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面。”
“哦,他说他父亲是孙蒂文,可他却叫陈铎,说是随母姓……呵呵,这一点跟宇锋很像啊!”
这句话,冷礼平说得十分无心,但是落在陈卿的耳朵里,不亚于平地响起一声惊雷。孙蒂文!果然是他!这个男人,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难道非要看到她身败名裂,他才安心?陈卿心里漫过浓浓恨意。但是面对冷礼平,对孙蒂文再有不满,她也必须压在心底,然后用如常的口气跟冷礼平交谈。“随母姓,现在流行……礼平,咱们回家吧,跑了一天,好饿哦……”陈卿亲密地挽住冷礼平的手臂,撒娇害羞的模样,彷如少女。冷礼平有些不自然,当着司机的面,陈卿从来不知道收敛一些。傍晚,夕阳映红了半边天,陈卿安排完明天要准备的菜肴,这才一边揉着酸乏的肩膀,一边向书房走去。今天跑了一天,关于冷氏目前的危机,她找到些线索,这才连衣服都没换,想跟冷礼平共同探讨一下对策。“礼平我进来喽!”
陈卿没有敲门,径直推门而进,冷礼平在她面前,从来没有秘密。然而,当她推开门的瞬间,陈卿真恨不得她从来没有存在过。宽大的实木办公桌上,一个被拆开的信封,安静地躺在冷礼平的面前,一粒纽扣,一件女士蕾丝衣服,也一并放在桌上。冷礼平冷峻的侧脸,隐匿在夕阳里,残红将他一头灰发染红,陈卿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一下子想起那个词:风烛残年。可冷礼平的年纪,还远远达不到“残年”的标准。也许是他的神态,太过凄楚,太过落寞……或许是太过失望……“礼平……”陈卿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的四肢开始冰凉,心跳却越来越快。冷礼平没有看陈卿,而是拿起那颗做工精良的扣子,朝着陈卿的方向举在半空,“陈卿,我记得你今天穿的这身旗袍,领口的地方少了一个扣子,对么?”
陈卿吓得花容失色,她赶紧捂住领口,掌心的空落感,验证了冷礼平说的事实。“礼平,你……你听我解释!”
陈卿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他面前,神色焦急又无措。冷礼平始终没有抬头看她,又轻捻起那条十分撩人的衣服,问陈卿,“这个如果我没记错……是前几天你去东城参加酒会时穿的吧?”
当时,陈卿特意选了这条玫红色的底裤,还问他好不好看,冷礼平觉得虽然他们是夫妻,但是……这种太过亲密的话题,他还是不太适应。陈卿惊诧,那天去东城,半路好像喝多了,小锋扶着她去休息,她坚持要冲个澡才行,然后……然后陈卿就想不起来了……难道……是她洗完澡以后,有人进房间拿走了她的衣服?“礼平,我真的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钮扣……钮扣我承认,是我的,可那是我前阵子去医院时丢的,小锋也知道的啊!”
冷礼平不语,平静地表情,让人看不出情绪。“还有这件衣服,我喝多了……不过是小锋扶我回的房间,没有别人了!我洗澡以后就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啊!”
陈卿简直要哭了出来。冷礼平一直舒展的指节,突然攥紧,他缓缓地抬头,好像做了一场噩梦,适才醒来。“陈卿,如果我是你,说完这句话,你会信么?”
冷礼平声调平稳,跟平时儒雅的声音丝毫没有两样,但是陈卿却觉得,像刮骨的小刀,生生的肉疼。“冷礼平,你怀疑我?”
陈卿眼中呛着泪,她嫁给他这么多年,她把最美好的年华都给了他,如果她要有什么想法,还用等到今天?冷礼平疲惫地摇摇头,好像失去了所有活力,低喃道:“那个陈铎,风华正茂,原来你喜欢那样的?还是说……你喜欢他父亲,叫什么孙蒂文?”
陈卿吃惊地看着他!陈铎是她的亲生儿子,冷礼平就算不知道这件事,可她跟陈铎的年纪……怎么会让他联想到喜欢?还有孙蒂文……陈卿一想到孙蒂文,恨得牙根直痒痒,要不是他从中弄出这么多风波,她怎么也不会像现在这么狼狈!“礼平,我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这些东西……我承认是我的,但是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如果你非要相信这些哑巴物件,而选择怀疑我,那……我陈卿只能认倒霉!”
