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雪纷洒的季节,寒冷把整座城市严肃的包裹起来,显得稍逊瘦寂。王义美总监走进来,把双掌响击了两下,语气缓慢又镇定说:好事、好事,各位兄弟姐妹们,我们都要涨工资了。立刻,办公室内一番活的气息,响起了带有灵气的掌声,有的同事站起来叫好。金钱!对于理解了生活的人们而言,就属最保障的营养了。“加多少?”
赵峰抓起重点问。“不一样,按照工作年限与职位加的,大致每人有四五百多吧,怎么去实施还没有出具体的方案。”
王义美慎重说道。又响击了两下掌,鼓舞。同志们!涨工资虽好,可是我们财务部就深陷在深渊之中,全集团的工资表都成了我们的任务与工作重点。所以,你们的工作量也就增加了许多,各位要做好随时战斗的准备。“唔......”全都发出一声不愿意的哀怨与无可奈何的痛苦。涨工资的报表,财务部全体员工,辛劳的做了一个多月。这些时日,员工的身体每天都被什么抽打似的,外加领导冰冷审视的目光,貌似都成了工作的囚犯,还好生在社会主义,有个上班与下班。曦叶始终铭记着上任小头爸爸总监的忠告:“干财务绝不能出现数字上的错误,”有了此前的教训,在这一月辛苦的数字中,她做到了慎而再慎,细而又细,有了这般的要求,也就减少了许多的埋怨。面对堆积如山的工作量,愤然的同事口中恶骂:该死的涨工资,该死的金钱,要是自己的就好了。口善淡薄的同事却说:太乏味了,要是能换个工作,就不这般讨厌了。曦叶却坦荡说:都是本职工作,做好上班八小时内的事,属成长,属努力。快至年末,所有的付出都有了回报,曦叶工资加了四百过点,史羽飞加至接近八百,钱的魅力真够大,爱到没有人说“不。”
曦叶的爱情也到了快至结出成果的时候,他们决定,年假相互认门,认父母,顺便走动亲朋好友,得到亲人们的祝福。天阴的泛灰,灰尘尘的想把城市笼罩住,不料却笼罩不住这高低各异的高楼来,那细小的雪快,稀疏而懒散的飘飘洒洒,落在曦叶黄褐色的羽绒服上,就立即融化不见了,只留下一块块雪的印迹。曦叶与男友快步向机场内走去,顶着雪的蹂躏,她极力向男友依拢,想获取到更多的温度。因为今年的年假,时间是非常紧迫,先去曦叶家,再去男友家,为了省去路途中的时间,高价坐了春运的飞机,飞机停落在曦叶家乡的省城,家的召唤,令他们刻不容缓的又乘坐起班车驶向了县城。曦叶的家乡一切如初,没有大的变化,平静而缓慢,唯独存贮了好厚的积雪,而这壮观的景色城里是没有的。离开家,又在外漂泊了一年,曦叶带着满满的激昂与幸福,踏在了故乡的地面上,虽然故乡的气温比城市寒冷,但这感觉却是种说不上的温暖。回到县城已是下午四点时刻,曦叶与男友乘坐上出租,五六分?不!应该是五六秒钟吧!车停在了路口,久别了自家一年的院落,出现在眼里,屋顶有白雪,好似心中永藏的一副画卷,好看而稀有。爸妈站在门口相迎,见女儿从车下来,走过来,急忙接住行礼。曦叶喜泣问道:“爸妈,女儿回来了。”
爸妈欣喜应道。曦叶紧紧的拥抱住母亲,即可感到一种母女连心的酸楚与安逸,眼眶中快速堆积了一层旋转的泪,哽咽说:“妈妈!我好想你们,你们,还好吗?”
母亲用那勤劳而又粗糙的茧子手,很笨重且缓缓的轻拍着曦叶的后脑,用古老家乡口音抚慰女儿说:“很好,我和你爸都好,坚强点,哭哭滴滴像什么样子。”
这一刻曦叶变得乖巧,紧紧地依在母亲的身躯上,聆听着母亲的心跳,特盼望时间从此停止在这一刻,永不离去。“这丫头,好了、好了,没点大人的样子。”
母亲弱弱的说,将此拥抱的女儿推开。曦叶离开与母亲的拥抱,颠覆的心情渐渐平静,把目光移向垂垂老矣的父亲,亲密问道:“爸!”
