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杉柏抬头望了望头上的这一方天,没有星星,更没有月亮,今天是大年初二了,另一侧的高楼那么虎视眈眈的望着这边,终有一天,这里的一切都会被高楼掩盖。“说什么啊,没同意,但是你也知道,现在我们这地已经越来越小了,估计变成一个孤岛的时候,谁也坚持不了太久了,外面都传我们是阻碍城市发展的臭不要的钉子户。”
因为脸上的皱纹太深,即便是苦笑也看太出来。“我就知道那个美女来找了你说话,你就会松口,你们这些臭男人没一个靠得住!”
胖大嫂气咻咻的将花生米隔空老远的望自己嘴里一扔,只是侧了侧头,就准确无误的进了自己嘴时里,像是在嚼着梁神医的骨肉般那么用力。这行云流水的动作倒是看得一旁的两个人目瞪口呆,要知道可是隔了一只手臂那么长的距离啊。“看什么看,臭小子,老娘当年可是春风客栈的一枝花!”
她话音刚落,对面已经很不客气的抽了她的底牌。“噗哈哈!”
许平安差点喷出来。而老梁则是早已经拍着桌子笑得前仰后合。有这么夸张吗,另外几个人也是浅浅的笑起来,这一枝花跟眼前这位胖大妈形容可是差太远了。好半天许平安才停了下来,“得了吧你,如果小悠不在这里呢,我跟老梁都睁一眼闭一眼算了,偏偏真正的一枝花的女儿还在这里呢,你怎么……”后面的话已经消音了,只因李春的眼睛瞪得像铜铃那么大。宁愿倒是意外的挑挑眉,“四嫂的妈妈原来是这条街上——街花啊!”
他顿了顿,才想出街花这么一个怪异的名称来。“嘿!你这小子不要乱讲话,现在的话呢倒是没觉得什么了,以前什么花不花的,可是要被人戳着背骂的,那个时代的女人太漂亮了反倒不是好事,小悠的爸就不是什么好人,自己尽干坏事,还拿自己的老婆跟女儿出气,所以后来他才借着发财了,搬家都快得跟飞似的。”
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会把话题有意无意的靠向完颜家。或者今天就是她为中心吧,可是她一句话也没有说,异常的安静。“小悠啊,你们搬家后,你爸对你娘俩还好吧。”
胖大嫂也把话题落在了关心完颜悠身上,这大过年的,一个小姑娘还要游走在外面,这怎么也不是好事啊。“嗯——”都是老邻居了,也没什么不好说的,再把完颜嘉城说得像朵花似的,别人也不会信啊,所以她还是决定说实话算了。“搬家后不久,我爸就没让我去学跳舞了,说女孩子抛头露面的丢人,让我妈妈在家里教我。”
这对于她来说,意味着失去了很多有共同爱好的朋友,但是在强势的父亲重压下,她的爱好和朋友又算什么呢。“真是可惜了啊,当年我们还说,咱们街以后肯定要出一位舞蹈家的。你爸到底怎么想的啊,明明是他逼着你大冬天半夜在街头苦练,怎么说放弃就放弃了。”
老梁叹了口气,以前他是住在街面上的,就是星懑路的街头,为的是好做生意,后来星懑路拆了,他拆搬回祖屋,就是现在的位置。那时他是常常听到完颜嘉城对完颜悠的打骂,甚至于连袁若梅,他也是要下手的。所以李春讨厌他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李春是女人什么事都可以说出来,要说讨厌,大概这相邻的两条街和小院子没几个是不讨厌他的吧。人又自私,对任何人都不客气。“哼,完颜嘉城那个自私鬼,你以为他让小悠学跳舞是为小悠好啊,就是这会,每每想起那些小悠在外面一边哭一边在街灯下跳舞的情形,我就会想,天底下怎么会有完颜嘉城那样的父亲。根本是头狼!”
反正话都说开了,又不是说的小悠,李春才不顾对面两个男人递什么眼色,这话题不就是他们两个开出来的吗,只准他们说,还不让自己说了。严钰心里没来由的一抽疼,旁边的女孩隐忍的性格真的是像极了自己当年一个人在国外读书的样子。他想握一握桌下她的手,却被完颜悠察觉,躲了过去。他无奈只好作罢,继续听着大家述旧。“对啊对啊,当年你还跟完颜嘉城打了一架呢,你忘了没?”
李春突然笑起来,看着梁杉柏。居然还有这事!几个年轻人,包括完颜悠都将视线看向了已经喷酒的老梁。有些尴尬的用手背擦去嘴角的酒渍,没好气的抬起头,扫了一眼兴灾乐祸的李春,“人家小悠在这里呢,你总还得顾顾她的面子吧,什么话都敢说,真有你的。”
显然老梁不想提这事,他的视线再度收了回来,看向桌上去了一半的菜。“去你的吧,梁山伯祝英台,当年那戏闹得那么厉害,小悠再小也有印象,把说明了,也省得大家乱猜。”
得得得,又来了。也真亏了他的名字取得就这么怪。“对了,梁叔的名字就真的是叫梁山伯吗?”
为了不让大家觉得她不好意思,完颜悠倒是开口了,这事也是妈妈的一个忌口,家里总是会提起,她却从来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当然不是,你梁叔啊,他本名叫梁杉柏,杉树的杉,松柏的柏,其实叫着听也是一样的,当年你梁叔的父母指望着他能上大学,当一棵像松柏一样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的,结果他因为读书的时候,遇到了一个什么挫折,就不行了,后来还是跟着一个游医自学了医术,然而才能糊一口饭吃。”
李春像是什么都知道一样,一口气说出了老梁的陈年旧事。梁杉柏翻了一个白眼给她,“是是是,你厉害,什么都知道,包打听一个。如果不是你爸硬给你塞了一个画家,估计你这辈子还在等那个傻子吧。”
要抽底火谁不会啊,好像谁没有一点见不得人的事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