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的人脸在我眼前晃动,我头昏脑涨,刚崴到的脚又痛得厉害。“你们想干什么?我已经报警了,警察马上就来。”
朱思雨急得大喊。她和小王想来帮我,刚挨到人堆就被人推搡开了。我心想着完蛋了,逞什么能非要进售楼处?刚才在外面报警不就完了?一个男人越众而来,奋力拨开围在我周围的人,“你们想干什么?放开她!”
是沈晖。来不及细想他为什么突然会出现,人像是蓦然间有了力气,脑子也清明了,拼命朝他扑去。“这人肯定是这家地产公司的老板。”
有人说。“对对对,要他给我们一个说法。”
“不能让他跑了。”
聚在我周围的人掉头去一窝蜂围住他,我慌神了,朝他的方向挤去,大喊道:“他不是老板,不关他的事。”
他个子高,鹤立鸡群地杵在人堆里,看向我问:“你有没有事?”
“我没事,你快向他们解释啊。”
“你赶快走,我能应付。”
“不……”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挤不进去,正发急,牵头的那人忽然说:“这人周身名牌,吞了我们多少血汗钱?”
“雇了一帮人骗我们买这破房子,现在楼价缩水了绝不能放他走。”
沈晖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你解释啊,快向他们解释啊。”
我急得大叫,“你们放了他,他真不是老板。”
没人理我。“你还不快走?”
他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我这才醒悟他为什么不解释,他怕他解释了这帮人又来为难我。心慌意乱地朝外走了几步,又不放心地回头。他倨傲的样子激怒了牵头的那人,他张嘴骂道:“妈的!看不起人,有钱了不起?你的钱能见的光吗?还不是靠坑蒙拐骗。”
“说话放干净点。”
沈晖正眼都不瞧他。“靠!你什么人啊?”
那人一拳头挥过去。沈晖一把桎住他的手臂,那人杀猪般嚎叫起来,“骗了我们的钱还敢动手,有没有王法?”
沈晖顺手一推,那人一下栽倒在人堆里,吃了亏哪肯甘心,大声煽动:“整死他!丧尽天良的奸商。”
这些人本来被沈晖的气势所震慑,不敢轻举妄动,这下子几个小年轻再按捺不住,冲上去就凑人。沈晖还手,没几下就撂倒几人,更多的人扑了上前,趁机泄愤。场面一下子失控,我疯狂地跑过去,见人就推搡厮打,脑袋身上挨了好几下,也不觉得痛。忽然听见有人喊:“出人命了,脑袋被打破了。”
“血,流了好多血。”
我脑子“轰”地一下,拼了命往里挤,“沈晖!沈晖!”
人群一下子散了,我冲过去一看,沈晖躺在地上,满头满脸的鲜血。我脑袋发晕,伏跪下来捧住他的头,哭喊道:“救护车……快叫救护车。”
朱思雨跑过来塞给我一盒纸巾,我将他的头枕在大腿上,机械地扯出纸巾给他止血,浸透了又换。我的手抖得不行,眼泪掉下来滴在他脸上,小王跑过来帮忙,我拨开她的手,哑声说:“不准碰他。”
朱思雨在旁边蹲下,“已经打了110和120。”
她话音未落,就听见警车的鸣笛声。一群警察进来,闹事的人还有些没来得及走,马上被铐了带出去。两个警察过来问话,朱思雨和小王向他们说明情况。一盒纸巾快用完了救护车才到,医护人员把沈晖抬上担架往外走,我晃晃悠悠地跟着,大脑空白一片,才走到门口就一头往地下栽去。“海星姐!”
我听见朱思雨的惊呼声,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醒来,触目一片白色,右手冷的发痛,转眸看到输液瓶子挂在床头架子上。听见有人讲电话的声音,我才记起昏迷前发生的事。“沈晖。”
我低喊一声,嗓音微哑。“醒了?”
魏辰东走过来,又对着手机说了两句收了线。“沈晖呢?”
他的脸变幻不定,忽然语声沉重地说:“在急救室抢救,下了……病危通知书。”
我眼里溢出泪来,“很严重吗?”
他点头,“很有可能抢救不过来,你……要有心理准备。”
“怎么会这样?”
“这么多人殴打他一个,铁打的人也受不住。”
我的眼泪越流越多,咬住下唇的齿间渐渐溢出鲜血来。他的表情十分不忍,轻声问:“饿了吧?要不要吃东西?”
我摇头,想了想问他:“这么巧他刚好出现?那天你来售楼处找我,后来去停车场见到的那部车……他和你一起来的对不对?”
“他交待我叫你不要去上班,你不肯,他只好每天开车去售楼处,车停在外面,人就坐在车里等。”
“我没见到他的车。”
“你性子这么拗,他哪会让你发现?换了部普通的车开去。”
“我好后悔……”我哽咽着说。“后悔什么?”
“后悔不该不听你的劝,后悔和他一直赌气,后悔把他往外推……”“现在后悔有什么用?算了,别想太多了。”
魏辰东叹气。“我心里一直放不下他,又和自己较着劲儿……他条件好,是我没自信……在他面前死要面子,不肯原谅他……”我说的断断续续。“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会原谅他吗?”
“没有如果了……”我悲从中来,哭的说不出话。“你愿意嫁给他吗?”
