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成功跟白佑睡在一张床上,虽然苦肉计的成分占了百分之百,那也是白莫予第一次整晚没睡着觉,第一次在白佑的房间门口停留。他想进去问问白莫霖的头还疼不疼了,他想说白佑不是你哥哥我才是,在你心里他不该跟我一个地位,更不应该比我更招你喜欢。他只是个私生子,是爸爸跟别的女人生的孩子,是名义上管家的儿子,天生就比我们低一等。那时候他的思想还是错误的,没人告诉他生命都是平等的这个道理,再加上父亲对白佑的溺爱和对他们兄弟俩的冷淡形成了鲜明对比,让他更加执着在白莫霖这个无辜弟弟的态度上。只是他到底没敲那扇门,他的自尊心让他做不出在白佑面前丢脸的举动,他不想输给白佑。不过白莫霖第二天还是乖乖来跟他道歉了,道的是不该顶撞他的歉,不该说不要他当哥哥,至于他坚持要跟白佑哥哥住一起这件事,白莫霖认为自己一丁点错都没有。就是白佑哥哥不同意,早上一醒,看他脑袋没什么事了,白佑就把他赶出了房间,让他找自己哥哥去。白佑哥哥真高冷啊,他想,要是有一天白佑哥哥能跟他笑笑就好了。白莫霖这么想着,反而做出了个让白莫予几乎吐血的决定。“哥,你原谅我就好了,不然我晚上都睡不踏实。”
白·昨晚打了一晚上呼噜·莫·沉浸在接近白佑哥哥的快乐里完全忘记自己亲哥哥·霖,拉着白莫予胳膊撒娇。白莫予心情这才好了点,心里也歉疚不已。正想摸摸弟弟的头,问问他还疼不疼了,就听他那倒霉弟弟郑重其事宣布道:“我想好了,白佑哥哥说他需要独立的空间,谁都不能进来打扰的那种,他让我尊重他,我虽然不知道什么意思,但白佑哥哥应该是不喜欢跟我一起住吧,那我住他隔壁好了,这样离他又近又不会打扰到他,正好!”
温情的抚摸转眼就变成了重重一拍。白莫予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正是肿起来的那块,疼得白莫霖泪花都出来了。白莫予却再也生不起一丝心疼:“你就守着你的白佑哥哥过吧,再也别来找我了!”
“别呀,哥,哥哥,我亲爱的哥哥,我不能没有你呀——”“那你就离白佑远点。”
“……我也不能没有白佑哥哥。”
白莫予感觉自己就要窒息了,偏生这小崽子还在哇哇大叫。“你干什么那么讨厌白佑哥哥啊,他又没有得罪你,而且他也没有像你一样小心眼,他早上还让我跟你道歉呢。”
“好啊,我还得谢谢他是不是!这么说你跑来跟我道歉,不是你自愿的,是因为他这么说了你就这么做了?我用他多管闲事?!”
“才不是!”
“我和他,你只能选一个!你要还认我是你哥,就离他远点,再也别跟他说话!”
吵到最后,白莫霖也攒了一肚子气,鼓着腮帮子搬家,还故意弄出很大的声音,最后狠狠关上自己新房间的门,用这一声告诉白莫予,我真的生气了。但在白莫予看来,他坚持住进白佑隔壁房间,就是要选择白佑的意思,不要他这个哥哥了。虽然后来他们还是和好了,但这件事对当时的白莫予来说,堪比致命的打击。如果最后没和好,他都怀疑自己没准会因此一蹶不振,再也不知道笑是什么滋味了。然而现在三十四岁的莫予白,正如他自己说的那句话,住不住隔壁有什么差别。他们是至亲的兄弟,是这世上最亲近的人,是拆也拆不掉断也断不了的血缘。何况白佑已经消失在了他们的世界里,消失在了莫霖白的世界里,他还有什么好争的。“快睡吧,今晚的月亮没那么亮,等中秋到了,我带你和妈去山上赏月,那才好看呢。”
“好啊,那就晚安啦,哥。”
莫霖白敲了敲自己房间的窗户,当作打招呼。不料下一秒他却恍然怔住。记忆又开始在他识海里旋转,他恍惚看到了曾经的自己,也是在这扇窗边,拿着个音乐玩具用的那种木质小锤,敲隔壁房间的窗框,力道很仔细很小心,只敲出很轻的声音,但在每一次暗夜里都是一道美妙的旋律。每当这道旋律想起,隔壁窗户就会打开,然后传出一道很好听的声音:“白莫霖,你又干什么。”
那是谁?莫霖白盯着隔壁黑漆漆的窗户,头越来越痛。那是他很熟悉的声音,听过无数遍,品味过无数遍的声音。那好像是他最喜欢的声音,每次敲都只是为了听他说这句话。他到底是谁?是住在隔壁房间的人吗?是那个只给他背影的人吗?为什么他想不起来了?为什么自己只有这些零碎的片段,却偏偏记不起这个人来?莫予白已经进屋去了,黑夜寂静无声,唯有月光凉凉地映出一层淡蓝色的光晕,照不亮隔壁那间房,更照不亮莫霖白蒙在记忆上的那片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