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阿婆眼睛不方便,年龄又上来了,教许大竹编,肯定会耗费很多精力。秦阿婆的这门技艺,许悦然觉得她教给谁都行,哪怕是教给许大,也是全凭秦阿婆的心意。但许悦然不希望秦阿婆是因为自己的事情,才需要花费多余的精力的。且这么多年来,阿婆日复一日的在村口等候孙子归来,她的到来已经占据了阿婆的一部分时间了。许大又是个天生的懒人,他是铁定不愿意到村口学竹编的。这样一来,秦阿婆就要上门去教。许悦然在秦阿婆的耳畔低声说:“阿婆,你信我,我能解决。”
秦阿婆干燥而略带粗糙的手掌拊上许悦然扶她的手背,没有言语,但许悦然却接收到了她想表达的意思。她在说放心,交给她就行了。许悦然两世为人,从来都知道自己是一个要强的人。前世,因为小时候过年到亲戚家拜年的时候,酒桌上,大人们都在谈论家里的小孩子。说穿了,就是在互相炫耀自家的小孩。许悦然的爸爸正乐呵呵地跟大家说,许悦然今年期末拿了个双百。有个亲戚就酸着说:“小学的成绩算不了什么,女孩子发育早,等过几年上初中了,成绩就上不去了。”
还说,别看她家儿子现在成绩不及格,都是因为她儿子还小,没开窍,懒得学习,等上了初中懂事了,知道学习了,到时候许悦然上再多补习班都追不上了。许悦然的爸爸是个和气人,许悦然妈妈和他结婚十年了,都没见过他黑一次脸。那天酒桌上,许悦然的爸爸当场就怼了那亲戚,怼得直到许悦然穿过来,两家人都少有来往。小小的许悦然当时扎着个双马尾,固定马尾的是红色绸带系的蝴蝶结,她那是也站在她爸后面帮腔,朗声说:“你就看着吧,小学、初中、高中、大学,我一定不会给你儿子赶上我的机会。”
后来,许悦然也说到做到,一路读完了博士,但那亲戚家的小孩,论起来算许悦然的表哥,听说在初二的时候就辍学了。再后来那表哥怎么样了,因为从来没有特意关注过,许悦然也不得而知。现在被秦阿婆这样护着,许悦然突然想起前世站在爸爸旁边怒怼亲戚的画面。她看向许大,“秦阿婆竹编的本领,是远大于五十两的,这个买卖,我不做。”
许大蔑笑,“那你就给钱吧。”
秦二婶趁机插了句话,“合该这样,你家的事情扯上我家做什么!”
许悦然转头看向秦二婶,轻笑,“到也没有扯上秦二婶家,秦家早在十几年前就分家了吧。”
秦二婶还想怼回去,又怕把许悦然惹生气了,她真让秦阿婆教许大竹编,她吞声,装作没听见。许悦然重新对上许大,“把我的户头划到这边来,我可以给你们钱。但就像你刚才说的,这钱是买断血缘的,当初娘把我卖给地主,二十两银子卖了十六年的养育之情,如今这钱,我也只能给二十两。”
许大还没有说话,许母从他身后走出去,“呸,老娘十月怀胎生的你,二十两银子就想两清,没那么便宜。”
许大也说:“又说教竹编,又说拿钱换,我们同意了你又舍不得出五十两银子,你一会儿一个样,耍我们的吗。”
买断血缘,不过是许悦然顺着许大的说辞罢了。这个朝代以“孝”治国,现在周围的人都是一个村子里的,对许悦然身上发生的一切知根知底,知道是许母和许大亏待了许悦然。但等生意做起来了,认识许悦然的人范围从下花村到四季县,再到整个冬阳府,他们不知道许悦然经历过什么,可不会和许悦然共情。他们只会认为许悦然发迹后就六亲不认,是个忘恩负义没有良心的人。到时候许悦然名声受损,损失可比几十两银子大多了。不如现在先把户头划出来,这样行事依然不受许母和许大的影响,想要做什么都不用缩手缩脚。然后每个月按时给许母一些钱,只说是供养母亲的。到时候,别人想从“不孝”这个点来给许悦然下绊子也难。“这是我的事,不能牵扯到秦阿婆身上,我不是不舍得给五十两,只是我实在没有了。赵家赏的钱还剩十五两,我还要想办法再凑五两银子,娘,从小,你就没有给过我一个笑脸,长到那么大,我从来都是缺衣少食的。但娘终归是娘,你们对我再狠,我也不能真的当一个没娘的人,我不是想用这二十两银子换从此恩断义绝。我只求一点,我的户头划出来后,吃住都在秦阿婆这边,我就要担起这边的担子,你们要保证不插手我这边的所有事情,不然,我对不起秦阿婆。至于娘那边,以后哥哥每月给娘多少钱,我就给娘多少,多的,我也给不起了。”
许大想了想,他也听说了,许悦然打算养兔子卖,兔子难伺候,可不是说养就能养的。本来,许大就等着看许悦然的笑话,但万一许悦然就是那么走运,把兔子养活了呢,再走运点,她真的养的兔子还卖出去了呢?若她真的能把兔子卖出去,二十两银子就二十两银子,以后能从许悦然身上捞的东西,可能就不止少的这三十两了。要是卖不出去,许悦然还能上山砍柴呢,许母还不到四十,还有的活呢,怎么算都比现在一次拿完五十两强。再说,许悦然说是每个月他能给多少,她就给多少。但到底他和许母才是一家人,他给了多少,还不是许母一句话的事情。有许悦然继续养着,什么竹编不竹编的,许大也不在乎,他无所谓编东西,对于他来说,草编蚂蚱和竹编篮子没什么区别。都是消磨时间的东西。但编出来还要考虑卖的事情呢,他想想就觉得麻烦。许悦然的提议,他没有异议,于是说:“那就给钱吧。”
“我先给你十两,剩下十两,等户头划出来了,我再给你。”
许大翻了个白眼,看见许悦然把十两银子放在许母手中后,悠悠回了,许母连忙跟上他的脚步。“哥儿,咱明天也吃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