他的怀里。头顶传来闷笑声,秦之简笑得胸腔不停起伏,许悦然把他推开,叹了声气,“将军别闹了,我没有生气,只是这里风大,不好久待。”
“可惜了,我还以为小妖怪终于藏不住狐狸尾巴了呢。”
他说话没头没尾,平时许悦然是不理他这些话的,但他把她比作狐狸,许悦然心中警铃狂甩,可不能被他误会了,她只想好好养猪做生意搞钱,要是沾上秦之简这甩都甩不掉的尾巴那就难过了。许悦然正眼看他,“将军这是什么意思。”
“玩笑话而已,小妖怪莫要当真。”
秦之简笑着回答。他难得温柔,许悦然更加不安,“将军还是说清楚比较好。”
“妖精书生的戏码罢了,小妖怪和周家那卖书的那么熟,怎么——”他俯下身子,“卖书的没带你看过这出戏?”
“将军不要开这种玩笑,方才我并不知晓将军就在我半步之后跟着,冲撞了将军是我的不是,我这厢给将军赔礼了。”
许悦然话毕行了大礼,秦之简却错开脚步没有受,他眸色深深地看向许悦然。许悦然无可奈何,但不受礼是他的事,她可是踏踏实实地磕了一脑门石子的,“还请将军体谅民女不易。”
秦之简没有说话,抬脚离开了,许悦然听着他的脚步消失的风里,直起身子拍走额头上的石子,她没有那么老实,磕头的时候还是注意分寸没让这些碎石子把她磕伤,最多就是额头留下几个印子。她回身看向秦之简走远的方向,河堤上没有他的身影,许悦然站起来拍开下裙的灰,走向马车,进了马车才发现车里没有秦之简,她心里畅快,暗暗想着秦之简还算有点良心,把马车留给人生地不熟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