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凝在挣扎着练习直立行走一整天,收效甚微,反而还把胳膊搞到十分酸痛,到了晚上的时候疼到几乎抬不起来,睡觉之前脱衣服都成了难事。她正鬼哭狼嚎的艰难的扯衣服的时候,香夫人正好端着一碗汤药进来。下老太太斜着眼睛看着冷凝痛苦纠结的样子,“瞧瞧,瞧瞧,终于知道什么叫做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了吧?”
冷凝弱弱的看了一眼香夫人,“妈,帮个忙呗。我这胳膊实在是抬不起来了。”
香夫人向她递了个白眼,走过去,“喏,先把药喝了。”
瓷白的碗里是深褐色的药汁,浓郁的草汤味光是闻着就让人几欲作呕。冷凝深深地皱着眉毛,很抗拒的样子,然后使劲儿捏着鼻子,仰头“咕咚咕咚”几大口,将碗里的苦药汤子都灌了下去。“唔。”
最后一口药汁灌下去的时候,她只觉得胃里一涌,差点真的吐出来,好在及时用手捂住了嘴巴。她拍着胸口,表情发白的说,“实在是太难喝了。”
香夫人在床头坐下来,翘着二郎腿说,“良药苦口利于病,医生说了,你要是想站起来,还真得靠这些苦药汤子不可。”
好吧。这是她自己酿下的苦果。香夫人沉默一会儿,然后说,“来吧,我帮你把衣服脱了,你早点休息,明天我和你爸轮流帮你进行复健。你就是要强,也得讲究个时候,不能残废了双腿后顺带还把胳膊再搭进去。”
冷凝心虚的嗫嚅,“好吧。”
…………漫漫长夜,长的让人心慌,长的让人将要发狂。褚君莫卡坐在床头,睡衣胸前的几颗扣子别胡乱的扯开,袒露着麦色的肌肤和肌理分明壮硕的胸肌,性感而又有几分颓废。左边心房处一条畸形的伤疤,在明灭的灯光中狰狞宛如蜈蚣。笃笃笃。响了几声敲门声。男人没有回应,依旧卡坐在床头,眼睛盯着房间的某处角落出神,眼角泛着薄寒的泪影。“君莫,睡了吗?”
红玉的声音透过门缝传进来。她站在门口,耳朵几乎贴在门上,里面安静的近乎死寂。她兀自轻轻地推门进去,看到褚君莫正一动不动的坐在床头,表情清冷,半垂着眸子,似是有所思。“君莫,吃点东西吧?从晚饭到现在一直都水米未沾,妈有些担心你的身体。”
红玉说着走过去,将端来的夜宵放在床头柜上,她则在椅子里坐下来,微皱着秀美心疼的瞧着一脸淡漠的男人。“君莫……”她叫了他一声。他依旧淡漠寂寥,垂着眸子,像是陷入一场忧伤难以自拔。沉默。沉默。良久之后,红玉忍住轻轻地推了推他,又说,“君莫,饭菜都快凉了,吃点吧,别饿坏了身子。”
他终于开口,嗫嚅着,声音很轻,像是飘在半空中似的,“拿走吧,我不饿。”
红玉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眼眶泛红。她起身,却没有将夜宵端走,而是独自走向门口。手搭在门把上,她又忍不住回头,对他说,“命里该有终须有,若是没有莫强求。君莫,你和她终究是有缘无分,你又何必总是自己折磨自己呢?”
红玉一语直戳褚君莫的伤口,另其鲜血淋漓。他眼底的神色变得悲恸起来,手指因为痛苦蜷缩起来。红玉开门离去,他轻合上眼睛,轻轻地念了一声“小凝……”,一滴清泪闪着晶莹的光坠了下来。…………冷凝做了一个梦。梦里她是站着的,并且还穿着风衣,带着墨镜,脚上穿着一双十几公分的高跟鞋,特别的酷,举手投足之间霸气……侧漏,浑身上下透露着自信的美丽。梦里,她感觉方佳怡在抻着脖子愤愤地冲她嚷嚷,“冷凝你丫的小没良心的,怎么敢趁机抢了我的小说里的行头?”
她感觉还在梦里对方佳怡说,“借我穿一穿嘛,现在小说里的女主角都流行强势精英御女型,人家现在也想感受一下嘛!”
然后她就穿着这套拉风的行头去御膳房吃饭了,一进门便遇见了褚君莫。梦里的他格外的潇洒帅气,依旧玉树临风,性感迷人,旁边一如既往的站着个绝色美人欧阳菲菲。然而在她的梦里欧阳菲菲穿着的却是她往常的行头,棉麻长裙针织长衫,脖子上绕着一条土灰色的围巾,脚上是一双平底渔夫鞋,和一身褚君莫站在一起看上去特别的不搭调。于是,梦里冷凝就特傲娇的扬着下巴对欧阳菲菲说,“你丫个抹布女就这品位居然还想跟我冷凝抢行头,抢男人,你丫也配?”
