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毕,赵老爷夫妻和赵兆亲自送许悦然出门,告辞后,许悦然临行前,赵老爷让丫鬟端着托盘上来。托盘被一块红色绒布盖着,赵老爷把红布掀开,托盘上赫然放着两锭银子。看银子的形制,应该是五十两一锭。“犬子跟我们说起先生的时候,说这两年来都没有跟先生交过束脩。还望先生不嫌弃我们迟了,收下这束脩。”
赵老爷从丫鬟手里接过托盘,把托盘放在胸前,等待许悦然从托盘里拿银子。许悦然讶然,每次过来上课的时候,赵兆其实已经给过钱了。那些钱对于赵家来说微不足道,但这并不是许悦然再收一次学费的理由。垂眸看赵兆,赵兆面含微笑,眼带期待,他对于赵老爷口中的没交过束脩这话,没有感觉任何不对。他希望许悦然能够收下这些银子,他常常因为每次上课都只能给许悦然一些零钱而感到懊悔。许悦然所教给他的知识,是多少钱财都不能够比拟的。别说这一百两了,哪怕是千两万两,许悦然都理应收下。若不是他还太小,对家里的财政没有话语权,他一定要跟爹娘说:给多一点,再给多一点。许悦然没有把手伸向托盘,她带来的背篓已经重新在她背上了,可莫名的,在场所有人都不认为她只是个寻常的卖柴女。“多谢赵老爷,但赵兆其实已经交过了,我不能再收下这些钱。”
赵老爷脸上笑容不减,赵夫人拉过许悦然的手,双手握着,“兆哥儿还小,我们平日里怕他年纪小手缝大,钱都流向府里的丫头小子们了。也怕他嘴馋,偷偷去外面买些不干净的零嘴,吃完闹肚子。我们夫妻俩管他零钱管的紧,他手上没几个子儿,之前给先生的那些只能算是寻常的孝敬,可万万当不得束脩的。这束脩啊,先生一定要收下才行,不然我们夜里睡觉都不能安心。”
许悦然犹豫了一下,从托盘里拿出一锭银子,“这些就够了,小公子十分聪明,很多时候他都是自个儿领会的,我没起到多少作用。”
没有人不喜欢听别人夸赞自家孩子,赵夫人喜笑颜开,不停劝许悦然把托盘里的另一锭银子也拿上。赵老爷拉住她,“既如此,我们不敢强求先生收下。还望先生莫要嫌弃赵家铜臭,日后若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盼到赵府相商,我们一定竭力相助。”
赵老爷这话是说,以后要和许悦然多加来往的意思。赵兆的新夫子在赵兆坦白的那天,立刻派人来跟他说,赵兆是个世间少有的神童,他可以修书一封,推荐赵兆到青石书院去深造。还说赵兆的算术先生是个能人,希望赵老爷能作为中间人,让两人碰面。赵老爷刚听完这话,激动得不行,又不敢在新夫子面前失礼,只好耐着性子等赵兆下课。赵兆一下课,他立马过去问那算术先生在哪里。赵兆已经从新夫子那里知道了他可以去青石书院的事情,也知道他爹知道他能有这个机会,哪怕他不愿意,也会逼着他去的。他拉着脸,无论赵老爷怎么问,他都说不知道许悦然住在哪里,每次都是等着许悦然上门的。赵老爷到底是赵兆的亲父,虽问不出许悦然的住处,还是让赵兆说出了他和许悦然碰面时的暗号。他每日派人到厨房角门等着,等了许久都不见有人上门,还以为是赵兆偷偷派人去通知许悦然了。就在他决定从赵兆那里撬出许悦然住处的时候,许悦然终于过来敲响了角门。他看许悦然的面相和为人处世的风格,能够预测,许悦然将来定是大有出息。赵家若能在许悦然还处于微末时建立情谊,等许悦然发迹后,没准能带赵家再跨越一个阶梯。哪怕他看走了眼,他还可以通过许悦然让新夫子欠下一份人情。别人不知道,他可是非常明白,新夫子不仅仅是曾经的京官,他在朝中官职份量可不一点也不低。前几天他派人来说,要到旧友家游玩一段时日。新夫子目前虽不在四季县,但若他回来了,赵老爷还能为他和许悦然的相识牵线。这对于新夫子来说只是小小的人情,可这人情以后没准能够充当他赵家的救命稻草。做了那么多年生意,赵老爷见过许多商户,大富大贵和家破人亡,也许只在一夜之间。他不敢奢求赵家能够代代富裕,但至少有朝一日赵家面临飞来横祸时,新夫子看在这人情的份上,多少能够保他赵家一保。许悦然听出了赵老爷话中的意思,不管赵老爷出于什么目的说出这些话,和赵家往来,对她都是百利而无一害。许悦然莞尔,“是我要盼着赵老爷赵夫人,别嫌我带一身泥点子上门来才是。”
话尽于此,两方人在赵府大门告别相辞。许悦然走到距离赵府门口十丈开外处,听到赵兆在后面叫她,“先生!”
许悦然回头,学着赵兆大声说:“怎么了?”
“你要记得给我写信。”
“知道了!”
赵家门口只有赵兆一个人,应该是他们都回赵府后,赵兆又自己跑出来的。许悦然挥手跟他告别,远处的赵兆不知道挥手的意思,但也学着许悦然挥手。怀里揣着一块将近五斤重的银子,把许悦然的胸口硌得生疼。许悦然的脸上却没有任何痛苦的表情,这可是银子啊,别说被这五十两银子硌着了,就算这银子会咬人,许悦然也能笑眯眯让它咬。许悦然从西坊出来到市集里,先去书店买了纸笔,又买了些零嘴和日常用品。她身上没有几件衣服,想了想,决定去成衣店里买了身衣服,顺带还给秦阿婆买了一身。路过泥瓦店时,许悦然心动,要是兔舍铺上瓦片防雨防寒能力更好。但这也只是在看见瓦片一瞬心动了,兔舍的围墙还是木板呢,钉在黄泥地里的木板,承受不了那么多瓦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