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遇到对自己嘘寒问暖的人,只好轻飘飘的走了。司南溪眉梢一扬,惯于藏匿心口的冷寂此刻化为乌有,被一丝激赏取代。他拐弯抹角的试探她,“你的样子软萌萌的,个性应该是温顺如兔子才对,居然也天不怕地不怕。”
“我哪里有您说的这么夸张啊?”
初夏笑了笑,蹲下来仰视他,“我的胆子,确实小得像是兔子。不过,这是面对完全陌生的人和环境,才会滋生的胆怯心理。有相识的人陪着,我就感觉不到恐惧了。再惊悚的事,在我看来,也不过如此。因为,我有朋友陪着,对方不会丢下我。朋友令我心安,我自然有恃无恐。”
司南溪眯眸,第一次认真的打量她。她不算绝色,更比不上清桦那样的绝代佳人。就连姿色可圈可点的倪韵而,也能将她贬成洗脚小婢。她的容貌,整个脸部轮廓,初看很清淡。可是,瞧她久了,又会觉得耐看至极,且越看越移不开眼睛。这副独树一帜的有趣小性子,也足够让人对她念念不忘。她不一样,真的不同于一般的女孩。弱水三千,顾昕寒只看得上她这一瓢,她果然还是有吸引旁人的独特地方。联想到顾昕寒,这根斩不断、除不掉的棘手毒刺,当年那件痛苦不堪的往事,便再度浮现司南溪的脑海里。好似千万条毒蚂蚁爬上他的心口,令他又痒又疼,理智全失,只想将顾昕寒除之而后快!手电筒大部分的光线照着地面,只留有一缕渺小的光射在司南溪的脸上,映衬得他阴森冷沉,形同魔鬼。魔鬼出声,温润醇厚,“那么,你就没有什么害怕的东西?”
“有啊。”
低下头的初夏,浅笑安然,“我最怕我妈咪发生不好的事。不管她是生病,还是生气,我都坐立不安。我只想陪着她,尽心尽力的安抚她。让她笑颜逐开,开心一辈子。”
母亲本来有个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挚爱,丈夫却英年早逝。她的这一生,已经很惨。初夏再对她漠不关心,她该有多痛苦?“怕你妈咪啊?真是个孝顺懂事的好女儿。”
司南溪笑得淡静,表面悄无声息的,眼中却正在风云变幻。鬼屋宽阔得像是一座迷宫,分成了十几个大大小小的隔间。每个隔间设计的恐怖主题,都不相同。有木乃伊、有贞子、有僵尸、有吸血鬼...初夏知道‘它们’都是人假扮的,并不害怕。她还兴致勃勃的问起人家,薪水高不高?每天工作几小时?玩到十一点,初夏随着司南溪出了鬼屋,若有所思的嘀咕着,“一小时50块钱,按小时算工资,真是不错呢。”
经常有些客人胆大包天,为了印证这些‘鬼怪’是真是假,会对他们拳打脚踢。是以,鬼屋只招收临时工,因为员工都做不长。初夏不懂个中缘由,只觉得自己若是能兼职的话,能替母亲省下不少生活费。以后她念大学会很费钱,能节约就节约吧。司南溪看破兼职背后的玄机,却不点破。心怀叵测的男人,反而对这只不懂人情世故的傻兔子循循善诱,“你也想来这里兼职?”
“啊?没有啦,我只是发表一下个人意见而已。”
初夏连连摆手。门口又没有张贴招聘信息,她哪里能让人家老板录用她呢?“我来这里玩过几次,见过鬼屋的投资人。我替你说几句,他会聘用你的。”
男人慷慨的拍着胸膛保证。“真的吗?那太谢谢您了。”
误入歧途不自知的小呆子,喜不自胜,对他感激不尽。重新戴上口罩,初夏熟练的跳上古董自行车的后座,司南溪朝初家的方向骑去。“哟~小两口有情调啊,玩八零年代的恋爱方式!”
一位开着敞篷豪车路过的大叔,对他们吹了吹调侃的口哨,车内的音乐十分应景的放成了《甜蜜蜜》。—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在哪里,在哪里见过你——你的笑容这样熟悉—伴随着邓丽君清柔的歌声响起,经典电影《甜蜜蜜》里黎明骑着自行车,带张曼玉穿街过巷的美好桥段,栩栩如生的映在初夏的脑海里。大叔放慢车速,一路跟随着她和司南溪,放完了整首歌曲,才笑哈哈的加速离开。当然,离去前,大叔不忘打趣他们一下,“电影里,黎明和张曼玉可没有戴口罩溜达哦,你们怕什么?丑就丑了呗!这个世界上哪里有十全十美?人,还不允许路人甲,路人乙谈恋爱啊?”