说着,她双手用力,直接将欧阳菲菲掀翻在地。当时她就在心里想掀翻人的感觉怎么特么的会这么爽呢?于是享受到欺负人的乐趣的她又恶从胆边生,抬脚狠狠地在欧阳菲菲的身上踢了一脚,欧阳菲菲就在地上鬼哭狼嚎的求她饶命。她丝毫不在乎欧阳菲菲哭得有多狼狈,只牵着嘴角笑的邪恶,然后朝着褚君莫勾了勾手指。褚君莫当时就跪在地上,“汪汪汪”的叫着,还叫的特别欢快。她当时心里得意的那叫一春满乾坤,仰头哈哈大笑起来,笑的油光满面。“哈哈哈……”冷凝大笑着醒过来。醒了才发现一切只是一场梦。梦里她就是叱咤风云的御女大姐大,把欧阳菲菲修理的像个受气的小寡妇,把褚君莫调教的像是一只忠心的犬。不管是做梦也好,还是现实里也好,总之她觉得把褚君莫和他的姘头好一顿收拾她就觉得开心。而且这种愉悦的心情一直持续了很长时间。早上吃早餐的时候,大家都在专心吃饭,突然冷凝“噗嗤”一笑,二老一小抬头疑惑地看向她。冷凝悄悄的掀了掀眼皮,然后憋着笑继续吃饭。冷诺盯着冷凝,像一个好奇宝宝。香夫人用筷子轻轻地敲了敲冷诺的碗,“小诺乖,快点吃饭,吃完饭好让姥爷送你去幼儿园。”
冷诺“哦”了一声,继续埋头吃饭。冷凝脑子里继续回想着昨晚的那个梦,一想到褚君莫匍匐在她的脚下摇着尾巴“汪汪”叫的模样她就觉得好笑。于是,她又“噗嗤”一声,这还不够,这次她仰着头“哈哈哈”的笑个不停,像个神经病一样。香夫人拿同情的眼神看着冷凝,“一大清早的,你不会是中邪了吧?”
冷凝边笑边摆手,脑子里还浮现着欧阳菲菲被她掀翻在地的狼狈又可笑的样子,“不是啦,我是昨晚做了一个特好笑的梦。”
香夫人扁扁嘴,似乎是感到十分无聊,扭头看见冷诺碗里的饭都已吃得精光,于是催促着冷诺去上学,压根不再理会冷凝。冷凝笑着笑着也觉得自己这样蛮无聊的,于是止住笑声,扁扁嘴继续吃饭。冷诺换好衣服背上小书包后又跑回餐厅,抱着冷凝的腰,亲昵的对她说,“妈咪拜拜!”
冷凝揉揉他的满头卷发,“拜拜,我的小棉裤。”
都说女儿是妈妈的小棉袄,那儿子可不就是小棉裤嘛。可是,冷诺,——!!可见,他对小棉裤这个爱称并不怎么喜欢。…………冷建国将冷诺送到了春天幼儿园门口,亲眼看着他背着小书包飞奔向小豆班的刘老师,老人家才放心的转身往回走。可他没想到的是,在他转身离开没多久,冷诺便趁着人多混乱之际,又独自溜出了幼儿园大门。这几天冷小诺已经将整个榕城的公交线路都研究了个遍,并且还在家里凭借帮忙扫地、洗碗、帮冷建国肩包纸等工作赚足了从城东到城西的路费。褚家。叮叮咚,叮叮咚。门铃响起,甄嫂从可视对讲门铃里面一看,来人居然是个小娃娃,仔细辨别才发现是冷诺。“夫人,夫人……”甄嫂又激动又慌张,忙得喊红玉。“怎么了?”
红玉从楼上下来,“慌慌张张的,这是出什么事了?”
甄嫂指着门镜,“小……小少爷。”
红玉怔了怔,“什么小少爷?”
甄嫂语无伦次的解释,“小少爷在里面,不是,在门外。对,小少爷在门外。”
红玉皱起眉头,不晓得甄嫂说的是真是假,连忙走到门镜处。可不是嘛,门镜里小家伙一身大嘴猴的可爱套装,尤其是那头经典的毛茸茸卷发,除了冷诺还有谁。“快,快去把小少爷带进来。”
红玉急忙忙说道。“好。”
甄嫂急匆匆出了门,身后红玉突然喊了句,“等等我甄嫂,我和你一起去。”
冷诺站在铁栏门外,远远的便看见红玉和甄嫂匆匆的跑过来,小家伙顿时眼前一亮,小手握住栏杆,扯着嗓子大声喊,“奶奶,奶奶!”
红玉大有一种“近乡情更怯”的感觉,眼前的人离自己越近,眼眶越红,心里的愧疚就越浓。门打开。红玉便将冷诺一把揽进怀里,什么话都没说,眼泪就扑簌簌的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