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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魁壘诡异难具论(1 / 1)

“慢慢讲。”

小刀沉声注目,在刀爷的镇定感染下,更夫朱老三气息稍平,缓声说道:“刀爷,出现了,那异象又出现了,就在西头波斯会馆门前,杨诚正在那里看着呢。”

小刀点点头,拍了朱老三肩膀以示嘉许,然后转身朝着西街奔去,一边疾走,一边放出信号,集合部下。半路上王英和铁柱陆续赶到,大家都心知肚明,一声不吭的跟着小刀狂奔。月夜之下,星光如瀑,正是万籁俱静。此时城中百姓早早便关门闭户歇息,只因大家都知今夜不宜外出。狂奔的几人,远远就能看见会馆那波斯特有的建筑风格,蓝色圆顶,带尖,充满了异域风情。两年前会馆建成,最高建筑之上,镶嵌碎宝石的顶尖,在月光的映照下,光彩粼粼,便如七彩宝树璀璨。整个会馆,就在围墙之中,和中原建筑迥然,以黄色为底,各种浮雕壁画极尽华丽之能事,即使夜晚,也能依稀看出绚丽多姿。会馆门前,杨诚焦急的来回踱步。原本冷面的汉子,硬是急的佩刀奋力挥舞,似驱赶,似破障,似搏命,绕着圈子好像鬼打墙一般。只见会馆门前有五个娃娃,七八岁的年纪,看着很是正常,围成一圈,在那里做游戏,传花鼓。仔细一看,那里是什么花鼓,传在手中的,赫然是一颗鲜血淋淋的头颅!这人头,应该是一个魁梧大汉,头颅被人切了下来,可是脸上却是绽放着诡异微笑。似乎满足,似乎憧憬,似乎沉迷,似乎诱惑。五个娃娃也无邪微笑着,一个个笑容是那么的天真可爱,嘴里还念念有词的唱着花鼓童谣:“敲敲小鼓来传花,传来传去到你家。小花花,赶快拿,传到哪里哪里发。到我家,我家发,得了银钱买花花。……”大汉人头,也是随着小娃娃们一起哼唱童谣,似乎好端端的活着,回到了儿时天真烂漫一样!这一幕,在璀璨月光之下,在华丽波斯会馆之前,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恐怖!所有人看到这个,都是不住的后退,发自本能的恐惧,就想远远的避开。可却有一人向前。小刀!只有小刀向前!他目光坚毅,映着天上的明月,星辰,皎然生辉,看着前方诸般景象,舌绽春雷大喝一声:“住口!银城之内,岂容尔等扰乱!朗朗乾坤,尔等速速散去!”

五个小娃顿时不唱了,缓慢回身,眼白无珠,对着小刀的方向诡异看了过来。眼中无神,却有鬼怪般的慑人心魄!而后,抱着头颅的鬼娃,伸出猩红的舌头添了一下嘴角的血,幽幽开口道:“小花花,到我家,不要银钱要花花。”

说完对着人头的鼻子就咬了下去,大汉人头发出凄厉的惨叫,脸孔扭曲,想要挣扎却挣扎不脱。几个小娃根本就不理会旁人,继续玩耍。会馆墙上,几个布巾裹头的波斯商人,扒着墙头,哪里见过如此骇人场景,顿时吓得啊呀直叫,纷纷跌回墙内,屁滚尿流。杨诚也不踱步了,退回小刀身后,面色恐惧的看着小刀的后背。这些小娃叫做异象,一年前开始出现,除了小刀,一心练刀,精诚所至,除刀无物,可以斩灭异象,此城之中,就再没有人能祛除这些鬼魅妖邪!“孽障找死!”

只见小刀长臂抬起,青岳锋刀锋寒芒映月,随着小刀跃起,带着凤鸣之音,直接劈向最近的鬼娃。刀光月华,相映生辉。漫漫刀光,如春江潮水,海上明月,滟滟随波,一刀澄清!顿时一声凄厉刺耳的尖叫,随之,鬼娃由头而下,一分为二,消散于无形。剩余四个鬼娃当即想跑,青岳锋又回旋横扫而来,如波涛涌动,看似刀光弥漫,实际上只是一刀幻生,炸响如霹雳弦惊,弹指若惊雷,已是将四小鬼拦腰斩断,几声凄厉后纷纷破灭,再不见半点踪影,就是小鬼那传递的人头,也是补上一刀,破灭消失不见。长刀之下,力量爆发,至阳至刚,趋近于道,所以可以破邪灭鬼。此时,波斯会馆大门推开,几个波斯商人一溜烟小跑到近前,脸上惊容未定,用蹩脚的中原语言道:“腻害!勇士!”

