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如托着腮帮子,一边看他优雅地吃鸡腿,一边问他:“你是如何办到的?太后改变了心意,让我替月儿去和亲,罗刹三王子也不反对,娶的不是公主,只是大臣家中的小姐?”
百里无忧不语,直到优雅地吃完整只鸡腿,将手指一根根擦干净后,才慢条斯理地讲给她听。那日在宫中,待千如演完那出戏后,百里无忧看似无意地点拨三王子,这月公主是武帝最心爱的妹妹,若是硬要让月公主和亲,这两国表面上是交好了,可背地里,这梁子也结下了。罗刹国要的无非是一桩能让两国交好的亲事,且三王子那日已见过精心打扮的千如,印象尚佳,却并未见过月公主与秦府的小姐,正所谓见好就收,便欣然接受了太后的提议。至于月儿,百里无忧使的招,真可谓,够损。他居然半夜往月儿的房里扔纸条,给她支了这损招,只是百里无忧未曾想到,这月公主更狠,自己解脱之后,还向太后举荐了千如,她虽够狠,却也着实帮了他们一把。百里无忧揪着千如的耳朵,“你知道我这招有多危险吗?要是被逮到,我就成了淫乱后宫的罪魁祸首,月公主那般对你,害你受伤卧床数日,我好心帮你出了口气,你非但不感谢我,还说我损!”
千如揉着耳朵,指了指外头:“小心被人发现,若是在和亲郡主的马车上发现个男子,那你我二人真就成了两国大战的罪魁祸首了。”
百里无忧还是揪着千如的耳朵不放,但千如却突然停止挣扎,痴痴地望着帘外,喃喃道:“他怎么来了?”
百里无忧将帘子掀开一角,顺着千如的目光望去,不远处的树下,站着一位持剑侠士,一袭白衣,气宇轩昂。百里无忧虽未曾见过寒晔,但是以千如的失神来判断,也能够猜到几分,她自十岁上的云鹰峰,除了寒晔与武帝,并未接触过别的男子,那侠士,不是寒晔,又能是谁?千如抓着百里无忧的衣袖不放:“他怎会来这里?他是不是知道了我替月儿和亲之事?所以来找我?可他分明应该在战场上,他怎会知道?”
百里无忧忙将帘子拉得密不透风,神情严肃地看着千如:“如今你我都已经想好对策,这个节骨眼上,莫要再生事端,寒晔未见到你之前,定然不会贸然行事,我会找个机会去见他。”
纵然心中再是想要扑进寒晔的怀里,一诉心中的委屈,千如还是忍住了,百里无忧说的极是,若是眼下节外生枝,那他们多日的计划便将功亏一篑,而这一步险棋也会连累到许多人。待到傍晚,一行人进了客栈,箱子被抬进屋子后,千如掩护百里无忧离开,她的一句“大哥,万事小心。”
着实让百里无忧舒坦许多。百里无忧轻功了得,从窗户跃出,便不知了去向,罗刹使节们定然是不会注意到他的。千如以不习惯被陌生人伺候为由,将罗刹国使节派来的侍女打发走后,换上轻便的衣裳,本想去寻寒晔,可她刚推开窗,一道黑影飞进了屋子,她正要动手,那人却将她拉进了怀里,嗓音略沉却十分熟悉:“如儿,我来晚了。”
千如鼻子一酸,一下子哭得险些岔了气,仿佛只要有他在,她就不必逞强,不必逼着自己强忍,她只是哭,有太多话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寒晔轻轻拍着千如的后背,帮她顺着气,亦是不作言语,只是他的心里越来越沉,武帝既然出尔反尔,将她保护成了这般模样,千如在宫中受的苦,受的委屈,他定是要武帝加倍偿还。千如哭得累了,靠在寒晔的怀里,低声问道:“师兄,你怎么来了?”
“我来,是因为我绝对不会让你成为别人的妻子。”
寒晔将千如从怀里拉了出来,凝神看着她,眸子里透出他此生从未有过的坚定。剑宗一门,如他这般无父无母的弟子,不占少数,或许旁人会因被遗弃而懊丧、失望,但他却从未觉得缺了父母,人生会不完整。后来跟随老宗主习武,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老宗主离世时,他虽伤心,但不曾有过此般锥心之痛。在得知千如将赴罗刹和亲之时,他心里竟然空了一块,他不愿意失去,也绝不能失去她。千如痴痴在看着他,见他面上严肃,为打破僵局,她破泣为笑,伸出手去抚平他皱起的眉峰。寒晔将她的手包裹进自己的掌心里,放在唇边细细地吻着:“同我说说你的计划吧。”
这回,换千如皱眉,他怎能这般料事如神?千如毫不隐瞒地将百里无忧的计划事无巨细地同他说了一遍,说罢,寒晔道:“方才那个跟踪我的人,应该就是百里无忧。”
“跟踪你?他说会设法找到你,将我们的计划告知于你,他人呢?”
千如不免担心起百里无忧,若论轻功,他二人不相上下,论计谋,他二人亦是不分伯仲,可论起身手,百里无忧定是比不上寒晔的。寒晔不紧不慢地答道:“方才在追我时,他未能闪过一处假山,掉河里了,这会儿应该是换衣服去了。”
这时,千如未曾关紧的窗户,又掠来一道人影,百里无忧气急败坏地指着寒晔,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倒是寒晔,双手作揖:“百里兄,方才实在对不住。”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百里无忧满腔的怒火,寻不到适当的理由来发泄,只好偃旗息鼓,继而直入正题,将他的计划又讲了一遍,寒晔只当不曾知晓一般,耐着性子听他讲完。百里无忧道:“眼下千如虽已离宫,却亦无法轻易脱身,这丫头脑子不太灵光,若非我在左右,恐怕会错失良机,寒晔兄,我倒是有一计,可保你我随和亲队伍一同前往罗刹,不知你愿不愿意听?”
寒晔道:“百里兄请直言。”
不知怎的,千如在看到百里无忧扬起的嘴角时,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百里无忧可是什么法子都能想得出来。当初让月儿谎称做出那般苟且之事,已是够狠的了,眼下看他对寒晔这般苦大仇深的样子,八成是想出了什么更损的招。百里无忧正要说出他的计策时,门外有脚步声传来,寒晔握了握千如的手:“好好保护自己,我们先走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