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赵篙意味深长地话,李佶抽了一口冷气,忐忑不安地来回踱了几步。“他敢!他就不怕先帝泉下有知饶不了他?!”
越想越乱,李佶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指着赵篙骂道。然而因为过于紧张,他的手忍不住抖得厉害。察觉到他的心虚,赵篙轻轻按下他的手,低声劝道:“陛下无须动怒。其实这些都是猜测罢了。事实到底怎样,我们远在长安哪里能知道?依臣之见,不如派些人去三川郡好好查一查,是否勾结叛军、是否有意纵容叛军作乱,这些一查便知。”
“嗯,嗯。”
李佶连连点头,“你说得对,与其在这里疑神疑鬼,不如去查个清楚。你这就赶紧让人去办,但是记住一定要暗中去查,不可张扬。李斯怎么说都是我李唐的丞相,丞相与叛军勾结,这消息不管是不是属实,一旦传扬开来,定然又会搅得人心惶惶。好容易林景把长安的危机给解了,日子刚安稳一些,这个时候千万别再出岔子了。”
“是,臣明白。”
赵篙弯下身子,低眉顺眼,“陛下思虑周全,臣一定小心谨慎,绝不让外人看出异常。”
“那就好。”
李佶总算踏实了些,转念又说道,“对了,林景这次大败叛军、大振军心、重扬我李唐军威,说到底,还是你有先见之明,当初手下留情饶他一命。朕得好好赏你啊!”
赵篙一怔,忙不迭推辞:“这都是陛下深谋远虑,当初若非陛下首肯,臣也是留不下他的。臣何德何能,不敢邀功,陛下还是好好奖赏林景和那帮将士吧,好让他们安心追击叛军,尽快平息战乱,还我李唐天下太平。”
“嗯。”
李佶暗中瞄了他一眼,含糊着应了几声,“眼下叛军余孽尚在逃,还是先让他尽快剿灭叛军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李佶送走了赵篙,转身走进去了。他不会找林景不痛快。他是在先帝身边长大,由先帝亲自调教培养出来的将才,若论对李唐的忠心,这些活着的人里,没一个比得过他。眼下烽烟四起、国祚不宁,林景保朕就是保李唐社稷,让他领军,他求之不得,赏不赏的其实无所谓。朕先把面子上的事做足了,好让林景安心平乱,等事情一了,还是得赶紧夺了他的兵权,给他找个闲差。他心里并没把朕这个皇帝当回事,到最后肯定还得指着赵篙制约他,所以朕还是得多说些好话先笼络着赵篙。唉,这一天天的,没一个人让朕省心,天天互猜心思,朕才做了几天皇帝,都已经累得不行,李斯、赵篙他们斗了大半辈子,可真是了不起,了不起啊!”
“要不说还是陛下最高明呢?”
仲广嘻嘻赔笑,“能给林将军领兵的机会,就已经是对他莫大的奖赏了,为陛下办事,那是他的荣耀!”
说完,他顿了顿,犹豫着看了李佶几眼:“陛下,您觉得丞相大人真的会和叛军勾结吗?”
李佶没说话,只摇了摇头。“您不信啊?那为何还要让赵大人派人去查?”
李佶一巴掌呼在他的后脑勺上:“朕摇头的意思是,朕不知道他有没有暗中行不轨之事。”
仲广挨了打,可怜兮兮地抱着头,哼哼唧唧应了几声。受不了他这副可怜相,李佶提着他的后领将他扯得更近了些:“朕告诉你,这满朝上下就没有一个人能信的。以前朕对赵篙推心置腹,可结果呢?谁知道他背着朕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母亲的死因到现在都查不清楚,作为儿子,朕实在愧疚难当。”
“是小的该死、小的无用。”
见他眼神黯淡,仲广忍不住扇了自己一巴掌,“夫人从未将小的看外,小的却连这点事都做不好,不能查明真相,替夫人鸣冤,是小的无能,小的愧对夫人!”
“倒也不能全怪你。”
李佶摆了摆手,仲广适时静了下来,“阎乐的人看得太紧,你若频繁行动,难免会被他发现。可惜啊,朕一直想见林景一面,想当面问问他,却怎么都找不到机会。朕之前总是畏惧他,不愿和他见面,若是猛然间变了态度,赵篙定会生疑的。”
听李佶这么一说,仲广忙不迭点头:“是啊,宫里戒备森严,处处都是阎乐的人,小的根本伸不开手脚。陛下今日顺着赵大人的意思去调查李由,是不是也是怕……”仲广在李佶身边待得久了,察言观色的功夫自是一流。眼见李佶面露不悦,他赶紧住了嘴。“怕?!朕才是皇帝,皇帝怎么会怕臣子?!”
李佶昂首拍着胸口,话里话外却少了那么几分底气,“唉,眼下他掌管羽林军,不到万不得已,朕还是不要和他撕破脸皮吧。无风不起浪,既然有人传言李斯勾结叛军,让赵篙去查查也没什么不可。赵篙那么精明,肯定已经觉察出朕对他的疑心了。他可是唯一陪着朕一路腥风血雨走过来的人,不到万不得已,朕也不想猜忌他、防着他。眼下先顺着他的意思,把他哄高兴了,他就不会总盯着朕了。”
仲广想了想,犹豫着问道:“可是陛下,既然赵大人问心无愧,他又何必总盯着您?”
“他再怎么煊赫,说到底朕才是皇帝,朕若疑心,他应该还是会紧张的。”
李佶瞄了他一眼,叹息着摇了摇头:“平心而论,朕并不想怀疑他。他帮了朕那么多,若没有他,朕怎么能有今日?以防祸及无辜,朕不想凭空揣测,只希望能拿到真凭实据。一旦证实他是被人栽赃陷害,朕定会向他负荆请罪。”
“可……若事实证明赵大人确实谋害了夫人呢?”
李佶抿着唇,面上的神色有些诡异:“朕也不知道……他为朕赴汤蹈火,朕还是不忍心啊……算了算了,先不说这些了,你继续暗中探查,有什么问题,及时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