又是抱拳,又是伸大拇指。有人拿出足足过百两银子,塞在小刀手里。对于外来商人的银钱,只要不是来路不正,小刀都是照收不误。小刀收下银子,展颜一笑,便转身隐入巷子,奔着自家方向走去。金鸡破晓,小刀又开始在院中练刀。无论寒冬酷暑,雨雪风沙,除非办案,否则,每日必然会在清晨练刀。每当练起追风快刀,小刀都是心如止水,身体却宛如游龙。挥动间,既磅礴大气,又不失健美。青岳锋在小刀手中挥动起来,刀刀破风带啸,千刀百斩似劈开空间。浑然不觉,又几千刀砍出,刀影,人影,在晨曦挥洒大地时,又瞬间合一。小刀不停,又接连砍劈挥刀,十刀,五十刀,一百刀……旭日高升,却不如往日温和,青岳锋最后一挥,足足三千刀,直指旭日,刀尖嗡鸣,如问苍天,如问朝阳,如问人间。小刀目随刀尖,看着耀眼的旭日,语声与刀尖震颤齐鸣,自言道:“总觉今日不太对头,莫非有事要发生?”

收拾一番后,走向县衙,还未到门前,铁柱便迎面而来,道:“捕头!好事儿!昨日闹市凶手抓到了,县令大人正在大堂提审呢。”

小刀非常诧异,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找到了凶手,小刀边走边问:“哦?这么快,怎么抓到的?”

铁柱忍俊不禁道:“说来好笑,这马贼酗酒如命,喝醉了睡倒在路边,刚好被来福客栈的伙计认出来,就通知王英,王英便独自给拖了回来。”

两人穿过围观百姓,刚跨入大门,里面便传来粗粝的吼声:“我就杀了,怎么了?跟他要几个喝酒大钱都不行,我滚刀蜂,任谁见了,不给份薄面。他倒好,不给银钱,还让我滚,老子干脆抢了他。谁知道他那么不禁打,几刀就死了。”

张县令一身官服,身材微胖,面白无须,少有的利落,闻言惊堂木狠狠一拍,道:“大胆滚刀蜂,如此强取豪夺,谋害人命,肆意妄为,你眼中还有没有王法!”

滚刀蜂手脚均铁链缠绕,周身被抵着长矛,一脸胡须,仰天大笑道:“哈哈哈哈,王法?老子就是王法,我们老大蜂后大人,就是皇帝。小小县令算个屁,赶紧把老子放了,否则等我们老大恼了,定会前来踏平银城,一怒之下,让你们鸡犬不留。”

张县令脸色一变,惊堂木啪的一拍,大声道:“人证物证俱在,文书拟定,签字画押,立即上报大理寺,秋后问斩!”

师爷狼毫挥洒,飞快的拟好认罪书递给衙役,滚刀蜂也不配合签字画押,龇牙咧嘴,仍旧发疯一样咆哮着:“滚!你个小杂碎,要杀便杀,老子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衙役也不惯着犯人,两人使劲按着,一人扯着滚刀蜂的手,沾着朱砂便按了下去。当日,在来福客栈,除了伙计,不少百姓也能作证,亲眼目睹了杀人一幕,因此,几乎不需多问,签字画押上报朝廷,等秋后问斩即可。待到午时,杀人案破获消息正传的火热时,小刀走在东街,准备去王家面馆用个午饭。突然地面隐隐传来震动,小刀立即附耳在地,屏气凝神倾听。震动由东南方传来,马蹄规整,踏地有力,轰轰隆隆,如几十面大鼓一同擂响,好似疾行的军队。小刀当即奔向最近的东门,几个呼吸便跃上城楼,站在城墙上放眼一看。只见远方一个黑点,一队人马驶来,隐隐约约竟不知多少人。远看如一条顶着黑色头颅的黄龙,卷起黄沙翻滚,气势如山,碾压而来,竟如万马奔腾浩浩荡荡,无可抵挡。小刀心中一凛,难道今日的预感,应验在了这里?怎会有这么多人?不久便清晰可见,竟然是一个只有十几人的队伍,呈八字队型前进。十几人的队伍,却硬是骑出千军万马的气势,一路卷起沙尘长龙,目测有十里之长,可见其速度之快。队伍威风凛凛,气势如虹,一骑抵百,一队破千。待到城墙近前,马速才缓缓放慢,小刀俯视,见队伍有条不紊的调整队形。由八字,改成方形,显然,中间那一骑,便是队伍头领。银城白日城门大开,东门乃是通向中原,隐约可见,此队人马便是中原人。只是,待到距离城门十丈处,便不再前进。方队前,冲出一人,高举令牌,对着城门喝道:“七省巡按陈锋,陈大人到此,银城官员速速接见!”