说完,陈卿将钮扣和衣服一并甩在地上,踩着精致的小高跟鞋,气愤地离开。刚走到门口,冷礼平苍凉的声音传来,“陈卿,我们暂时分开一段时间吧……”陈卿覆在门把上的手,莫名一颤,一直隐忍的泪,背对着冷礼平,安静地夺出眼眶。分开?先是分开,然后呢?然后就是离婚了吧?没想到她小心翼翼维护了将近三十年的婚姻,到底还是要走到这一步……“我不是不相信你,我是怀疑我自己,毕竟……我老了。”
冷礼平布着血丝的双眼,落寞地望着窗外,落向远方。可是我从没觉得你老……这句话陈卿一直藏在心里,她一直没有告诉过冷礼平,他在她心中,完美如初。然,伤心中的女人,总是口是心非,陈卿也想像往常那样,认个错,撒个娇,服个软,再亲冷礼平一口,一切万事大吉。可这次的事情,非比寻常,陈卿也需要时间去处理,眼下……他们暂时分开,真的是最好的办法。“如你所愿!”
陈卿从牙缝里挤出这四个字后,像一阵风般地离开。冷礼平独坐在黄昏里,随手打开电脑音箱,淡淡地旋律,晕染在空气里,醉惑人心。歌曲到最后,哀婉的女声,反反复复吟唱一句话:“你像风来了又走,我的心满了又空……”黄昏之色,愈见浓厚,秋风肆起,卷起地上的落叶,像一帘幽梦的少女,挥开如瀑般的发,心愁散尽风中。只可惜,此时此刻临窗远望的人,不是少女,而是个男人。冷天煜孤站在落地窗前,幽深的眼神里,深邃如潭,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即使,他知道陈铎是陈卿的私生子,也掀不起他心中半点涟漪。好像天地间所有的事情,就算纷纷扰扰如雪花飘落,也不敌雪中那一抹清丽的人影。“所以,这件事你好好计划一下,陈宇锋跟他母亲,已经有辫子在你手里了。”
雷滕一边浏览着手里的报告,一边为冷天煜出谋划策。可惜,他一个人巴拉巴拉说了半天,冷天煜连个动静都没有。“天煜,天煜?”
雷滕连唤两声,发现冷天煜像雕像一样,除了造型酷,丝毫没有一点生气!“温暖来了!”
雷滕坏心地大喊一声,冷天煜果然背脊一挺。“哪呢?”
冷天煜终于活了……然而……当他回身想捕捉那个让他欢喜让他忧的身影时,发现只有雷滕和雷军这两个大老爷儿们在这儿膈应他!“雷滕,你找死么!”
冷天煜耐着性子,走到雷滕身前,狠狠地捶了一下的他的宽肩。雷滕吃痛,无辜道:“明明就喜欢她,还要摆酷,这样不好。”
“真的不好!”
雷军突然附和一声,惹来冷天煜的杀人视线后,赶紧低头装忙碌。温暖正在医务室里被抢救,有凌皓和齐蕴在,冷天煜并不担心,可他顾虑的是温暖会“不愿意”醒来。“雷滕,我出去一趟。”
冷天煜越过雷滕,就要走出书房,他看不见温暖,从未有过的心慌,搅得他心难安宁。什么喜欢?分明就是盼着她早点醒来,然后他好能继续欺负她!雷滕却赶紧伸长手臂拦住他,“你去干什么啊?你去了除了揍齐蕴,一点帮不上忙!”
“闪开!”
冷天煜固执起来,那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天王老子来也不好使!他推开雷滕,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愿意去想,他只想看看她,那个笨蛋……死了没有!“恋爱中的人智商是零,你啊……呵,我看你已经跌到负了……”雷滕不怕死地说着风凉话,绝对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嫌疑。雷军很想给雷滕点个“赞”,然后大吼一句:雷总您说得对啊!但是他看见鹰眼的神色……如此阴郁叵测,简直就是要杀人放血的前奏,他选择明哲保身,退居二线。“呃……我出去透透气。”
雷军溜之大吉。“哼!”
冷天煜高傲地冷哼一声,心道雷军你这是聪明的做法,再不跑,他就要动手了……偌大的书房里,顿时只剩下雷滕和冷天煜,等等……好像还少了一个人啊!维托大公子哪里去了?“维托呢?”
冷天煜一挑眉尾,大有要揪出维托,大卸八块的味道。雷滕摊摊双手,悠哉道:“那小子在客房里鼓捣电脑呢,你还不知道他么!一紧张就玩电脑。”
“玩电脑?”
冷天煜蓦地靠近雷滕,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压在雷滕的身上,怒吼道:“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有心玩电脑?紧张也分个时候好么!”
这次,维托成了冷天煜的泄愤对象,可雷滕看着这个样子的冷天煜,只觉得好笑。“伙计,省省吧,现在就剩咱俩了,你还硬撑个什么劲儿啊!”
雷滕顺势推开冷天煜,拉着他坐在了他旁边,“好好想想,温暖醒了以后,怎么跟她解释吧。”
解释……他需要对那个女人解释么?冷天煜认真思考。“冷天煜,像我们这种……曾经视女人为愚蠢生物的男人,最后不都变成忠犬了么……”雷滕想到他的老婆安筱寻,会心一笑,这种转变,他心甘情愿。冷天煜复杂地看了眼雷滕,有些怀疑和不确定,“你确定……你不是被强迫的?”
