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州城下的清军毫无意外的崩溃了,溃兵以比攻城的时候还要快的速度向着己方后镇卷去。 而此时,德州城也突然大门洞开,黑压压的的齐军从里面涌了出来,向着清军溃兵追杀而去。 溃兵反卷,石廷柱嘶吼着,亲自挥刀斩杀冲过来的溃兵,带着一群督战的满洲八旗拼命驱赶着他们,以免让溃兵冲乱中军。 战场上,死伤最多的时候往往不是双方厮杀的时候,而是一方溃退,另一方追杀的时候。 这个时候如果不能保持住阵型,那就彻底没了希望。 面对着督战队的向着自己人扬起的屠刀,有些清军溃兵会选择向着两翼逃跑,但是也有那些已经被齐军吓破胆的直接挥刀对砍起来,而且人数越来越多。 后面追击的齐军也有意识地从两翼包抄,压迫这些清军溃兵冲击本阵。 清军的督战队面临的压力越来越大,每个人身边都是自己人的尸体,几乎全都变成了血人,甚至有人手中的刀都有了缺口。 那些溃兵本就逃命无门,此时见到自己人杀自己人这么狠,也都红着眼睛冲向这些挡住自己生路的督战队。 督战队虽然都是由满洲八旗士兵组成的,其中甚至还有十几名身着三层甲的白甲兵,但是却依然被冲的步步后退。 眼看着就要督战队就快要顶不住了,觉罗巴哈纳只能将一直留在后面用来提防那支一直没有出现的齐军骑兵的预备队调了过来阻挡乱兵。 预备队过来之后倒是很快将溃兵的冲击挡住了,但是没等两人松一口气,就听见了从后方传来的急骤如奔雷的马蹄声。 那是大队骑兵加速冲锋的造成的动静,两人瞬间脸色大变。 可是此时,前面有溃兵冲击,溃兵身后以及两翼还有齐军士兵压迫,身后这时候又出现了他们最不想看到的齐军骑兵,怎么看都是死路一条了。 李牧其实一直在严密关注清军的阵型,在发现清军竟然一直在后阵保留着一支预备队的时候,他对领兵的两个清兵主将也有些钦佩。 对方显然是在防备他,若是此时硬冲的话,损失必然不小。 所以他也没有直接莽上去,而是一直在等待最合适的战机。 终于,机会还是让他给等到了。 齐军骑兵的出现,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那些还在拼命拦阻溃兵崇祯的清军士兵都开始慌乱起来,向着四周逃窜起来。 李牧带着五千骑兵非常轻松地插入了清军阵中,顷刻间就彻底搅乱了清兵阵型。 觉罗巴哈纳和石廷柱两人见大势已去,再也顾不上其他,在各自亲兵的保护下拼命线向外冲去。 李牧早就瞧见了他们的大旗,自然不会让他们这么轻松逃走,大手一挥,立刻就有两支骑兵脱离大队,向着两人逃走的方向追去。 而此时,那些在外围驱赶清军溃兵的齐军也开始收缩包围圈,同时人人齐声大喊:“缴械不杀!缴械不杀!”
走投无路的清军溃兵们闻言纷纷放下武器,双手抱头跪在地上向齐军投降。 关鹏带着人过来接收俘虏,李牧则带着骑兵继续去追杀逃走的清兵。 一个时辰后,追杀清军溃兵的齐军全部撤回,除了少部分清军溃兵逃走之外,这次跟着觉罗巴哈纳两人出征的清兵绝大多数都留在了德州城下。 其中战死的越有五六千,剩下都被俘虏了。 沈墨穿着一身明光铠,带着傅建道等人,在一群亲卫的簇拥下出城巡查,看见遍地都是跪在地上双手抱头的清军降兵,还有正在带着人逐一筛查他们身份的关鹏等齐军将士,口中微微吐出一口浊气。 多尔衮在德州城下被自己这一闷棍打的应该能清醒一些了,大概率是不会再按照原本的历史走向继续追杀大顺军了。 有了自己帮忙吸引火力,李自成也就不会如同历史上那样一路败退,最后在湖北阴沟里翻船被一个小地主给弄死了。 这一战虽然死的基本上都是汉军八旗还有一部分蒙古八旗以及明军降兵,但是却也足以将多尔衮目光吸引了过来。 可以预见的是,在未来的一段时间内,满清会将自己当成头号大敌。 大顺军在一片石被清军给打怕了,又连续吃了好几个败仗,现在人心惶惶,能够守住山西还有陕西河南这几个基本盘都已经算是不错了,不能指望他们会趁机反攻。 而南明小朝廷更是指望不上,别趁机拖后腿来打山东的主意都算是有大局观了,自己根本不指望被东林党把持的南明朝廷能有什么作为。 唉,弄了半天,最后还是自己承担了所有的压力啊。 不过这又如何呢? 虽然满清是自己当前的主要敌人,但是无论是南明还是李自成,要是不开眼的想趁机占便宜,那他也绝对不会惯着他们。 想打这里,沈墨向着身后的项元忠招了招手,项元忠立刻策马跟了上来。 “殿下”。 沈墨问道:“派去联络大顺军的人有消息传回吗?”