小刀闻声,当即一个翻身,跃下城楼,脚步轻点楼梯,如大鹏展翅,翩然而下。竟是比守城卒卫快了三分,一路奔回县衙。县衙后院,张县令正半躺在摇椅上享受。小刀几个箭步上前,也不怕吓到张县令,直接道:“七省巡按陈锋陈大人来了,请县令大人去接驾,如今已在东门外。”

张县令眼睛都没睁,随口来了一句:“这么大的太阳,也不怕热的慌……”随后反应过来,富态的身板一咕噜爬了起来,无比利落,脸色大惊。“你说什么?谁来了?谁?”

小刀叹了口气,又重复一遍:“七省巡按陈锋陈大人来了,请县令大人速去迎接,如今已在东门外。”

张县令豆眼圆睁,慌忙扯着小刀就往外跑,道:“完了,这个瘟神怎么来了,天要亡我啊……这陈大人,可要你去招待,本官打个照面就好了。”

小刀道:“这不是问题,可大人你怎会如此,如此……”张县令松开小刀,路过大堂,挥手对衙役喊道:“把老爷的乌纱帽取来!快!所有人跟我去东门方向。”

衙役见此,赶忙回身给张县令取乌纱帽,一众人跟着县令小跑而去。张县令又对身边的小刀,道:“你是不知啊,这陈大人,名叫陈锋,是御前红人,官居七省巡按可不是白来的。说好听的,是尽忠尽责,说难听的,他就是鸡蛋里挑骨头,都能把人搞死。调我来此任命的曲大人,为人算是两袖清风,但那个官员不贪?曲大人就收了商人一个庄子,就被陈锋扣上贪污受贿的帽子,拉下马了。还有告御状的燕大人,御状没告成,反而被陈锋查出十年前的舞弊案,一家老小全被发配边疆了。还有,武状元刚被大将军招赘,便当街被陈锋乱箭射死,原因竟然是武功路数非正道,又拒捕盘查,便这样死了……”小刀听后也是哑然。这位陈大人……很难搞?张县令缓口气又道:“所以,我是怕啊,往日虽然不曾做下什么大错之事,但难免会有些小毛病……若陈大人一个不高兴,我这乌纱帽是小事,就怕一个不慎,命就没了,留下我那如花似玉的清儿,可怎么活啊。”

一提张晚晴,小刀也觉得挠头,看着张县令不得不安抚道:“县令大人多虑了,再则,在下定会全力以赴招待好陈大人,您就放心好了。”

得到小刀应诺,张县令愁眉一舒顿时阳光灿烂。“好!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开个场,剩下的事就交给你了。”

刚过正午,东门街道两侧正是热闹之际,张县令一路跑,一路命衙役放出消息。“七省巡按大人到!速速让道!不得喧哗,违命者,打入大牢!”

银城难得有此萧肃的一幕。所有卒卫衙役全部出动,东门卒卫站的笔直,目不斜视,生怕惹了巡按大人不高兴。要知道,银城大多人,见过的官员也就县令,七省巡按,那可是一百个县令也比不起的。张县令一众,刚到近前,气息未平,便率领众人行了跪地俯身大礼:“银城县令张守年,拜见巡按陈大人!”