我渐渐止住哭泣,吸了吸鼻子,缓缓说道:“我想跟他过一辈子,再不要分开,我们把沫沫养大,再一起慢慢变老……”心口一阵剧痛,我差点缓不过气来。惦记着急诊室里的人,我挣扎着坐起要下床。“海星,你还在输液。”
魏辰东拦住我。“我要去急诊室。”
我拔掉手背上的针头,血一下子飙出来。“呃呃呃,你干嘛呢?”
“你让开。”
我力气很大地推开他,摇摇晃晃地往门口走。“海星……”魏辰东追上来拽住我,眼睛看着某处,忽然住了声。我随着他的视线,看到门外站着一个男人,脑袋上缠着一圈纱布,他面容英俊,身姿挺拔,正一瞬不瞬地盯着我。“沈晖……”我笑着流泪。“你吓她干嘛?”
沈晖转眸瞪着魏辰东。“我不吓吓她?你能听到这么动听的情话?”
魏辰东耸耸肩。“还不去叫护士?”
他皱眉。“行了,我不打搅你们。”
魏辰东走出门,无奈地扔下一句,“今天总算知道什么叫新人娶进房,媒人扔过墙了。”
护士很快进来替我止血,又重新扎针挂水。她走后,我和他相顾无言。“你的头……”我忍不住问。“没什么大碍,头破了,皮外伤。”
他浑不在意,“除了开头被我撂倒的几个愣头青,其他的人都有顾虑,不敢真下狠手。”
半响,他抬手来揉我的头发,叹息:“你说你傻不傻?他说什么你都信。”
“关心则乱。”
我吸着鼻子。“刚才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哪句?”
“又跟我装傻?”
“真的。”
我含泪说,“我要嫁给你,一辈子不分开。”
他动容,眼里泛着亮晶晶的水光,稍许,又笑,“不嫌肉麻。”
我也笑,鼻子发酸,眼泪又掉下来。“叫你不要去那种小地产公司,你偏不听,楼市一跌,资金链断了,你老板准会跑路。”
他教训人的口气,“老板跑路了,你不辞职还主动去担责任,傻到家了。”
我低下头去由他埋汰。他摸着我的脸叹气,“幸亏喝早茶时听人说了,要不你怎么办?”
他话里透着庆幸之意,我趁机开口问:“你和苏敏……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故意让她来我住的小区,又去为她庆生……你有意拿她刺激我?”
我恍悟。他失笑,“你想多了,我有这么无聊?故意让你拈酸吃醋?”
“那你和她……”“她有事让我帮忙,那天是送资料和证件过来,庆生……在会所无意碰到的,和老魏去她包厢喝了几杯酒。”
他顿了顿又说:“凭我们两家的关系,完全断绝往来不可能,我有分寸,不会让她再有机会接近你。”
我听了安心,又想一次性解决完,于是又说:“那娅娅……”“我父母每次来海市看沫沫,她会主动要求来,她很喜欢沫沫,你看不出来?”
这倒是真的,小姑娘每次来都陪着弟弟玩,一点儿不嫌他烦。“你要不愿她和我们一起住,我就辛苦点两边多跑跑。”
“不是我不愿意,是她不接受我。”
“这是时间问题,等沫沫大了,难道不会成为你们之间的纽带?”
“扯远了。”
“住不住一起,你决定。”
他忽然揽住我的脑袋揉进他怀里,“海星,别再和我闹了,我只想平平静静的过日子,和你,还有儿子。”
我圈住他的腰,脸贴在他的胸膛,慢慢地说:“不会了,以后都不会了。”
这世间事,除了生死,哪一件事不是闲事?他肯舍命护我,这一点亦足够。“那块表喜欢吗?”
他忽然问。“什么?”
我一头雾水。“搁你家浴室的洗脸台上,你没看见?”
我记起来了,诧异:“不是块男式表吗?”
“我买了一对,女式的款式差不多,只是小一圈。”
“所以你就故意把表搁洗脸台上让我看见?”
我哑然失笑。“你浑身像长了刺,我敢直接送给你吗?”
他尴尬地说。“谢谢你为我花的心思,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谢谢……”我诚心道谢。“我不要口头的。”
“你想怎样?”
我软着嗓子问。他低下头吻我,我闭着眼回应。唇舌纠缠间情正浓,他忽然狠狠咬我一口。我疼的嘶嘶吸气,不解地睁开眼。“当我是你的泄欲工具……床伴,炮友,想想都生气。”
原来是为这个……“当你是老公好不好?”
我软声哄他。他心旌摇曳,啜住我的唇狠狠亲了一口,“什么当?本来就是。”
被他咬过的地方还疼,却有种新鲜的刺激,我凑过去吻他,伸手把玩他胸口的纽扣。他反客为主,亲得我透不过气,手伸到我身后去拨弄胸衣带子。我心猿意马,恨不得立时将他扑倒,无奈还挂着水,右手不能动,又顾忌着会不会有人推门而入。“这是VIP病房,不会有人不请自来。”
他猜透我的心思。“老魏……”“他去办事了。”
“以后,我、你,还有沫沫,我们三个要好好的。”
我认真地说。“会的……还有娅娅,我们四个。”
“……”半响后,我重重地点了点头。“谢谢你,老婆。”
窗外秋意缠绵,微风吹拂。室内春色旖旎。(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