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忽然发怒,把半跪在旁边的韩夕雾都吓到了。她望向云危画的眼神里,竟然终于有了些真实的关切!韩夕雾真的担心主上会忽然改主意连同白王妃也杀了!黑夜里,男人背着月华,他的模样被黑暗悉数遮蔽,只留下一双盛满寒光的眸子,让人只看一眼便心生恐惧。他像是暗夜里的魔鬼,冰冷无情,可夺人性命,可震慑魂魄。云危画被捏的很疼,只能咬着牙才能勉强承受。可畏惧到达一定程度之后,便更能激发人的潜能。云危画用尽了浑身的力气,身子往后一登,一手抓起了地上的尘土往男人的脸上扔去。像极了末路穷途的鸟儿的拼命一搏。男人抬起手,宽大的袖袍挡在了面前,与此同时,他握着云危画的力道也松了。云危画已经从他手里挣脱而出,跑到了崖边。她以为这个可怕的男人会更加震怒,可那人只是愣了愣,忽然放声大笑:“哈哈哈……果真大胆!”
他的笑声也太过可怕,低沉的嗓音像极了森林中的猛兽。而云危画表示那个落入猛兽爪下的……小雀儿。云危画忽然想起段惊澜来,那个人就从不会这样张狂地笑。段惊澜总会救她的,可现在,白王殿下又在哪里呢?云危画有些心冷。那黑影笑够了之后,盯着云危画,道:“你的内功不错,哪里学的?”
如果不是云危画的内功,她刚才想要挣开也没那么容易。“不是学的。”
云危画后退了几步,离得崖边更近。一旁的韩夕雾解释道:“是舒晏城,她得了舒晏城的内力。”
“舒晏城……”男人念了遍舒晏城的名字,只觉得有些熟悉,过了好久才想起来那人是谁。男人笑道:“那不就是你的师父么?”
他说话的时候,是望向韩夕雾的:“怎么,你做他徒弟那么久,毒血没得到,书卷没得到,连那点内力都没得到?”
这话很刺耳,韩夕雾咬着唇,羞愤地低下头来。云危画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这个“主人”,说韩夕雾是舒晏城的徒弟?原来舒晏城……不光有顾颉一个徒弟吗?这么算起来,她还是韩夕雾和顾颉的师妹了?云危画心理悱恻的时候,那黑影又笑道:“看来你与顾颉,也不过如此罢了。”
这样充满鄙夷的话说出来,韩夕雾竟好像没有一点生气的意思。或者说不敢生气。压抑的气氛让云危画喘不过气。她想溜走,却不知如何能逃。耳上嵌着宝石耳钉的男人一步步逼近,她只能一步步后退。在她的脚跟擦到悬崖边缘的时候,男人才再次开口:“若是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就算是雀儿也会死的。”
云危画看了看身后云海,咽了咽唾沫。难道白王府的人,麒麟卫们……还没有找到这处地方吗?黑影在原处站定,静静地望着云危画,仿佛是在等她的选择。云危画叹气。她身上没有什么江湖大义,也没有什么忠诚不二。她与段惊澜建立的良好关系,早在段惊澜将她赶出白王府的时候就结束了。——那就让她和白王殿下的、短暂的信任彻底结束吧。云危画往前一步,遗憾道:“我还是觉得性命重要,二位想要如何处置我,请便吧。”
男人饶有兴趣地看了她一眼:“我还当白王妃要就此跳崖,红颜命薄呢。”
“我还是怕死。”
云危画淡淡说着,索性在山崖上席地而坐,“两位英雄豪杰,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放弃挣扎了。”
这二人武艺高强,反正她也逃不过。“识趣便好,”那男人转过身,往崖底下走,“如此,倒也省了我一番力气。”
韩夕雾看了看云危画:“走吧,跟上去。”
云危画乖乖地跟在黑影的身后。那“主上”在前,韩夕雾在后,两人中间又隔了云危画——这是压根没打算给云危画溜走的机会啊。云危画漫无目的地跟着他们走,脑海里快速浮现出无数个可能会来救她的人,从林明然谢祁到丘明堂苏白麓……甚至连顾颉都想到了。可深夜寂静,始终没有任何异常的动静。而三人刚走了几步,就在云危画真的要不抱希望的时候,黑夜里忽然刺出几个映着冷光的长剑!那些剑,那些人直向走在黑影而去!——白王府,麒麟卫!云危画心中窃喜,可她刚要惊呼出声,便被韩夕雾挟持着后退脱离了战场。那几个麒麟卫根本就不是黑影的对手。他们几次攻势都被男人轻松化解,曾经威力无比的剑法在他面前都不痛不痒。男人将那些麒麟卫再次击退的时候,仰面望天,云危画终于看清他的面貌,一张刚毅而锐利的容貌,棱角分明得仿佛上天精心雕琢过。他的额上缠着条发带,发带中央坠着一颗硕大的墨蓝色宝石。而他的耳上,也有一模一样的宝石镶嵌。那宝石映着月光,散发幽幽冷光。男人笑道:“你们只有如此了吗,段惊澜?”
随着他话音而落的,是两个男人的影子。白王府护卫——林明然和谢祁。他们从不远处的树梢飞下,持剑挡在男人的身前。韩夕雾意图带上云危画趁乱离开,跑了几步,便听到虚空中传来的悠扬箫声,从天而降的墨袍男子落在她身前。男子转过身,一双眸子淡漠疏离,又仿佛带着无尽哀愁。他将玉箫拿在手里,淡淡道:“好久不见,师姐。”
云危画抬起头来,看到对方的模样时无比震惊!顾颉!?这个素来不太关心白王府事物的医者,居然也来了!?云危画很快便又意识到一件事,纵然韩夕雾是有备而来,但白王府的准备,也丝毫不比他们少。凉风山庄距离帝都几个时辰的车程,如果是山庄出事他们才得到消息,素来闷在香袖微弦的顾颉不可能这么快赶到……这只能说明,白王府,一早便料到了山庄惊变、准备好迎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