“……”雷滕窘了,满头黑线飘过。“也许你是对的吧……”冷天煜突然长叹一声,然后他仰靠在沙发上,一只手随意地搭在眉心处,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按着……温暖,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医务室里,齐蕴和凌皓忙活的满头大汗,直至看到心脏监视器上的图谱,呈现一条蜿蜒如小山的波段,这才长出一口气。“呼……”齐蕴扔掉手里的带血纱布,求安慰地看着凌皓,“快安慰安慰我的心灵,被老大最近各种折磨,简直要死翘翘了……”俩人最后又检查了一遍温暖的各项生命体征,发现一切正常,这才嘱咐助手继续看护着,他们可以暂时退场,稍作休息。因为刚动过手术,温暖还处于深度昏睡的状态,而且她由于失血过多,脸颊苍白如纸,嘴唇上更是毫无血色,瘦削的下巴,像尖锥一样,让人看着心疼。齐蕴和凌皓换好衣服后,刚一出门,就碰到了门口的冷天煜。“老、老大?”
齐蕴一惊,心道老大怎么在门口?不会是又要打他吧!凌皓留下一个安慰的眼神后,赶紧溜之大吉。冷天煜掌心紧握着那枚白玉火机,有一下没一下地拨拉着,状似漫不经心地往病房里瞟去,“怎么样了?”
齐蕴一到关键时刻,总爱犯迷糊,就像现在,他的大脑又开始短路。“我还好,多谢老大关心,我都挺好的,除了累点……啊!”
哀嚎声,平地乍起,齐蕴抱头蹲地,痛哭不已!“我是问温暖怎么样了,不是问你!”
冷天煜又赏了他两拳,这小子学医时挺聪明,怎么情商这么低!“哦……你说嫂子啊……”齐蕴随口说出“嫂子”这俩字儿,然后又惨遭修理。血腥画面过后,齐蕴被冷天煜压在墙上,威胁道:“再敢乱喊称呼,信不信我剁了你舌头!”
“唔唔唔!”
齐蕴捂着自己的嘴,好像舌头已经没了一样。“快说,别磨蹭!”
冷天煜放开齐蕴,平复着心中的怒火,他怎么有一群猪一样的队友啊!“报告BOSS,温暖脱离危险,肺部出血已经止住,再过两三个小时,麻药药效退了,她应该就能醒了。”
“你确定?”
冷天煜斜睨着齐蕴,吓得齐蕴连连点头。“行了,你可以滚了。”
冷天煜淡漠地开口,背对着齐蕴,高大的身影,像一尊让人敬畏的天神。齐蕴如蒙大赦,赶紧夹着尾巴快溜……冷天煜又装模作样了一会儿,发现前后左右都没有什么“可疑之人”,这才施施然地走进病房。病房里,两名特护刚刚为温暖换过输液袋,看见冷天煜,微微点头,示意他可以探病。安静的病房里,四周的墙壁被装饰成粉绿色,墙面上还画着一株巨大的蒲公英,飞散的种子,随风而舞,这种女气的东西,一定是雷滕他老婆的杰作。温暖静静地仰躺在病床上,因为肺部刚做过手术,她的胸前被紧绑着盐袋,用来消炎和辅助伤口长平。心脏监视仪,每隔一秒,会发出“嘀”的声音,冷天煜看到显示器上的起起伏伏,他知道这女人还活着……“温暖……我知道你听不见。”
冷天煜来到她床边,眼神里迸发出一种如释重负,幸好她没事,温夜不会失去母亲,而他也不会……她对于他来说,又是什么呢,冷天煜有些迷惘……记忆里,温暖曾经好像对他说过这样一句话:只要跟他在一起,受伤流血的总是她。现在看看,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儿。从他初识温暖到现在,这女人大大小小的手术就做过不下三次,更别提其他的流血事件。没想到,看起来这么柔弱的她,竟然能挨过这一波又一波的“苦难之旅”,是该说她的命太不值钱,还是该赞扬她一句:温暖,你真棒?冷天煜坐在她的床边,看着她身上插着这样那样的管子,小手被扎得已经没有下针的地方了,就好像这些针,不仅仅扎在了温暖的身上,更是刺进了他的心里。“温暖,对不起……”冷天煜突然俯身,他轻捧着温暖的小脸,在她的眉心处落下一记轻吻。他本来是要吻她的唇,可是温暖带着吸氧罩……真心没法下口……吻,像羽毛一样的轻柔,这是在冷天煜的生命里,至今为止,他做过最温柔的一件事……