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佶苦笑:“说那些摸不着看不见的做什么?眼下你有何打算?”
赵篙默不作声垂下头,忽然想到一事,心里一揪:“皇子如何来的?陛下知道吗?”
李佶连连点头,示意他放宽心:“我去求了父皇,他虽没见我,却派令官来传了话,说是允许我在这里见你一面。”
“那就好,那就好!”
赵篙放下心来,“此番风头已过,然余波仍未平息。皇子以后待在宫中时,切记不要与李倚他们起冲突。臣不在你身边,你要学着韬光养晦,收敛锋芒,该低头的时候就低头。”
“低头?”
李佶不解,想说什么又顾忌身边之人,旋即回身叱令他们退后,“我记得你之前说过,若是你此刻出了事,一定是有人怕你掌握了刺客的证据,才会暗中加害。如今你好容易出来,难道不该将幕后之人揪出来吗?你让我向李倚低头,是因为……因为这事仍是与他有关?是他要暗中害你?”
此事关乎与林景的约定,赵篙自是不能将实情托出。他想了想,压低声音凑近李佶耳边:“陛下如今有息事宁人之意,皇子不可忤逆上意。况且我们没有真凭实据,若是被人反咬一口,岂不是得不偿失?”
“可……”李佶仍有不甘,刚说了一个字就被赵篙打断。“皇子,臣不在你身边,你绝不是李倚他们的对手。曲则全,枉则直,洼则盈,敝则新,少则得,多则惑。如今李倚风头正盛,你要避其锋芒,求全自保。”
听闻此言,李佶想到那晚在政事殿前与李倚的争执。既然心中已有嫌隙,想要恢复如前已是痴心妄想。“我可以委曲求全,可……事情闹到这一步,李倚哥哥已经对我心生恨意,我……”“皇子别怕。”
赵篙安慰他,“不管李倚皇子心里怎么想,可面子上他都要听从陛下的旨意。陛下不提,他便不会提,你只要与他维持表面的融洽即可。”
李佶稍稍安下心,顿了片刻仍是害怕:“那我到底要忍到什么时候?总不能忍一辈子吧?”
赵篙沉下一口气,悄悄握紧他的手:“皇子,要有耐心。”
李佶听出些门道,拧眉盯着他:“你还能回来?”
“陛下以治政勤敏留臣一命,你说呢?”
李佶愣了片刻,随即恍然大悟:“父皇能以治政勤敏留你一命,自然也就能以治政勤敏再次启用你!父皇的心思果然深不可测,他看似不动声色,却已经替你想好了后路?!”
赵篙淡淡一笑:“陛下乃是百年难出的奇才,仿佛就是为了权力而生。他继位,内忧外患之中杀出一条血路,将王权玩弄于股掌之间。即便是老奸巨猾如吕不韦,也成了他的手下败将。你想想,那个时候陛下才不过二十出头而已。他一路走到今时今日,已将一切看得通透无比。所以在陛下面前,皇子切不可自作聪明,不懂的就说不懂,不会的就说不会。陛下子嗣众多,比为政之能,你远逊李倚,比文武才学,你不及皇子高他们。你要懂得扬长避短,而你的长处就是能让陛下发自肺腑地觉得开心与轻松,这是其他皇子们无法做到的。”
“你的意思是还让我像以前那样,没心没肺地哄父皇开心?”
李佶失望至极,连连叹气,“就算我哄得他再高兴,他也不会因此而认可我的。得不到他的认可,做这些有什么用?还会惹其他人笑话。”
赵篙明白他在担心什么,拍拍他的手背,轻声劝道:“相信臣,只要你能哄得陛下开心,之后的事交给臣来办就行。”
李佶半信半疑地盯着他想了许久,终是无奈地点点头:“好吧!反正你让我给父皇献什么奇策我也是献不出来的,我能做的也只能是哄他高兴了。”
见李佶应了下来,赵篙松了口气。沉吟片刻他又叮嘱道:“陛下面前,你千万不要主动提及臣。若是陛下问起什么,你也绝不要替臣叫屈求情,一切皆听陛下旨意。”
“嗯,我记住了。”
李佶点头,伸手摸了摸他的肩头和手臂,“你不用担心我,我在宫中活了这么多年,哪些话能说,哪些话不能说,心里总是有数的。倒是你,这些日子一定受了不少苦,竟消瘦了这么多!听说孟亦还给你用了刑,他怎么敢……唉,说到底,还是我无用。”
“这些都无妨。”
赵篙不在意地笑了笑,示意他勿忧,“皇子只要记着今日他们所做的一切就够了。”
“我必不会忘!”
李佶咬牙切齿,“李倚哥哥也就算了,他孟亦算是什么东西?竟然也敢仗势欺人,骑到我头上来了!”
“嘘!”
赵篙食指压唇,让他噤声,“这里不可久留。皇子,你还是早些回去吧。”
“嗯。”
李佶明白他的意思,忍下心头怒气,“那……我若有事,就让仲广来暗中寻你。”
“不可!”
赵篙斩钉截铁地拒绝了他,“眼下我的一举一动皆被人看在眼里,皇子暂时还是不要与我联络了,以防引火烧身。”
“可……”“若是有事,臣会让阎乐去见你。记住,除了阎乐,谁也不能信。”
“好,我知道了。”
李佶不忍地眨了眨眼:“今日一别,何时能见?”
赵篙凝神思索片刻,猛地退了一步躬身揖礼:“臣赵篙恭送皇子。”
李佶本来还想再与他絮叨一些内心事,见他直接一副催人走的架势,只得懊丧地晃了晃脑袋:“好吧,我这就回去。不过……你自己要小心些,你已经没有官爵在身,我怕……”“皇子放心。”
赵篙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皇子出来已久,再不回去,恐怕陛下会担心。臣有罪在身,不便送你回宫,就此别过。”
说完,他跪下身去,朝李佶重重磕了三个头,伏地不起。李佶无计可施,明白自己若是不走他便会这么长跪下去,只得狠下心来,转身上了马车。听着人声渐渐远去,赵篙缓缓起身,盯着马车离去的方向默愣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