项元忠摇摇头道:“目前还没有。李自成一路逃的太快,导致山西河南人心浮动,很多原本投降大顺的明朝官吏又开始蠢蠢欲动了。咱们的人要隐藏身份,这一路上过去肯定比平时要多花费一些时间。殿下是担心李自成不会答应跟我们联手对抗满清?”
沈墨道:“李自成如果还没有愚蠢到家的话,就算不打算跟咱们联手,应该也不会拖咱们后腿的。最有可能的结果是他坐山观虎斗,看着咱们跟满清斗,他到时候好收渔人之利。有这种想法的人,不光是李自成一家,甚至南京那个小朝廷也会这么想的。所以,以后的事情还得自己靠自己,谁都不要指望。”
项元忠闻言有些愤愤不平:“殿下舍生忘死,一直以来想的就是驱逐鞑虏,不让他们荼毒我们中原江山。李自成如果真的打算做壁上观话,那他根本就不配坐这天下。南京那帮子酸儒,只要不给咱们捣乱,就算是懂事了。到时候天下百姓都会知道殿下以天下为重,以百姓为重的,自然会心向殿下的。”
沈墨轻哼一声道:“其实,这样也未尝不是好事呢。到时候收拾他们的时候就更加没有顾忌了。”
项元忠一想,的确如此。 要是李自成答应联手,以后打跑了鞑子,双方迟早还是要争天下的,兵戎相见是必然的。 并肩作战有了香火情,角色突然变成了敌人,肯定多少对于军心士气都有些影响的。 现在这样也好,齐王不欠李自成的人情,反而是李自成欠了齐王殿下的人情,那到时齐王收拾李自成就更有理由了。 这么一想,项元忠本来还有些愤愤不平的心情突然就好了很多。 这时候,沈墨瞅见李牧带着一群骑兵从北边赶了回来,脸上神情颇有些喜气洋洋的。 心中一动,这肯定是捞着大鱼了才会这般高兴。 果然李牧老远看见沈墨,立刻策马过来,来到面前,跳下马来,脸上带笑地抱拳道:“殿下,这次来的清兵的两个主将觉罗巴哈纳还有石廷柱都被我们捉住了,殿下要不要看一看?”
