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寒晔冲百里无忧使了个眼色,两人便一齐从窗口掠出,千如瞧见百里无忧面上那得了志的奸诈神情,真是欲哭无泪,他这回想的到底什么招?且不管什么招,自然都不会是什么好招。敲门的是前来送热水的店小二,他身后跟着罗刹使节,待小二离开,使节摇头:“郡主此翻执意不愿带随身宫女,又不让我罗刹侍女伺候,一路上可真是会有诸多不便。”
千如摆手:“宫里头的宫女们同我不一样,我是和亲的郡主,虽然背井离乡,却是大宁国之骄傲,往后罗刹便是我的家,她们既然不愿意离乡背井,我又何苦为难她们,就让她们留在宫中,好歹到了二十五岁,还能与家人团聚,至于没有留下罗刹的侍女,是我不习惯被人伺候。”
使节长叹一声:“哎,真是为难郡主了。”
因着心中忐忑,千如勉强一笑,说自己累了,想要休息了,便送走了使节。随后她在屋子里来回踱着步,若是事不关己,她才不愿意费心去想,可事关寒晔啊,她不得不费心。来回踱着踱着,她突然一头扎进被褥里,哀嚎起来,都怪爹娘没能将自己生得聪明一些,想破脑袋,也无法想到百里无忧想使的招。突然,身后响起了一道足以让她暂且忘掉百里无忧的声音,寒晔语中带笑:“连沐浴的力气都没有了?”
千如立马蹦了起来,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抓着寒晔的手,便问他:“百里无忧同你说了什么?他想的是什么法子?”
寒晔展颜一笑,“如儿不必多虑,赶紧沐浴,早些睡。”
见寒晔这般淡定,千如心下着实宽慰不少,刚要宽衣解带,却发现他还站在跟前,一动不动,她不禁红着脸皱眉:“师兄……你……还不走?”
寒晔笑道:“我这就走,明日见。”
千如点头:“好,明日见。”
待他欲离开,她拉着他的衣袖,低语道,“明日,你可一定要来啊。”
寒晔轻叹,这丫头总是有办法让他不能离开,他将她拽进了怀里,府身便吻住了她的唇,他的吻,不同于之前那般温存,似乎只有与她唇齿相依,才能让这些日子的思念之情得以平息。千如在宫中的这些日子,除了在操练场操练御林军,就是待在屋子里看话本子,虽然一直对话本的撰写者是个男子,又是一个风流倜傥如妖媚的男子而耿耿于怀,但某些段子确实写得确实极为精湛,让她颇为受用。千如攀上双臂环住寒晔的脖子,身子几乎挂在了他身上,她探出小舌,灵活地与他相缠,不料,他却一把将她推开:“谁教你的?”
千如被他凌厉地目光吓了一跳,连忙退后几步,她本想说,这是话本子教的,可是话到嘴边,却被硬生生地吞了下去,只是茫然地看着他。寒晔忙将她拉回怀里,摸着她的头,安抚道:“都是我不好,我只是没有想到,我的如儿这么快就长大了。”
不管他怎么说,千如都不肯把头抬起来,她真是又羞又恼,这是她头一次主动,可他的反应,竟然让她觉得自己非但没有半点矜持,还显得很放荡,很风尘,她觉得,他定然是不喜欢她这样的。寒晔见她漠不作声,只好将她抱起,轻放于床上,掖好被角,在她额头轻轻一吻,“早些睡吧。”
寒晔一走,徒留一室叹息。千如想起自己尚未沐浴,水却早已凉透,只好带着风尘仆仆而眠,终是翻来覆去,夜不得寐。半梦半醒时,她只听得楼下人声嘈杂,昨日舟车劳顿,此时腰酸背痛得厉害,本来想要多睡一会儿,却硬生生地被吵醒。千如推开窗户一看,吓得不轻,目瞪口呆地看着楼下,难道这就是百里无忧想出的招?为何是一出卖身葬父的戏码!百里无忧着女装,千如是见过的,自然不会认不出来,可他身边的人,是寒晔吗?昨日清俊的剑侠,今日怎的成了这般?狼狈、怪异。千如慌忙地跑下楼,围观的百姓越发多了起来,女装下的百里无忧,那可真叫一个我见尤怜,可他也不能让寒晔假扮女子吧,这招实在太损了,寒晔心里定然不会痛快,这可叫她如何是好?见有些地痞流氓按捺不住,想要将百里无忧买回家去,千如连忙跑回屋子,从武帝替她置备的嫁妆里取出一盒金子,直接摆到百里无忧跟前:“姑娘,我身边正好缺两名侍女,这些金子,你拿去好生安葬……咳咳……你的家人。”
这一箱金子打开,众人皆傻了眼,方才跃跃欲试的公子哥们,一个个摇着头走开了。千如偷瞧了一眼寒晔,她觉得好生心疼,他这样一个顶天立地的七尺男儿,着女装也就罢了,还被百里无忧糟蹋成这副蓬头垢面,破衣烂衫的样子,千如清了清嗓子:“既然二位姑娘已经是我的人了,那就跟我走吧。”
百里无忧这会儿居然不肯起身,扯着嗓子,带着哭腔:“姑娘的大恩大德,我与家姐无以为报,往后定当好生伺候姑娘,可我这姐姐,从小脑子就不太好使,有些痴傻,望姑娘,不要嫌弃才好。”
千如只觉得头疼得厉害,百里无忧这是故意挑事儿,寒晔这会儿,必定不单单是不痛快吧,她连忙拉起百里无忧:“不嫌弃,不嫌弃,你们快跟我来吧。”
千如拉起百里无忧后,便开始担忧,寒晔会不会一气之下,不跟她回去。对于寒晔,她突然觉得,似乎了解甚微。这边不敢放开百里无忧,那边,又连忙扶起寒晔,正好与迎出来的罗刹使节撞个正着,罗刹国的男子,多半生得比大宁国的男子要壮实一些,这使节虽不如三王子壮,却也虎背熊腰。千如这么一撞,怕是鼻子都给撞歪了一寸,她用手捂住,指缝中还是有一股热流涌出。使节亦是一惊,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赶紧让小二去请大夫。百里无忧道:“这位爷莫急,我与家姐自幼跟着父亲采药,略通艺术,既然我们已经是这位姑娘的人了,就让我们来吧。”
使节起先摇头,见千如晕了过去,便点头:“有劳二位,定要治好我家姑娘。”
千如哪有这么虚弱,方才这一晕,不过就是装给使节看,她眼下只想赶紧将他二人带回屋子,锁上门,她才能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