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黄履庄等人刚吃了早饭,一踏进工厂的大门,他与所有的火药厂工匠们都要做一件事,那就是列队朗读朱克臧制定安全实验守则: 为确保实验正常进行,加强实验室安全管理,特制定此安全制度。注:适用于爆炸物配置实验。 一、开始实验前,必须先规划安全事故应对办法,设好逃生路线,配备灭火、疗伤用具。 二、所有实验原材料、仪器、成品等必须由专人负责安全管理,每日填写安全检测日志。 三、每日离开实验地点前,水、火、毒等必须关停,门窗紧闭。 四、大规模实验开始之前,必须先对所有原料、过程采用小剂量测试。 五、危险性实验,如高温、爆炸、毒性等,必须穿戴规定防护服装。 朗读完,他们才能去自己岗位干活。 这个守则,每一句都是血的代价,此前研发掣电式步枪需要的火帽时,就是因为没有安全实验,发生了太多意外! 所以朱克臧痛定思痛,编写了这个安全实验守则,且每日必须朗读,才能上岗! 这不是形式主义,而是让安全生产、安全实验的理念深入每一位工匠的内心。 黄履庄等人立刻熟练地将一堆器具组装起来。 这实验器具都是大明玻璃厂自产的,比如那四五尺长的螺旋形玻璃冷凝管,原先还得去跟英国人高价购买,价格竟要到十八两银! 在黄履庄这个大发明家的主持下,玻璃厂耗时一个月,就攻破了螺旋形玻璃冷凝管这道难关,至此,实验器具再也不被西方人卡脖子了。 黄履庄真是新大明宝贵的复合型人才,什么都能插一手,朱克臧有预感,他会是新大明第一个大匠师,比苏老成还快。 “是以,这硝化棉的要点就在于发烟硝酸和纯净的棉花。”
朱克臧又不厌其烦地将所知的硝化棉制作过程讲了一遍。 这东西虽说起来简单,仅用了四五行字就造好了,但实际生产过程中,任何一个细节出问题就会导致试制失败。 记忆中的工艺过程,仅有“纯净的棉纤维”、“浓硝酸”、“硝化十五分钟”这几条。 想要造出威力巨大的军用硝化棉,还得靠黄履庄等人经过反复试验才行。 他又望向黄履庄,“对了,听说我在广州的时候,你便已制得了发烟硝酸?”
由于硝酸具有易挥发性,故而浓硝酸会在空气中吸水形成一层雾,所谓“发烟硝酸”便是指浓度90%以上的硝酸。 这东西可是几乎所有炸药的基础,更是核心化工原料之一,也是朱克臧一早便嘱咐试制的重点药剂。 “回皇上,微臣用蒸馏法制出,只是产出较少。”
有了浓硝酸,那硝化棉便算是制出一半了,朱克臧满意点头,至于产量,硝化棉也用不了太多。 “走吧,先让我看看你们制备硝酸。”
承天府南郊的厂房里,黄履庄等人七手八脚取来实验所用的材料。 很快,黄履庄便开始用玻璃烧瓶煅烧一种绿色粉末,另外有人负责盯着炉火、器材密封情况。 不多时,就有烟雾经过冷凝管进入另一端的收集瓶中。 黄履庄在一旁解释道:“这硝酸实则自古便能制得,只是其中水分过多。微臣想起皇上提到浓硫酸可吸水,进而想到以浓硫酸出发烟硝酸,几多尝试之后才终得所成。”
华夏从来不缺人才! 朱克臧也是甚感欣慰,自己只是稍创造了一些土壤,大明的科学事业便已开始生根发芽。 待至酉时,实验室里已制成了一大瓶的浓硫酸。 黄履庄立刻带人用备好的硝石粉末混合浓硫酸比例是他们早已测试好的开始再次装瓶灼烧。 那根极长的冷凝管便派上了用场。 其实华夏很早便有成熟的“经验科学”,就如“煅烧绿矾取绿矾油”,其实就是土法制作浓硫酸。 另外“煎炼结为盆硝”就是重结晶提纯硝石的方法。 这些在天工开物中便都有记载。 有了这些土法经验,再加上朱克臧带来的化学知识体系,大明的化工产业怎能不一日千里? 利用硝酸的挥发性和浓硫酸的脱水性,冷凝管的另一端很快就聚出一瓶底的浅黄色液体浓硝酸。 只是这绿矾和硝石价格都不便宜,朱克臧又要用极为纯净的原料,故而这一点儿硝酸便花去了近十两白银,却还无法用于大规模工业生产。 另一边,王牌侍卫沈诚正带领数百名近卫军大兵,用温水反复搓洗棉花。 这些士兵们皆是下手轻柔,却不放过棉花团的任何一个角落,简直比给自己孩子洗澡还要精心。 洗过棉团的水立刻倒掉,换用新水再洗。 每一蓬棉花都要反复洗涤十几二十遍,而后拧过放在屋里的“土炕”上烘干。 皆因棉花纤维上粘了大量油脂和杂质,会严重干扰硝化过程。 朱克臧不清楚该如何提纯棉纤维,眼下能想到的办法便只有反复清洗这一途了。 次日。 朱克臧亲手将洗得发亮的棉花,置入浓硝酸中并用凉水保持恒温。 黄履庄立于一旁计算时间,另有人目不转睛地棉花,拿着黄履庄发明的温度计,记录着实验数据。 一刻钟时间,也就是十五分钟,这是硝化时间。 “时间到。”
黄履庄刚一出声,立刻有人按照朱克臧事先嘱咐,用夹子夹出“棉花团”,迅速置于一坛子酒里。 硝酸中取出的东西看上去像是发黄的旧棉花,但其在四十多度的环境中就有可能自燃,随后引爆其他部分,是以必须放在酒精中储存。 随后众人捧着刚制出来“猛炸药”,兴致勃勃地来到早已圈定好的空地上。 近卫军的士兵抱着决死的心态,点燃了引火物,而后拼命跑到了半里开外的“掩体”后面,与众人挤在一起。 良久,大家却未听到期盼的爆炸巨响。 朱克臧很快收起望远镜,失望地摇头道:“不行,调整配置参数,重来。”
方才在望远镜中,那团“棉花”呼地烧了起来,片刻间即彻底消失,倒是无烟无残留,有点无烟火药的影子了,但还远远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