“是啊,我们丑得愧对天地,怕惊动党中央。”
司南溪被调侃得心情大好。闻言,大叔笑得更大声。空荡荡的街头,回击着他的恣意笑声。初夏也笑,不过是哭笑不得。她看不得这位司先生众人皆醉我独醒的自豪模样,出声打击他,“您之前说,去鬼屋玩过几回。都是带女伴去的吗?”
“你可真是懂得挑时机,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男人哑然失笑,“是,我都是带不同的女生过去呢。”
“都是您的女朋友?”
初夏从未见过他的女朋友,不禁好奇他的品味。在她看来,如此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的神仙人物,配得上他的应该也是仙女般的大美人。“相亲对象啊,可是一个都没有看上我。究其原因,还是我太老了。”
答着答着,这男人开始不靠谱的胡扯起来。初夏掩嘴轻笑,“是您没瞧上人家吧?您这么优秀的人物,什么样的绝代佳人没见过?豪门女主人,确实该万里挑一。”
“娶不到老婆,我也很烦恼啊。”
他轻轻的叹息。“那您想找什么样的对象呢?”
初夏起了为他出谋划策的兴致。“我这么靠谱,当然不能找个跟我一样靠谱的老婆。不然,大家都那么善解人意,相敬如宾,生活还有什么乐趣呢?”
男人回头,冲她促狭的挑着剑眉。“...”他哪里靠谱了?初夏无奈的扶额,轻咳一声,“这世间的女性千千万万,您的择偶标准,总该有个大致的类型吧?”
“别人都爱美女,我不爱。寻常人都喜欢懂事的,那我是不是该特立独行?才能凸显我与众不同的气质呢?”
“...”这个话题终结者,初夏没法沟通。不过,无语了一会儿,她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司先生真是一个妙人,和你相处,真的没烦恼,很愉快。”
“我这么好,你考不考虑收了我?”
男人的大长腿往地上一踏停下破破烂烂的自行车,认真的扭头盯着她。一丝心跳加速的感觉都没有,初夏的心情只能用有趣来形容。她不禁笑出声,“您又说笑了。”
“这也被你看出来,你也是妙人。”
他哈哈大笑,又重新上路。初夏也笑。她并非恭维他。难得有一个男人,她时刻面对着,身心都是放松的。他既没有沈念安的幼稚,也不具备顾昕寒的拒人于千里之外,更没有戴荣的傲慢无礼。背对着她沉默的司南溪,眼底则一片冰冷。果然如他所想的这样,这丫头很难上钩。她看似软弱无力,却不是那么傻。这种油盐不进的倔强货色,他征服起来,特别有成就感。...小心翼翼的踩着司南溪用遥控器上升的梯子,初夏平安无事的跳下天台。等她蹑手蹑脚的回了房间,司南溪的电话随即打来了。“司先生,什么事啊?”
初夏压低声音,生怕被隔壁房间的母亲听见。“平安回到你的房间了吗?”
男人笑着问。“都躺到床上了呢。”
初夏说着,把自己的小身板滚进软绵绵的被窝里。“饿吗?我打包宵夜来给你吃。”
“不用啦,这么晚了,我明天要早起上课呢。”
初夏受宠若惊。她虽然确实有点饿,还是不愿意贪图他的便宜。刚才上梯子时,她提出分担一半的门票钱。这个男人,却死活不肯收,她已经很不好意思了。“那你明早几点起来?我打包早餐过来,偷偷放到你家门边的牛奶箱里。”
“怎么能让您如此破费?”
初夏纳闷极了,心中的想法无法控制的脱口而出,“您贵人事忙,没必要对我嘘寒问暖啊。跟我也没有认识多久,干什么对我这么好呢?”
口无遮拦的问话一蹦出嘴巴,初夏便尴尬得脸红了。她“啊”的一声低呼,听在了然于心的男人耳中,知道她是在后悔那样询问。不藏不捻,有什么说什么,不背后搞小动作。司南溪觉得,这也是她的优点,他并不讨厌。“我初来乍到,在A市人生地不熟的。若是有空的时候,不处心积虑的讨好你。哪天我病倒了,没力气爬出家门求医,还得依仗你这个当地土著的朋友,对我施加援手呢。”
男人清淡淡笑语,话意没什么真实。初夏相信了,却敏锐的抓到他话里的一个漏洞,“不对啊,司先生。上次您邀请我去吃饭,去的就是倪韵而的家。你跟她,不是朋友吗?”
“朋友?我配不上人家年轻貌美的小姑娘啊。”
男人轻蔑的勾唇,从未当任何女人是朋友。“就算做不成恋人,当普通朋友也行的。”
初夏有些气愤。她对倪韵而的印象差到了极致,是以先入为主的误会了,倪韵而拒绝司南溪的求爱在先。这个臭丫头,好过分。她不爱司先生,就干脆利落的拒绝,却对完全没好感的念安死缠不放!和司南溪寒暄了几句,初夏心情糟糕的道别关机。该死的!她到底能怎么做?才可以让念安逃离倪韵而的魔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