父亲点了下头,他那黑白相间的头发拾掇的很整洁,比自己忆存的略胜几筹,看得出是特意为之。可焦黄的脸颊,色泽略有加深,肌肉也有所消退,眉骨下一双深远的眼睛依然犀利明亮,定是开车锻炼的结果。“爸、妈!这是史羽飞。”
曦叶退回到男友身边,抓住他的臂膀,深深注目一眼,郑重其事的向父母亲介绍。“爸、妈,您们好。”
史羽飞语气沉而稳,非常机灵,不存在一丝的紧张,礼貌有加,把腰弯成六十度,行礼。父母亲大露微笑,不知是否合拢的口中,整齐的吐出“嗯嗯”两声,很急促,反倒产生了紧张,好似有种强迫相认女婿的意思。哎!这就是农民的本色吧!恐慌、单纯、随意。“你好、你好,赶快进家去。”
父亲欢喜说。热情洋溢的做起了他的地主之谊,如同要请进一位仙客,由头到脚全是喜气。史羽飞提着一包行礼,父亲提着行李箱,父亲拽着史羽飞,两男人走在前面,曦叶搀扶着母亲,两女人走在其后,这种非常和睦的关系,看上去相当融洽,相当幸福。“吆!老王,是你家曦叶回来了,这是丫头对象吧?两人真般配。”
邻居杨阿姨刚好路过提高嗓门夸赞说。肩上背着黑色皮包,一头乌黑卷发,黑色拉链羽绒服,拉链极致的拉到了下颚,一张暗黄色的胖脸夹在上身黑色之中,好像开了一扇通透的黄色窗户,还好下半身再没有一点黑色。依曦叶看来,这类颜色上下轻重不已的搭配,城市中绝不会出现,但在农村也无所谓了,崭新、保暖就好。曦叶停住脚,向杨阿姨问好。杨阿姨奚落说:外面来的人,就是不一样。曦叶猜不透这句话里包含着认可多一点,还是讥笑多一点,连一刻也不想破坏亲人团聚的曦叶,也懒得去琢磨。“我们家的丫头还是原来的丫头,哪怕是走天涯,也还是这个丫头,不会有啥子改变。倒是你,家中的一切顺了心,没了烦恼,打扮变化的跟个孙猴子一样厉害。看今天这扮相,又要到哪儿去散心?”
曦叶母亲略加尖酸的口吻说。母亲听出了杨阿姨的话里之意,毫不逊色的对峙开来,因为她俩年纪差距不大,也就不存在尊敬大小之说,能胜一筹是一筹。在农村闲暇之时,那些年纪上了四十的妇女互掐互挖,类似了家常便饭,也是她们展示本领的一种途径吧,总之,这是充满了趣味的一项娱乐。“你才是个孙猴子呢!养育了一位大学生,现在又增添了一位姑爷,可谓是春风得意。”
“你就笑话我吧!姑爷毕竟是姑爷,是外姓人氏,生了娃也不会跟姓王氏。你倒是,添了孙子孙女,那才叫春分得意呢。”
母亲心中不平衡,重男轻女的观念强烈的表现出来。二十多年来,这也是曦叶第一次见到了母亲这类观念的滋生,也许是母亲处在更年期、也许被杨阿姨刺激、也许她和爸真的过于寂寞,严重缺少了陪伴......母亲与杨阿姨的这番对话,深深地刺痛了曦叶,忽然觉得自己亏欠父母很多。“有了孙子也不见得好,你也不要羡慕,过几年......”杨阿姨止住话语,用奇怪的目光看了一眼曦叶。“哦!不扯这些了,我得走了,不然误了打牌的时间,你们一家人好好地团圆吧。曦叶:有时间就上我们家来,我要听你说说外面的大世界哩。”
杨阿姨热情相邀说。这次不容置疑,一定是真诚的。杨阿姨加快步伐地走了,她们在今日互掐胡挖的娱乐中,她是胜利者,却在母亲的身上留下了一块伤疤。母亲没有被这些话语所击伤,曦叶知道,这不代表母亲的强大。因为这些所谓的痛苦并不是一时而来,而是陈年的积累所致,渐渐的也就成了一种平常,一种常常触及的痛。曦叶再次搀扶起悲喜交加的母亲,朝家走去,冷不再有多冷,还增添了些温度。两男人早早地坐在客厅中,都脱去外衣,客厅之中一土黑色长方体的生铁炉子散发出暖烘烘的热量,炉面上放着早已褪去了铝本来面目的铝壶与父亲的玻璃水杯,杯中浸泡舒展茶叶占据了杯子一半的空间,舒服而懒散地躺着。烧水的铝壶不断的发出“吱吱”的烧水声,如同客厅内的礼仪小姐发出的招呼声,壶嘴与壶盖处向上喷出一股清溜溜的白气。父亲正忙活给史羽飞这位新客添茶水,变得很勤劳,陌生的环境让史羽飞有些难为情,乖巧的定坐,父亲礼让他喝水,他喝过一小口,把杯子缓慢放下,对父亲发出殷勤地笑,说:“爸:你也喝水,休息一下吧。”
曦叶父亲把乡土口音竭力转换成不太标准的普通话,更加殷勤的急忙回应,说:“没事、没事,别管我,你们一路很劳累,肚子也定是饿了,先喝点茶水解解身体上的乏气。”
说完,坐到了独属于他自己年老的木椅上,拿起炉面上的杯子,把目光投向门外。“你跟那婆娘瞎白话什么,真是越老越不中用了,丫头回来了,还不快点来招呼。”
父亲瞅见母亲的身影,立刻用家乡话指责,在此刻看来,招呼女儿与女婿的任务是艰巨的、伟大的。但母亲没有理睬父亲的话,很平常的看了父亲一眼,很快又把目光移向史羽飞这位陌生人的身上,眼神是好奇的。母亲脱掉外套,撇在床头。又急忙搭手去给曦叶帮忙,取下女儿的围巾、手套、耳机等,一件件很认真地挂在衣服架上,走到史羽飞面前,热情礼让,说:“史羽飞:欢迎你到我们家来,我和曦叶爸盼望你们好久了。现在可好,见到了你,一家人终可团圆了。”
母亲话语间透着一个完整家庭的梦想,而这个梦不知在她心中筑建了多少个日日夜夜,流淌掉多少泪水,一家人——可真是啊!“农村比不了城市,天气也比较冷,你若在生活上有什么不习惯,不要痛苦地熬着,要说出来。”
母亲又对史羽飞这位新来者叮嘱说,眉宇间泻出几股慈爱与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