沈墨道:“没什么好看的,这两个人都是多尔衮的心腹,也不会轻易投降的,所以你们也别费心思劝降了。直接一刀砍了就好。”
李牧领命,正要去吩咐,却又突然被沈墨叫住了。 “等等,那个觉罗巴哈纳是真鞑子,这个石廷柱应该是汉军八旗,也就是辽东汉人归顺了鞑子之后的假鞑子。把真鞑子砍了,人头用来祭奠这次阵亡的将士们。石廷柱这个假鞑子,打断双腿,挑一些清兵俘虏,让他们送到北京城给多尔衮看看。告诉他,要是再敢来犯,这就是他的榜样。”
身后的傅建道闻言笑道:“多尔衮知道后肯定会气死的。属下听说这个多尔衮一向体弱,要是真被殿下给气死了,那建奴内部必然先乱起来,咱们就省事多了。”
沈墨闻言心中一动,忽然心生一计道:“傅长史,你替我拟一封信给多尔衮,信中就说我最佩服的人是豪格,认为豪格才是真正能够统领满清的豪杰。多尔衮一个靠着女人上位的病秧子,根本没有资格当满清的摄政王。而肃亲王豪格英明神武,又是黄太吉的长子,是最有资格继承满清皇位的。如果豪格带兵来打,我肯定会主动献城归顺。但是只要多尔衮一天把持大权,我就一天和他对抗到底。大概意思就是这样,你就看着润色一下。”
傅建道闻言一愣,殿下这是要用离间计?而且还是这么明显的,甚至看起来有些拙劣的离间计? 别说傅建道这个谋臣了,就是项元忠和李牧也觉得这个离间计也太简陋了,只要是个脑子正常的人一眼就能看穿。 可是他们知道,齐王殿下既然能说出来必然是有道理的,所以也都没有急着说话,而是等着齐王殿下的解释。 沈墨看见身边这群人的表情,自然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摇头笑道:“起作用的从来不是什么计策,而是人心。你们都能看出我这是赤裸裸的离间计,多尔衮能看不出来?不过你们想想袁崇焕是怎么死的,就明白我的意思了。”
李牧还有点茫然,但是傅建道和项元忠却心中恍然,一下子就明白了齐王的意思。 当年崇祯皇帝能中了黄太吉的离间计,不是因为这计策多么高明,而是因为崇祯皇帝早就对袁崇焕心生不满了,估计早就想找一个合适的理由杀掉袁崇焕了。 但是无故斩杀大臣,而且还是当时在辽东前线的一把手袁督师,肯定会引起很坏的影响。 所以黄太吉那封用来离间的信就成了正好递到崇祯手中的一把刀,崇祯正好就借着这个由头杀掉了袁崇焕,还让天下人无话可说,甚至将袁崇焕当成了勾结满清的千古罪人而才恨不得吃他肉。 袁督师到底是不是冤枉的,那是另外一回事。但是他真正的死因,肯定不是因为黄太吉那一封小学生都能看出里是用心的信,而是崇祯早就起了杀心。 沈墨现在要对多尔衮用离间计,就是因为知道满清内部的矛盾重重,尤其是多尔衮跟黄太吉的长子豪格之间因为争夺帝位而产生的矛盾最为突出。 两人之间的斗争,其凶险残程度绝对不亚于满清对大明,对大顺的残酷程度。 原本的历史,在满清入关后第四年,豪格就被多尔衮借机削了爵位,囚禁起来。后来没多久,豪格就死了。 豪格死后,他手中的两黄旗也被拆分消解,被多尔衮兄弟给吞并。 而豪格被下狱之前刚刚挂帅平定了在四川的张献忠,还亲手射死了张献忠,为满清朝廷立下了汗马功劳。 可是他功劳越大,就越会遭到多尔衮的忌惮。 沈墨非常清楚多尔衮跟豪格之间的矛盾,多尔衮当时争夺皇位的时候,豪格是对他威胁最大的人,两黄旗的许多亲王大臣都支持豪格当皇帝。 多尔衮当时要么认输,要么就跟豪格一方直接硬刚。但是认输是肯定是不甘心,直接硬刚的话,多尔衮也没有那个信心就能击败豪格一方。 所以后来才有了第三个方案,就是让大玉儿生的福临当皇帝,多尔衮当摄政王,才化解了这一场冲突。 但是随着多尔衮率兵入关,击败李自成,他内心对于皇位的渴望再次炽热起来。 因此,对于豪格的杀机也就越来强烈。 沈墨这封信一送回去,多尔衮只要脑子正常,绝对不会错过沈墨递过来的这把杀豪格的刀。 看起来是阴谋,其实是阳谋。 傅建道想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后,拱手佩服道:“殿下洞察人心,这封信只要送到多尔衮手里,多尔衮想要不中计都难啊。殿下这把控人心的本事当真让人佩服。”
沈墨哈哈一笑,又补充道:“李牧,你将本网的这些同时说给那些要被送回北京城的清兵俘虏,让他们回去之后散布开来。到时候多尔衮就算想捂都捂不住了。”
李牧点头领命。 在德州之战结束后的第二天,沈墨亲率五万大军沿着运河向着沧州而且,李牧为前锋大将,带领一万骑兵打头。 吕归尘和关鹏一文一武镇守德州。 而多铎带领的援军刚赶到沧州的时候,就遇到了逃到沧州的清军溃兵,从他们口中得知了石廷柱两人兵败被擒的消息,顿时大惊失色,紧急商议后只能驻留沧州,一面派人向着多尔衮报信,一边派人打探齐军的动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