张县令的大礼,可是行的实实在在,刚刚带上的乌纱帽都磕掉了。一个带着阳刚磁性的嗓音传来:“免礼,在下陈锋,路过此地,顺便来查看一下可有冤情死案,还望县令多多配合。”

张县令哪敢不配合,身子都没起来,便连连应声道:“下官定当全力配合,陈大人尽管吩咐。”

随后,众人赶紧起身让路,大门处的衙役,开始小跑带路。一队人马除去陈锋,共有十六人,分两排前行,一水油光铮亮的黑马,马上骑士个个锦衣,半尺高的长方幞头,兵器森然,不怒而威,一股股萧杀之气弥漫四周。穿过门洞,原本窃窃私语的百姓,也噤声了。君不见,走马川,大漠沙尘覆裘衫。在大漠,哪个入城时,不是风尘仆仆。而这一队人,个个干净利落,即使马匹,都皮毛油亮,神采奕奕。不仅如此,还未走近,便被散出的气势震慑,似寒气,似杀气,闭上眼似能嗅到血腥之气。只见陈锋御马前行,三十一二岁的年纪,黑色纱帽幞头,黑底金线飞鱼锦袍,乌金护腕,豹头腰扣,腰侧斜跨一把重剑,斗篷自然散开。皮肤古铜,浓眉利眼,鼻梁高挺,嘴唇宽厚,脸型周正,棱角分明。身后随从均是同色锦袍,只是胸前无飞鱼刺绣,但绘着复杂又规整的金线纹路。刀剑侧跨,背上乌金长弓,满筒白翎箭支。十几骑骏马,步伐整齐,如同十几人,训练有素,兵将良驹,如同一人,不错分毫。人马一过,风也叹息。但凡武器,粼光向日,与之争辉。整队望去,又如寒芒刺眼,战意滔天。官威,杀威。庙堂之上,江湖之下。两者通杀。这就是七省巡按的威风。银城道路两旁的百姓早已被震慑得个个屏气凝声,即便炎炎烈日,都感到四肢发凉。长街之上,仅有马匹哒哒作响,引路的衙役脚步尽量放轻,伸手抹了一下额头的冷汗。“唳~”一声啼叫响起,跟随在队伍后面的小刀,顿时眼眸一凝。待到县衙后,便紧紧盯着队伍中,一个锦衣随从手臂的皮垫上,赫然立着一只黑色苍鹰。苍鹰黑翅,胸前黄纹,利爪也是黑黄相间,外形实属少见。主要一点是,此鹰与来福客栈掌柜描述一致。小刀长出一口气,果然和自己想的一样,事情来了!此时张县令开始尽地主之谊,道:“陈大人一路辛苦了,先去大堂喝杯茶,下官这就去准备膳食,收拾驿馆,您看还有什么需要准备的?”

陈锋带头下马后,道:“我本去潼关巡查,刚巧路过银城,听说塞口塌方,商旅改道,银城来往商旅增加。顺便来此查查,有无堆积案件。本官只停留几日,时间不多,先去看看案件,其他稍后再说。”

而后大步迈向正堂,后面,铁柱狗腿一般想牵走陈锋的坐骑去马厩,手刚碰上缰绳,骏马便一扬头,一个蹶子差点蹽过来,惊魂未定,紧接着手就被人挥开了。一个锦衣随从冷声道:“我是陈大人的副手,姜铭,这坐骑一直是我打理,不劳你等费心。”

所谓良将手下无弱兵,这姜铭也是板着一张冰块脸,周身寒气逼人,一幅生人勿进模样。“是,是。”

铁柱弱弱的退了开,暗叹道:“哎,摸一下也好啊,红汗啊,汗血宝马啊……”一众随从下马后,其中两个人跟随陈锋左右,一人擎着苍鹰跟在其后,姜铭牵着汗血宝马。其余随从大半围着县衙站定。明眼人一看便知,其中四位是陈锋得力干将。眼见该进去的,都进了大堂,小刀也跟随进入。县令正亲自给陈锋擦椅子,撇到小刀进来,赶紧拉过来介绍:“来来来,给陈大人介绍一下,这便是本城捕头,小刀。所有案件由他经手。大人您要是想了解什么,问他便是,对于案件他可比我知道的详细。”

小刀也识趣的给陈锋见了一礼。“陈大人安好!”

陈锋坐在太师椅上,抬目望去,只见眼前人玉树临风,俊朗又不失轩昂,一把长刀斜挂背后,气魄顿生。看过来的目光坦荡,举止从容,不卑不亢,真是少见的好男儿。陈锋顿时气息一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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